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 第722节

  双方擦肩而过,各自离开。

  谢吟月就听身后方初对清哑道:“我看你还是去书房做事,这里太冷了。从书房到这边也近,有什么要商议的,来往也方便。”

  清哑道:“我也想过,可书房铺展不开。”

  方初道:“你一个人够用了。做好的图让丫头送前面来。”

  清哑道:“把严姐姐丢在前面不好。”

  严未央:“……”

  谢吟月转入大厅,后面声音便模糊了。

  她忽想起皇帝那天说的方初为救清哑卖身的话,便很不自在。她努力压制这感觉,命锦绣去找韩希夷,问他什么时候走。

  韩希夷本不欲现在离开,因谢吟月离开了,只得陪她回去。

  这晚二更后,幽篁馆抱厦右耳房内还亮着灯。

  细腰如同狸猫般溜进去,只见大书架前的书桌上点着两盏倒扣荷花玻璃罩的瑰丽花灯,将屋里照的亮晃晃,方制站在桌边写字。

  他因嫌弃伺候茶水的丫头扰了清静,打发她睡了,屋里只剩他一人。又解了腰带,浅粉色夹袍松松垂坠,外面套一件绛红色对襟雪狐大褂。他垂着眼眸,桃花眼专注地盯着手下笔尖,扇形睫毛遮住眸光,也敛去他的风情,凝练出特别的优雅和美丽。

  细腰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又盯了一眼。

  方制被惊动,抬眼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细腰,若不是认得,还以为狐仙鬼怪找上他了呢;便是认得,也吃惊不小。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惊吓之余又疑惑不已。

  “这你别管。我来是告诉你: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否则,让我抓到一点苗头,管叫你生不如死!”细腰冷冷道。

  方制确有一段心思,听细腰说“龌龊”心思,不由恼羞成怒,俊脸通红,用笔指着细腰道:“你才龌龊!深更半夜你到爷房里来做什么?别指望被人发现我就会收了你。我跟你说,我不纳妾的哦!”

  细腰气得倒仰,仓促间无话可回,便欺身而上。

  方制以为她要用强,吓得直往后退。

  细腰确想教训这家伙,然到桌前,一眼看见桌上的画,不由注目,只见画中一娇娆女子,衣袂飘飘,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洛神赋》中形容的词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目光下移,发现右下部题了一半文字,正是《洛神赋》。她还发现,这女子尽管体态摇曳飘忽,但双目却无比澄澈,极传神,堪称画龙点睛之笔,给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很快想起来:像清哑!

  若是别人看了这画,定不会把画中女子和清哑联系起来,因为郭织女一向给人的感觉是极安静的,不会作此妖娆之态。

  但细腰贴身保护清哑,不仅见过她偶露娇憨之态,更见过她每天或早或晚跳舞,舞姿优美之极;还见过她在夏流星面前唱摇滚,那个姿势……总之细腰认为方制画的就是清哑!(未完待续。)

  

第978章 爱他的女人多着呢

  

  她顿时大怒,低声骂道:“该死的!”

  一面探手将画揭起,两手捏着画上端,作势要撕了它。

  方制本来跑开了,见她拿了他的画,还要撕,慌忙又跑回来,两手急急各抓住画幅两边,想扯过去,又不敢用力扯,怕损坏了画,急得叫道:“你快快放开!你想做什么?”

  细腰怎会听他的!

  她手上一用劲,就听“嗤啦”一声,画撕成了两半。

  方制一手拎着一半,愤怒道:“你为什么撕爷的画?”

  细腰还嫌没撕烂,又不愿同他拉扯争夺,便对他道:“为什么撕你心里不明白?你趁早自己撕碎了,免得我动手。”

  方制气道:“明白什么?爷画画碍着你什么事了?别以为有大嫂宠你你就无法无天、没有上下尊卑了。明天我就去告诉大嫂,说你不守规矩,大晚上跑我屋里勾引我。看大嫂怎么罚你。”

  细腰见他胡说,气得柳眉倒竖,抢步上前要夺画。

  方制这次有了防备,转身就跑,跑到桌子另一边戒备地站着。

  细腰怎容他逃脱,也不跟他绕圈,手按着桌面就要跳过来。

  方制也知道细腰不是普通女子,她懂武功,贴身保护大嫂的,料定自己躲不过去,不禁火大,惹得纨绔本性上来了,心想“这是我的屋子,被人发现了别人只会疑心她为什么晚上跑来我房里,顶多怀疑我和她暗通曲款,绝不会怀疑是我强要欺辱她。我有什么好怕的!”

  想罢他便喝道:“别动!不然我喊了。”

  说完转向窗户,就要大喊。

  细腰低声喝道:“住口!”

  方制停住,依然警惕地看着她,只要她敢动他就喊。

  细腰指着他道:“你自己把那画给我毁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方制站在屋子当中,左看右看,又抬头朝房梁上看看,都没人,若不是两手各拎一半画,还以为刚才是场梦呢。

  “死丫头!”他恨恨地骂了一声。

  一面走到桌前,将撕成两半的画放到桌上,拼在一起,见美人的胳膊被“折断”,心疼极了。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还好脸没撕坏,不然被分尸了。”

  “分尸”这个词太不吉利,他呸了一声。

  之所以美人没被撕成两半,是因为他画的时候刻意往左边靠,右边空出地方来好写《洛神赋》,谁知挽救了美人。

  挽救了又有什么用?

  这画撕坏了,还能保留吗?

  若重新画一幅,他也没心情了。

  他忍不住又低声咒骂:“想我纳你,白日做梦呢!”

