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人家 第763节

  严未央几乎要爆笑,很辛苦地憋着。

  众人也都神情微妙,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睿明郡王,看他如何下台。

  睿明郡王很快回过神,谦和有礼地笑道:“织女说得不错,原该如此。然本王在外奔波多日,昨天回来略受了些风寒,吹不得冷风。织女是朝廷封的织女,有织女代表朝廷义演是一样的。”

  他说什么也不能出去义演,否则就沦为笑柄。

  所以他硬撑着,撒了一个明目张胆的谎言。

  人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却没有人会指出来。

  若是当众指出来,等于和睿明郡王撕破脸了。

  睿明郡王并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终生后悔的决定!

  清哑听他这样说,便知他感冒了,很不好意思,忙道:“那就算了。王妃手也扭了,王爷又受了风寒,二位为了朝廷真是辛苦。”

  这纯粹是礼貌慰问,没别的意思,可睿明郡王夫妇却被刺得脸乍红乍白。尤其是王妃,谎言撒得十分拙劣,从来只听说脚扭了的,还没听说把手扭了的,众人神情古怪极了。

  王妃竭力维持端庄,淡淡道:“郭织女请吧。”

  眼下他夫妇只有看清哑弹琴这个笑话来挽回脸面了。

  方初霍然起身,沉声道:“我陪你一起弹。”

  他神情冷冷的,既不愤怒也不委屈。

  睿明王妃展开笑颜,道:“这太好了!原就想请二位联弹的,听她们说这联弹也要看时候,若是心情不对,配合不好便弹不起来,因此未敢冒昧。既然方公子主动请缨,想必心情不错,我等有耳福了。”

  又向清哑道:“就弹你们最拿手的《迢迢牵牛星》,方能表现二位伉俪情深,也让我等体会一番这旷古未闻的弹奏手法。”

  睿明郡王也急忙附和,说就弹那个。

  两人就像在点戏一样,点着他们喜爱的曲子,一方面想验证清哑和方初联弹是否确如传言那么有神奇,另一方面也是挽回刚才脸面。

  清哑摇头,正色道:“这是赈灾义演,不是茶楼听曲,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弹奏。”

  这是她早就想说的话,说得很干脆,毫不留情。

  早上来看见那青楼女子在弹琵琶,虽然弹得很好,但现场那气氛实在太过轻浮、躁动,有失庄重,这不符合皇家行事风范。

  王妃脸色铁青,如果说之前她不能确定清哑是有意还是无意冒犯她,刚才她则可以断定:清哑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她待要说什么,清哑早和方初出去了,留给她一双飘然如仙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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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盛会

  

  睿明郡王见众人都神情肃然,嘴动了动又闭紧。

  他敛去笑容,不辨喜怒地看着清哑和方初背影,陷入沉思。

  找青楼女子来义演,本是他灵机一动想的主意,他听说昨天郭织女赈灾义演,募捐了五千多万,不由嗤笑,暗道:“这明明是我皇家威严深入民心,怎么都成了郭织女的功劳?只要皇家出面、朝廷出面,便是青楼女子来义演,一样可以募捐到银子。”

  他果真便找了京城几大青楼,请最有名的红牌来义演。

  他就是要向天下证明:没有郭织女,青楼女子一样可以募捐到赈灾银两,甚至募捐更多,因为她们更吸引人。

  清哑刚才的话,使得他警醒:这郭织女绝不简单!

  方初经过龚大人面前时,抱拳道:“待会还请大人助兴。”

  龚大人含笑点头,道:“请一初和织女放心。”

  韩希夷也冲他们微微点头,传达无言默契。

  睿明郡王妃疑惑地看着龚大人,他们在达成什么?

  可是龚大人没有看她,目光被方初夫妇牵引到殿外。

  不但他,所有人都看向殿门口,静静等待琴音。

  清哑和方初来到大殿前的台阶上,清哑先环视院中百姓,也未对他们说什么,只微微点头,人群慢慢静下来,有人兴奋地低声道“郭织女又要弹琴了!”之前在茶楼那胖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郭织女和青楼红牌同台义演?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清哑和方初往琴案后一坐,略作调试,很快便弹起来。

  方初听清哑弹过很多遍《大悲咒》,早熟悉了。他整日操劳俗事,本不容易静下心来弹这类禅音,然今天清哑受人欺凌,他身份地位不如人,未能护住妻子,心中积蓄了一腔情感,随着清哑自然流泻。

  清哑弹琴的心境与昨天又不同。

  昨天,她经历了一场刺杀,细腰遭受无妄之灾。

  昨晚她去拜祭细腰,得知:细腰一直暗恋沈寒秋。

  于是,她手下流淌的《大悲咒》在祥和之外多了一丝哀伤和眷恋的情感,还有不平和悲愤;方初及时抓住这一丝不平加以融汇和渲染,浩浩汤汤的悲悯便扩散在天地间,迅速攫住人们心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院中百姓肃然寂静,再无喧嚣。

