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纯臣目眦欲裂,强忍剧痛扑上前去,挥拳欲打。
然而他多年沉溺酒色,早已被掏空了身子,哪里比得上在勋贵营苦练武艺的朱承宗?
朱承宗身形一闪,轻易避过,反手一推,朱纯臣便重重摔倒在地。
“本来那杯茶里已下了毒,父亲若肯喝下,你我还能留个体面。”
朱承宗冷冷俯视着奄奄一息的父亲,声音森寒。
“可你偏要逼儿子亲手弑父!”
朱纯臣感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恐惧终于压过了愤怒。他挣扎着爬向密室铁门,嘶声呼救:“来人!快来人!”
朱承宗眼中寒光一闪,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拽住朱纯臣的衣领,将他拖回密室中央,随即抬脚猛踹其心窝。
朱纯臣闷哼一声,彻底瘫软在地。
密室外,管事与侍卫们肃立如雕塑,对门内的惨叫与挣扎浑然不觉。
这间以青石铸就的密室,本就是为隔绝一切声音而建。
朱纯臣身体不自觉的抽动,眼中的神采越发黯淡。
片刻之后,彻底不动了。
朱承宗缓缓俯身,指尖颤抖着探向朱纯臣的鼻下。
他的呼吸几乎停滞,指尖再无温热的气息拂过,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凉。
“死了.”
他嘴角抽动,忽然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像是紧绷的弦骤然断裂,又像是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滚落。
可这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便僵在了脸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弑父
这个念头如惊雷般劈进脑海,震得他浑身发颤。
“我居然真的杀了父亲.”
惊惧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
他盯着自己染血的双手,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父亲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听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逆子”。
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恐惧、痛苦、悔恨.无数情绪交织撕扯,几乎将他逼疯。
可很快,这些情绪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吞噬——
恨!
“为什么?!”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在勋贵营勤学苦练,弓马娴熟,本可以凭借军功步步高升,光耀门楣。
可父亲呢?
偏要铤而走险,谋逆造反!
更可笑的是,明知必败无疑,却还要拖着全族陪葬!
“是你害我的!”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如困兽。
“是你害我的!”
愤怒如火山喷发,彻底冲垮了理智。
他抓起丢在一旁的短刃,发狂般扑向朱纯臣的尸体,一刀、两刀、三刀
刀刃刺入血肉的闷响在密室里回荡,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衣袍,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
他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直到朱纯臣的胸膛被刺得血肉模糊,直到他的手臂酸软无力,直到满腔的恨意随着鲜血一同流尽.
终于,他停了下来。
密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低头看着父亲的尸体,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
朱承宗缓缓起身,脱下沾满血迹的外袍,随手丢在一旁,又从密室的暗柜中取出一套崭新的锦袍换上。
他动作从容,仿佛刚才的疯狂从未发生过。
整理好衣冠,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密室沉重的铁门。
门外,管事正焦急等候,见他出来,连忙上前:“小公爷,公爷呢?”
朱承宗神色如常,淡淡道:“父亲在里面睡下了。”
物理上的睡着了,彻底起不来的那种。
管事不疑有他,只是忧心忡忡地问道:“死士都已集结完毕,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朱承宗目光微闪,沉声道:“起事之事尚未泄露,传我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各归其位,不得轻举妄动。”
管事闻言,如释重负,连忙躬身领命:“是,小人这就去办!”
待管事离去,朱承宗独自站在廊下。
此刻,他感慨万千。
但所有的感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心中想道:就用父亲你的命,为我换一线生机罢!
在朱承宗出来未多久。
锦衣卫、东厂的人便将成国公府团团围住。
朱纯臣一死,成国公府顿时群龙无首。
府中死士虽已集结,却因无人下令而进退失据。
朱承宗早已暗中与锦衣卫通气,此刻见时机成熟,当即大开府门,引锦衣卫缇骑蜂拥而入。
“奉旨查抄逆党,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冷喝一声,绣春刀出鞘,寒光凛冽。
府中侍卫见世子亲自带路,哪敢阻拦?
不过片刻,成国公府上下便被彻底控制。
朱承宗面色冷峻,带着锦衣卫直奔府中密室、暗库,将朱纯臣豢养的死士名册、私藏的甲胄兵器、与勋贵大臣往来的密信,一一搜出。
他翻出一份名单,递给魏忠贤,低声道:“厂臣,这是家父勾连的京营将领,以及参与谋逆的勋贵名单。”
魏忠贤接过一看,眼中寒光一闪:“好,好得很!”
只见定国公徐希皋、怀宁侯孙承萌、武安侯郑维孝等人的名单,竟全在其中!
魏忠贤眯着细长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步走到朱承宗面前,尖细的嗓音里带着几分赞许:“小国公,你大义灭亲,立下大功,这成国公之位,日后就是你的了!”
朱承宗立即躬身行礼,姿态谦卑至极:“为陛下效死,乃是承宗的福气!不敢言功。”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既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暗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惶恐。
魏忠贤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了朱承宗的心思。
他轻笑着拍了拍朱承宗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成国公是被府中下人乱刀杀死的,这一点,咱家会如实上报。”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让朱承宗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若能将弑父的罪名推给下人,他不仅能保住爵位,还能继续在朝为官!
但转念一想,朱承宗的后背又渗出一层冷汗。
既然陛下能替他遮掩此事,自然也能随时将罪名重新扣回来。
更何况,他供出了那么多勋贵、大臣和地方豪强,早已得罪了满朝权贵。
如今的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除了紧紧抱住皇帝这条大腿,再无其他出路。
想到这里,朱承宗只觉得喉咙发紧。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拜下:“承宗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一刻,在他心中,皇帝就是那轮最明亮的太阳,而他,只能永远追随着这轮太阳的光芒。
哪怕被灼伤,也绝不能偏离半分。
魏忠贤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时,宽大的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朱承宗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
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将永远活在皇帝的阴影之下,但为了活命,为了保住成国公府的基业,他别无选择。
“来人!”
朱承宗挺直腰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传我命令,即刻整顿府中上下,准备迎接圣旨!“
府中下人纷纷应声,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位将来的成国公的袖中,双手正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另外一边。
定国公府内,徐希皋正焦躁地在厅中踱步,忽闻府外马蹄声如雷,甲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向窗前,掀开帘子一看。
府外黑压压一片,尽是披甲执锐的京营将士,火把映照下,刀光森然,杀气腾腾!
“怎么回事?!”
徐希皋脸色骤变,厉声喝问身旁亲卫。
“京营为何围我府邸?!”
亲卫尚未答话,府外已传来震天喊杀声,紧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府门被撞开了!
“报!”
一名家仆跌跌撞撞冲入厅内,面无人色,“公爷!大事不好!成国公府已被锦衣卫抄没,朱纯臣朱纯臣死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