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要拯救一部分人,一部分和他一样的人。
太多人,因为自保,因为仕途,而被迫结党。
另外,便是报君黄金台上意。
他不想真的让君上背上暴君之名。
至于满朝谩骂,何惧有之?
他自可提携玉龙为君死!
幸臣也罢,佞臣也好。
只要陛下重用,只要能报国,他都受着!
孙承宗搀扶着孙慎行离去。
周嘉谟苦笑两声,拍了拍裤脚的灰尘,亦是失意离去。
只余韩爌与杨涟跪伏在左顺门外。
韩爌转头看向杨涟,说道:“文孺,且去罢。”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权势,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了。
跪谏夺权,跪谏也夺不了权。
韩爌面无血色,眼神中满是死志。
或许,刘一燝是对的。
但他至少抗争过,他没有背弃自己的理想。
他韩爌,有始有终,是清流之臣!是大明忠臣!
而杨涟听到韩爌此语,顿时急了。
“辅臣,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杨涟怕死?”
韩爌摇了摇头,说道:“我知你不惧死,但不应该死在此处,跪谏之事,是我一手挑起的,有什么罪过,我一人扛了便是,在叶公他们未入朝之前,朝堂的大局,还需要有人来稳住。”
他似交代后事一般说道:“朝中,不能少了清正之士。”
杨涟感动得眼泪直流,终于是缓缓起身了。
他心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难过。
他又一次没能似海刚峰一般,坚持到底。
最终。
左顺门外,只剩下一个韩爌。
夜很深沉,但终有亮起的时候。
新的一天,太阳缓缓升起。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入紫禁城,左顺门亦是缓缓打开。
魏朝展开明黄卷轴,嗓音尖利穿透晨雾:“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东阁大学士韩爌身为辅臣,不思匡扶社稷,反行聚党乱政之事。其罪有三:一曰结党乱政,聚众左顺门跪谏逼宫,妄以膝骨胁天子;二曰纵容考功司颠倒贤愚,以'浮躁'黜边关干吏,凭'卓异'擢清谈无能之臣。三曰贪污受贿.“
“朕本欲以谋逆论处.”
魏朝忽然停顿,鹰目扫过韩爌剧烈颤抖的肩胛,继续念道:“然念尔万历二十六年督修永定河堤,尚存微功。着即革去所有官职,籍没家产充作辽饷,流三千里至琼州儋州。其子孙五代不得科考,门生故旧凡涉周朝瑞等供述者,交都察院严核!“
韩爌连接旨都不能,直接晕死过去。
一场跪谏风波,对于朱由校来说,有惊无险过去了。
然而这件事,却已经在朝局之中,甚至在天下之间,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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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新朝雅政,雨露君恩
泰昌元年,十月初一。
左顺门跪谏,已经是近十日前的事情了。
对于群臣跪谏,皇帝并没有牵连他人,只是将韩爌抄家罢职,流放三千里。
至于其余臣僚,并没有立即做什么处置。
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锦衣卫的刀剑一一落下。
许多关键职位上的官员,多因为贪污受贿,或是被查出结党营私之罪,被一撸到底。
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
而空出来的位置,则填补上那些肯做实事,或是渴望幸进,唯皇权马首是瞻的官员。
这几日,北京城的老百姓可谓是吃足了瓜,今日谁被抄家,明日谁被东市斩首,后天谁又被游街。
简直像是社戏一般,每日都有重头戏。
百姓已经看出来,咱们的这个陛下,是要做事的皇帝,与之前那些罢朝不管事的皇帝不一样!
杀杀杀!
这些个贪官污吏,就得杀光了才好!
不过
朱由校也明白,一味的血色威胁,是治标不治本的,还会让君臣离心。
到底,他还是需要一些臣子来专心处理国事,治理国家的。
是故,对于罪责比较严重的,朱由校才会命人抄家流放处死。
轻罪的,并没有马上去下手。
雷霆之下,群臣惶惶。
最明显的,便是这些日子来,辞官的奏疏那是越来越多了。
这些奏疏,朱由校全都留中不发。
稍稍惩戒,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他可不答应!
