皇明 第214节

  朱纯臣闻言,面色骤变。

  他缓缓起身,在烛影摇曳中踱步:“诸位莫要忘了,我们的富贵确实是皇上给的。”

  孙承萌当即反驳道:“我等的富贵,是先辈拼死杀来的,不是什么皇帝给的,况且,就算是陛下给的,这些年来,我们为朝廷出生入死,这点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应得的吗?“

  密室中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这些勋贵们早已将贪墨军饷视作理所当然,将朝廷恩赏当作天经地义。

  皇帝前番整顿京营,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非但不思悔改,反倒怨气冲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承宗站在角落,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清楚地看到,父亲说这番话时,眼中闪烁的不再是往日的精明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们,早已将大明江山当作了自家产业,把皇帝恩典当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买卖。

  朱纯臣听了孙承萌之语,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起身,在幽暗的密室中踱步,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狰狞扭曲。

  “怀宁侯此言极是!”

  他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疯狂。

  “我等世受国恩,与国同休的勋贵,拿些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陛下年轻气盛,不谙世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帮他矫正!”

  密室中空气骤然凝固。

  定国公徐希皋倒吸一口凉气,武安侯郑维孝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佩剑上,朱承宗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若陛下执迷不悟”

  朱纯臣的声音突然压低,却字字如刀。

  “我们这些靖难勋贵,说不得要效法成祖爷的旧事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烛火剧烈摇曳,映照出众人或惊骇、或狂热的面容。

  朱纯臣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奉天殿上,如同当年成祖一般‘清君侧’的辉煌场景。

  “父亲!”

  朱承宗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发颤。

  “此话.此话大逆不道啊!”

  朱纯臣却狂笑一声,猛地拍案:“大逆不道?成祖爷当年不也是大逆不道?可最后呢?”

  他环视众人,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

  “这大明江山,本就有我们靖难一系的一半!”

  密室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们,此刻终于撕下了忠臣的假面,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不管是谁,哪怕他是皇帝,只要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都得反!

  什么国家兴亡,什么民族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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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孤注一掷,杀机暗藏

  三家勋贵,愿意留在此处,都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就似定国公徐希皋,为何要跟着成国公反抗皇帝?

  说来说去,也就是利益二字罢了。

  自天启帝登基以来,朝堂风云骤变。

  定国公徐希皋虽位列‘靖难三大国公’之一,世袭罔替的尊荣却难掩其日渐式微的颓势。

  作为成祖朱棣亲封的勋贵后裔,徐希皋表面仍享班首之尊,每逢大典必居群臣之首,可那鎏金朝笏下的手掌,早已攥不紧实权。

  新君锐意革新,以厂卫为爪牙、帝党为心腹,将勋贵彻底边缘化。

  徐希皋名义上掌五军都督府,有统领部分京营之兵,然则兵部文官执调遣之权,监军太监握督查之职,他不过是一尊泥塑的统帅,连军饷账册都无权过目。

  如今皇帝更欲裁撤京营空饷,连这虚名也要连根拔起——若连‘统兵’的头衔都被剥夺,定国公府在朝堂上还剩几分话语权?

  如果仅是话语权的问题,那这个亏,他倒也就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去咽。

  问题的关键,不在话语权,而在一个字:钱!

  定国公府的开支如同一头饕餮:上千仆役的月钱、各房姨太太的脂粉首饰、府邸园林的修缮、年节往来的豪礼……

  这些全赖京营空饷与田庄岁入维系。

  而皇帝派洪承畴清丈北直隶田地,直指勋贵隐匿的私产。

  徐希皋曾暗中吞并军屯千顷,若被查出,不仅需补缴税赋,更将颜面扫地。

  一边是断饷绝收的绝境,一边是维持贵族体面的天价开销,他岂能坐以待毙?

  密室内烛火摇曳,徐希皋盯着成国公朱纯臣扭曲的面容,仿佛看到百年前燕王铁骑踏破南京的旧影。

  他猛然惊醒:自己血管里流淌的,是徐达之子徐增寿‘拥立从龙’的基因!

  当年先祖敢为成祖赌上性命,今日他为何不敢再搏一场?

  ‘清君侧’三字在喉间滚动,化作孤注一掷的嘶吼:“没错!这江山,本就有我们靖难勋贵的一半!”

  怀宁侯孙承萌与武安侯郑维孝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狠厉之色,沉声道:“两位国公爷说的对,与其做砧板上的鱼肉,不如拼上一拼!”

  定国公徐希皋目光如饿狼般盯向朱纯臣,嗓音低沉而沙哑:“成国公,既然要闹出动静,你准备如何行事?”

  见三人已彻底下定决心,朱纯臣心中大定,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缓缓道:“本爵要双管齐下——其一,刺杀!其二,闹事!”

