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坝上的明军安排好了,浑河渡口上的明军,却也不能放过。
莽古尔泰转头看向身侧的阿敏,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二贝勒,浑河渡口那些不知死活的步卒就交给你了。”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顺带还使了个激将法。
“听说是什么白杆兵?本贝勒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你的刀快。”
阿敏闻言抚胸行礼,朗声道:“请三贝勒静候佳音。”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帐外漆黑的夜色。
“太阳升起之前,我爱新觉罗阿敏定让那些川蛮子的头颅堆成京观!”
莽古尔泰眼中露出精光,对着众人说道:“诸位,我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军令既下,整个大营顿时沸腾起来。
号角声撕破雨夜的沉寂,火把如游龙般在营帐间穿梭。
两蓝旗的精锐铁骑如潮水般涌出营门,沉重的马蹄将泥泞踏得飞溅。
黑暗中,箭囊与刀鞘碰撞的脆响,战马马蹄的清脆声,还有士兵们压抑的喘息,都在预示着。
这场血腥的屠杀,即将拉开帷幕。
另外一边。
分水坝东侧的密林中。
贺世贤甩了甩湿漉漉的须发,酒气混合着血腥味在胸腔翻涌。
他卸下厚重的铁甲,只着轻便皮甲,腰间长刀随着战马的颠簸不断拍打大腿。
泥泞中行军留下的痕迹,像一条蜿蜒的伤疤,直指黑暗中的东坝。
雨水虽已停歇,但林间仍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混合着将士们身上铁甲的锈气。
“贺帅,前方探马回报!”
亲兵压低声音道。
只见一名斥候从灌木丛中钻出,单膝跪地:“禀大帅,东坝驻有建奴一个整编牛录,约三百精锐。坝上遍设哨塔,外围挖了陷马坑,还布了铁蒺藜。若要强攻,恐怕会有巨大的伤亡。”
贺世贤闻言,醉眼猛地一睁,手中酒囊啪地砸在地上。
残余的烈酒渗入泥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巨大伤亡?”
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浓烈的酒气喷在对方脸上。
“半个时辰内,老子就是带着弟兄们全交代在这儿,也得把东坝给炸了!”
虽已连饮三碗烈酒,贺世贤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愈发锐利。
他抬手抹去胡须上凝结的雨珠,铁甲下的肌肉随着急促呼吸起伏。
这位身经百战的沈阳总兵,此刻正如绷紧的弓弦,将醉意与血性尽数化作凌厉战意。
“探马听令!”
那斥候尚未起身,便被贺世贤的铁手套一把按住肩甲。
“给你们一个任务,半刻钟内,给本帅摸清东坝虚实陷马坑、铁蒺藜布防在此处?哨塔几座?火炮位可曾架设?不必精细,但若漏判一处要害,军法从事!”
那斥候闻言,咬了咬牙,点头道:“属下领命!”
情报收集工作安排好了。
贺世贤转身看向身后精锐骑兵。
千余名铁骑早已在雨中列阵。
这位沈阳总兵当即发号施令:
“传我将令!”
“骑兵分作三队,每队五十骑!第一队!取我贺字大旗,沿东侧山脊擂鼓!第二、三队持双火炬,绕西面、北面松林作疑兵!记住!要喊得比建奴的丧钟还响,逼他们分兵三处!”
亲兵立刻捧上令旗,贺世贤一把抓过,猩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每队配双倍火把,大张旗号!让建奴以为我大明主力尽出,把他们的弓箭手都给我引出来!”
夜风骤急,吹得火把明灭不定。
贺世贤深吸一口气。
“再选五十死士!尔等持木板沙袋,为大军开道!见着鹿砦拒马,就给老子烧!烧出一条血路来!”
此话一出,便有五十人出列。
做死士是最危险的事情,却也是最能立功的。
“好!”
贺世贤见五十人出列,心中感慨,道:“你们放心,活着是大功,死了,你们的家眷,我贺世贤会帮你照顾好!”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百名铁塔般的亲卫身上。
这些汉子身披三层重甲,手中巨斧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余下百名精锐,随本帅直取坝顶!其余人,随军掩杀!一刻钟!只要控制坝顶一刻钟!给爆破组挣出玩命的工夫!”
“尔等随我破阵!”
贺世贤一声令下,三支佯攻队如离弦之箭,在雨后的泥泞中分头疾驰。
东面骑兵高举火把,铁蹄踏碎林间寂静,鼓噪声惊起飞鸟。
西面队伍挥舞旗帜,在月光下拉开散兵线,箭矢破空声引得守军哨塔警铃大作。
北面更是以长矛挑着浸油布条,点燃后如火龙般在林间穿梭,将建奴的注意力彻底搅乱。
“狗日的明狗偷袭来了!”