  他认定细腰爱上他,嫉妒他心中爱恋别个女子,所以大吃干醋,还闯进他的屋子毁坏了他的美人图。不是他自恋,实在他形象好、文采好、家世好,爱他的女子多着呢,细腰爱他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他不喜欢细腰。

  细腰虽然长得美,可太冷了,还凶,一点不温柔,与他心中想象的温柔女子相差很远。再者,他也不准备纳妾了。就算他退一步,勉为其难地纳了她,细腰那个性子将来准将他后院闹得鸡犬不宁。

  忽然他手一顿,想道:“若是细腰请出大嫂替她做主怎么办?”

  方制纠结了,跌坐在椅内发愁。

  左思右想,他认为清哑不会逼他纳细腰,除非细腰算计他,说他坏了她的清白,想起刚才情形,方制咬牙切齿。

  他决定,从明日起要躲着细腰,免得被她算计。

  他又盯着那画琢磨:到底是重新另画一幅呢,还是把这幅修补完整呢?唉,不管了,这幅就算撕了,也要把剩下的字写完,方不负他一腔情义,才算善始善终。等写完,回头再找人修补。

  至于重新画一幅,那要看他的心情。

  想罢,便从地上捡起笔,定定神,重新写了起来。

  ……

  细腰悄悄潜回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

  刚才她真怕方制不管不顾叫起来。主要是方制窥视清哑的事不能张扬。她虽然有招制住方制,但不能一直制住他,若他坚持嚷嚷出来,被张恒等人发现,她不好解释。哪怕痛打他一顿,捆他一夜,明天也是要放了的。回头方制告诉清哑或者方初,都不好说。

  但这不说明她就不管了,她不过是暂时放手,回来想个万无一失的主意,再好好惩治那混蛋!

  于是洗漱后睡下了。

  内院上房,清哑正靠在炕上看书。

  她月事来了,今晚没跳舞。

  少时,方初低沉的说笑声传来,清哑放下书,抬头看向外间,果见方初和适哥儿说笑走进来,头上还有汗。

  刚才方初练五禽戏去了,适哥儿则跟张恒习武。

  清哑估摸着他们要结束,早让人备下热水,拿了衣衫,见他们进来,起身下地迎上来道:“快去洗澡吧,别伤了风。”

  方初应道:“嗳。”忙拖着儿子进了洗漱间。

  清哑站在外面,听里面哗啦水响、适哥儿笑闹声、方初喝斥声,忍不住微笑,又坐回炕上,捧着书一页一页地翻。

  忽然一阵清风刮过,适哥儿穿着小袄睡裤扑上炕。

  “娘!”他一纵身猴到清哑怀里。

  清哑忙抱住,见他头发还滴水,用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包住他小脑袋,轻柔地搓着。搓了一会,又换一条干的,反复擦拭。

  等擦干,又帮他套一件紫貂对襟皮褂子。

  方初便也出来了,也洗了头发,湿湿的披了一肩。

  清哑道:“来,我帮你擦。”

  方初果然坐过来,放松了身体,让她收拾。

  他这几日忙前忙后调度人事,又是安排方家赈灾,又要打官司,还要吊丧,精神着实疲累。清哑一边擦,一边轻轻按揉他头皮,按得他舒服极了,靠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睡眼朦胧间,忽听紫竹道:“大奶奶,茶水、点心都预备好了。奴婢就在外面,有吩咐叫一声。”他便惊醒过来,背后清哑正一下一下替他梳理长发。

  原来丫头们收拾完了洗漱间,都退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清哑见他困得这样,道:“睡去吧。”(未完待续。)

  

第979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

  

  方初道:“还早呢。我给适哥儿讲会儿书。”

  说着揉揉眼睛,端起新沏的茶喝了两口,才觉得精神了些。

  他便坐到炕几对面,适哥儿还坐在清哑这边,听父亲讲授文章;清哑在最里边,斜倚大迎枕看书。

  适哥儿平日学习是按部就班来的,所学知识循序渐进。

  晚上,方初给他讲学则不强求,有空就讲,没空就由他自己安排。讲的内容也不确定,小时候讲成语故事;现在大些了,有时讲一首诗,有时是一句圣人之言,用生动的实例引导他领悟人生。

  比如他讲《论语?泰伯》中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免适哥儿听不懂,他举出适哥儿最熟悉的方家家务:从大管家圆儿,到下面各买办、护院、车马进出、库房、厨房、庄头等等,一整套的日常运作,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若有违背,便会乱了章法。

  适哥儿较一般孩子明理懂事,这番教育功不可没。

  今晚,方初给适哥儿讲的却是两篇文章:

  一是西汉贾谊的《过秦论》。

  二是唐代杜牧的《阿房宫赋》。

  这两篇文前几****就让适哥儿背诵烂熟,并讲解文意给他听了,今晚他要做的是运用身边的人事实例,加深适哥儿对这两篇文的理解。

  这个实例便是谢家的败落!

  这两篇文核心都是分析六国和秦国覆灭的历史原因。

  杜牧在《阿房宫赋》中提出“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的观点,即灭六国的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灭秦国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人。

  方初以历史事实影射现实,教导适哥儿。

  他说:“导致谢氏败落的是谢氏自己,不是郭家!”

  他从道义、人性、利益和决策各方面分析阐述谢家一步步瓦解,先是口碑声望坍塌,然后是内部腐蚀,再是外部攻击,然后内部倾轧……各种原因交错,最终分崩离析。

  清哑被惊动了,不知不觉放下手中书听他讲。

  她从不知道,商场上一个家族的兴衰可以这样和历史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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