  此言一出,密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刺杀?刺杀谁?”徐希皋目光灼灼,声音里带着一丝急迫。

  朱纯臣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我等是‘忠臣’,自然不可能刺杀陛下。”

  他刻意在“忠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但那些给陛下当狗的鹰犬——英国公张维贤、兵部右侍郎袁可立、清丈田地的洪承畴,还有魏忠贤、魏朝、王体乾这些阉党,一个都不能留!”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只要剪除这些爪牙,陛下必定无人可用,届时朝堂动荡,我等再联合京营旧部闹事,逼他让步!”

  其实,朱纯臣并非不想直接刺杀皇帝,只是皇宫戒备森严,锦衣卫、东厂层层布防,贸然行刺无异于自寻死路。

  更何况,一旦皇帝遇刺,天下震动,他们这些勋贵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届时不仅无法保全利益,反而可能招致灭族之祸。

  “刺杀朝臣,虽风险不小,但胜在隐秘。”

  朱纯臣低声分析道:“张维贤、洪承畴这些人,平日里出入皆有护卫,但总有疏漏之时。只要找准时机,一击必杀,再嫁祸给流寇或建奴细作,朝廷查无可查!”

  徐希皋眼中精光一闪,阴恻恻地补充道:“若陛下身边的心腹接连暴毙,朝野必定人心惶惶,届时再煽动京营哗变,逼他收回成命!”

  “好!”

  孙承萌拍案而起:狞笑道,“既然要干,就干得干净利落!绝不能让朝廷抓到把柄!”

  朱纯臣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压低声音,开始详细部署:“此事须秘密进行,各家挑选死士,务必确保忠诚。刺杀目标、时机、退路,皆需周密安排,绝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徐希皋目光灼灼,沉声道:“刺杀之事,我们各自安排死士,但闹事——该如何闹?如何让朝野震动,逼陛下退让?”

  朱纯臣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缓缓说道:“闹事最难的,不是没人敢闹,而是没人敢第一个闹!”

  他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充满煽动性:“朝中对陛下整顿京营、清丈田地不满的勋贵、文臣,何止我们几个?他们只是畏惧厂卫,不敢当出头鸟罢了!”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先点燃这把火!”

  “三日后,我们联合其他勋贵、文臣联名上奏,以‘祖宗之法不可轻废’为由,请求陛下暂缓整顿京营。造成‘众怒难犯’的假象!”

  “而且,京营之中,我们的旧部众多。”

  朱纯臣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只要稍加煽动,让部分士卒闹饷、哗变,再散布谣言,称朝廷要裁撤京营,断他们生路。届时,军心不稳,陛下必投鼠忌器!”

  “另外.”

  “朝中清流文官,最恨厂卫横行、阉党专权。”

  朱纯臣冷笑道:“我们只需放出风声,称陛下整顿京营后,下一步就要清洗文官,他们必定坐不住!届时,六科给事中、都察院御史必定纷纷上疏,弹劾厂卫、反对新政!”

  朱纯臣为了今日,那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继续侃侃而谈道:

  “并且,北直隶清丈田地,触及的不只是勋贵,还有地方豪强。”

  “我们暗中派人煽动佃户闹事,再嫁祸给朝廷新政,让民间怨声载道。陛下若不想激起民变,就只能暂缓清丈!”

  徐希皋眼中精光一闪,狞笑道:“妙计!如此一来,勋贵、文官、军队、百姓皆乱,陛下纵有通天之能,也难挡众怒!”

  朱纯臣没有盲目乐观,计策虽好,但施行下来,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

  “事情还没成,莫要懈怠了。”

  朱纯臣压低声音,眼睛扫向众人,说道:“此事必须雷霆一击,绝不能拖延!厂卫耳目众多,若让陛下察觉,我们必死无葬身之地!”

  “三日内,先刺杀,三日后,发动闹事!”

  “刺杀目标——张维贤、洪承畴、魏忠贤等人,务必一击必杀,让陛下无人可用!”

  “闹事——勋贵请愿、京营哗变、文官弹劾、民乱四管齐下,逼陛下妥协!”

  孙承萌拍案而起,狠声道:“好!既然要干,就干得彻底!让陛下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郑维孝阴冷一笑:“呵,等满朝文武、天下士绅都反对时,看他敢不敢一意孤行!”

  烛火摇曳,映照出四人狰狞的面容。

  他们深知,此计若成,皇帝必将被迫让步;若败,则满门抄斩,万劫不复!

  然而,在利益与权力的诱惑下,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要么功成,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要么败露,全族尽灭!

  而在一边,目睹阴谋诞生的成国公世子朱承宗,那是差点要被吓尿了。

  他心里没底。

  反?

  当真能够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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