“放箭!”
驻守东坝的建奴牛录额真在坝顶怒吼。
箭雨从哨塔倾泻而下,却大多钉入佯攻队故意扬起的空盾牌上。
借着火光,斥候迅速在树皮刻下布防图。
东南角的陷马坑群、西北侧暗藏的铁蒺藜带、中央哨塔下的三门虎蹲炮位置,皆被炭笔勾勒得清清楚楚。
得知大致布局之后,明军随之调整进攻方向。
“就是现在!”
贺世贤一声暴喝,酒气上涌,额角青筋如虬龙盘踞。
五十名死士猛然冲出,肩扛浸透凉水的棉被与厚重门板,最前排的壮汉甚至将整张榆木桌倒扣在胸前,硬生生向前推进。
“嗤——”
铁蒺藜在木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陷马坑被沙袋填平的闷响接连不断。
火油泼洒,拒马瞬间燃起熊熊烈火,火光映照下,死士们的后背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
已有五人被流矢射穿大腿,却仍咬着刀背,拖着伤腿匍匐前行。
“轰!”
虎蹲炮骤然开火,霰弹横扫,两名死士当场被拦腰截断,血肉横飞。
然而,爆破组已借着这阵硝烟,将火油罐狠狠掷向炮位。
黑稠的火油泼洒在炮身上,烈焰“腾“地窜起,瞬间吞噬了装填手,惨叫声撕破夜空。
贺世贤亲率百名重甲兵沿血路突进,三层铁甲被箭矢撞出密密麻麻的凹痕,斧刃寒光一闪,建奴守备的喉管应声而断,鲜血喷溅在贺世贤身上,让他宛如地狱修罗。
一番厮杀,在不计代价的情况下,一个牛录的建奴,基本上被歼灭了。
时间不等人,拿下东坝,已经是快过去半个时辰快了。
必须要尽快炸掉东坝!
“控闸!其余人,按照预定路线,迅速撤离!”
贺世贤刀锋一挑,最后一条绞索应声而断。
蓄满洪水的闸门发出‘吱嘎’的呻吟,仿佛巨兽垂死的喘息。
爆破手们争分夺秒,将百斤火药塞进坝体裂缝,点燃引线之后迅速撤离。
引线‘嗤嗤’燃烧,火星在黑夜中格外刺目。
“砰——!!!”
地动山摇的巨响骤然炸裂,分水坝如巨兽脊梁般轰然断裂。
数丈高的水墙裹挟着木石碎块,咆哮着奔腾而下,东坝成功爆破!
第254章 雨夜鏖战,野战绝境!
夜色如墨,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月,天地间一片晦暗。
沈阳总兵贺世贤立于马上,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滴落,打湿了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
他回首望了一眼东坝方向,那里仍隐约可见升腾的烟尘。
炸毁东坝的任务已然完成,他当即挥手下令:“撤!按预定路线撤退!”
马蹄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沉闷,千余铁骑如一条黑色长龙,在泥泞的官道上蜿蜒前行。
雨水打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与战马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行至沈阳北面十里处,忽见前方火把攒动。
沈阳副总兵尤世功率领所部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其身后是整齐列阵的骑兵,虽经雨淋,却仍军容严整。
不多时,援辽总兵陈策、副总兵戚金亦率部赶到,三路人马在雨夜中顺利会师。
他目光如炬,扫视着陆续赶来的众将,沉声问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尤世功当即抱拳,声音铿锵有力:“回贺帅,西坝已炸毁!”
陈策与戚金亦策马上前,雨水打湿了他们的战袍,但眼神中透着坚定:“末将等亦完成任务,分水坝已尽数炸毁!”
贺世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冷声道:“好!事不宜迟,趁夜回沈阳!”
尽管他先前喝了不少酒,但此刻却异常清醒,雨水冲刷着他的面庞,也冲淡了酒气。
炸毁堤坝,断敌水攻之策,是他们此行的关键,如今任务既成,当务之急便是保全这支精锐骑兵,撤回沈阳。
五千铁骑刚刚启程,前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自雨幕中疾驰而来,战马口鼻喷吐着白气,泥水飞溅。
那斥候面色煞白,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滴落,却掩不住他眼中的惊惶。
“启禀贺帅!大事不妙!”
斥候勒马急停,声音因急促而略显嘶哑。
“前方五里外,发现大量建奴骑兵踪迹,正朝我军方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