今日朔望朝,朱由校要振奋臣心,以及,在稍掌权之后,他终于是可以推出一些新政了。
此刻。
天将亮微亮。
初冬之日,紫禁城已显酷寒。
寅时三刻,百官陆陆续续于午门外候朝。
比起一个月前,此番侯朝的官员少了很多。
官员之中,站位还是泾渭分明,一边簇拥在内阁次辅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杨涟等人身边,一边簇拥在内阁首辅方从哲、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刘廷元等人身边。
倒是有几个孤魂野鬼,如在东林党人眼中做了叛徒的孙承宗,压根没有响应左顺门跪谏的袁可立等,
这两人孤独侍立,两方谁也不接纳。
时候到了,锦衣卫力士挥静鞭三响,响如炸雷,全场肃静。
鸿胪寺官员在午门外高呼:“群臣入班!”
紧接着,鸿胪寺官员引导百官入殿前广场。
文官着赤罗衣、青缘赤裳,武官着虎豹补服,持笏板,按品级在皇极门前列队。
此刻已是卯时。
大明皇帝朱由校穿十二章纹衮冕,乘舆出乾清宫至皇极殿丹陛,乐奏《飞龙引》,侍卫列戟于殿门两侧。
锦衣卫鸣鞭,鸿胪寺官员高喊:“恭迎皇帝陛下升座!”
群臣亦是高呼:“恭迎皇帝陛下升座!”
很快,皇帝入殿升御座,内侍举华盖、执拂尘分立左右,尚宝司官员捧玉玺置案。
鸿胪寺赞礼官唱:“鞠躬”。
百官行四拜礼。
赞礼官唱:“山呼”。
百官拱手加额高呼“万岁”三次,再行四拜礼。
“众爱卿平身。”
繁杂的仪式之后,翰林院官员上前捧表笺进元日贺表。
鸿胪寺卿李宗延上前接过贺表,持贺表宣读:
“伏惟天启维新,日月重光。
伏愿陛下垂拱而治,永固皇图于磐石;天佑大明,长保泰运于金瓯。
谨奉表称贺以闻!”
贺表也就是吉利话,鸿胪寺卿读完之后。
孙如游整肃衣冠,自文官班列中趋步出班,笏板高举奏道:
“臣礼部右侍郎孙如游谨奏陛下!天启改元,陛下圣德昭彰,今岁冬月祥瑞频现。山东布政司奏报,曲阜孔林忽生九穗嘉禾,其茎赤若丹砂,穗垂如璎珞。此乃圣人故里应王道之兆,正合《尚书》‘天降秬鬯,德馨神歆’之象。”
他声音微颤却愈发激昂:“又河南巡抚八百里加急来报,嵩山紫气氤氲三日不散,有白鹿现于启母阙,角生并蒂灵芝。昔《瑞应图》载'王者承天景命,则白鹿现世'。今冬雷震动而霜不杀草,此皆昭示陛下当发新政,顺天应人!”
奏祥瑞在朱由校看来,是骗人的把戏,但在这个时代,却也是政治需要。
没有祥瑞,他朱由校登基岂不是上天都不愿,那他还能称天子?
朱由校公式一笑,道:“孙卿此奏,倒叫朕想起太祖高皇帝《瑞麦诏》。”
他指尖轻叩龙椅螭首,冕旒珠玉摇曳生辉:“传旨光禄寺,今岁冬至祭天加太牢三牲。着翰林院拟《祥瑞录》,将白鹿图形颁行天下。”
进表与奏事之后,接下来便是赐宴与赏赐。
朔望朝与常朝不同,他是“礼制为表,权术为里”的皇权展演,重点是施恩,不是议事。
然而今日是左顺门跪谏之事后的第一次朝会,朱由校自然也是要说些什么的。
只见他的声音,在御座之上缓缓而出。
“朕膺天命,御极以来,夙夜惕厉。前遣缇骑整饬吏治,实因蠹虫蚀柱、国将不国,非此则社稷危矣!然刑过三木则失中正,朕观《吕刑》有云’刑罚世轻世重’,今特颁恩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