  这完全和之前青楼红牌义演时两个效果:一个是沸腾喧嚣的茶楼听曲,一个是庄严肃穆的佛家奏乐,后者营造的氛围,容不得大家放肆轻贱,仿佛再盯着那些姑娘想些龌龊念头就是亵渎。

  殿内,睿明郡王夫妇听了一会便神情大变,尤其是王妃,面色灰败,先是怔怔地聆听,后来扫视殿中众人,见大家痴迷神情,不由惶恐起来,那是打击太过不知如何应对的表现。

  他们夫妇在音律上有极高的鉴赏力,想颠倒黑白也不行。

  王妃瞄一眼谢吟月,谢吟月也正对她看过来。

  二人目光交汇,有种心灵的默契传达。

  王妃真真切切体会到谢吟月当年的感受:一个你原本俯视甚至无视的人,突然以绝对的实力将你踩入尘埃,令你脸面大失、无力反击,那种不甘心的感觉,简直噬心蚀骨!

  睿明郡王更多是不相信,不相信这琴音是异手联弹出来的,且不说协调天衣无缝、如臂使指,那意境之丰富也令人回味悠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王妃绝弹不出来,难怪传言如此神奇。

  传言,没有夸张。

  他,坐井观天、见识浅薄!

  他不知不觉起身,向殿外走去,要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合作联弹的;王妃也起身,她也不相信,要亲眼去证实,然后其他人都跟着出去了,都要见见这旷古未闻的弹奏手法。

  睿明郡王夫妇见到了:那对夫妻并坐在阶前,如同晴空下南飞的雁侣,又似水中交颈的鸳鸯,中间两手互藏在对方披风下——也许在披风下搂着对方的腰——两边两手正拨弄琴弦。那手,一只骨节分明如玉竹,一只纤细莹白如葱管,绝对分属男女。

  清哑正思念细腰,那一丝眷恋的情感若隐若现,在方初的协调下放大,听在耳中缠绵又不失圣洁,似爱情,又似亲情和友情,细追又无限深远似天地间大爱……琴音袅袅扩散在半空,扩散在人心里。

  一曲结束,又从头循环。

  这时,龚大人解下腰间洞箫,加入进去,三人琴箫合奏。龚大人于音律一道造诣也很深,自那年在诸葛大人家里听了方初和清哑联弹后,心中不胜向往;今日再次听到,且与他们合奏,十分尽情。

  第二遍结束,龚大人先停下,示意严未央:“叫醒他们。”

  不等严未央过去,韩希夷早已上前拍打方初肩膀,强制打断。

  这是他们昨日的经验:若不强制打断,清哑会陷在那情境中不能醒来,会一直弹下去,等弹不了了,也就冻伤了。

  方初扶起清哑,将她双手夹在腋下,拥在怀里,再用披风包裹起来,低声道“我们进去。”半抱半搂着清哑匆匆走进殿去,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特别的深情款款,就是要赶紧让清哑回暖。

  睿明郡王妃怔怔地看着那合抱的臃肿身影。即便他们是夫妻,在人前这般举止也是不合礼法的,但所有人都不觉异样,她也终究一句话没说,心中却酸楚不明。就好像你珍藏一件宝物,一直以为是天下无双的,然而有一天,发现别人有一件同样的,衬得你那宝物成了土坷垃,那心情大抵就像王妃这样。

  正发愣,琴音又起,还是《大悲咒》。

  她急忙转头看去,只见龚大人坐到琴案后去了,正在操琴。

  她恍然,先还以为龚大人与那二人琴箫合奏就是助兴了呢,原来竟是要接替他们继续弹。

  睿明王妃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觉得不妙:等龚大人弹罢,可还有其他人接替他?还有哪些人会出头为郭清哑夫妻助兴?

  很快,她便见识到了。

  一曲毕,韩希夷站在阶前吹起洞箫,还是《大悲咒》。

  一曲毕,许翰林过去弹琴,还是《大悲咒》。

  一曲毕,前国子监祭酒也过去弹琴,依然是《大悲咒》。

  一曲毕,蔡铭上前在琴案后坐下,还是弹《大悲咒》。

  一曲毕,崔嵋上前……(未完待续。)

  

第1047章 为她扫除隐患

  

  众多的鸿儒名宿演罢,便轮到严暮阳、林熙、张继、蔡铃、巧儿等年轻男女,或琴或箫或笛或筝,挨个演奏一遍《大悲咒》。

  然后,清哑和方初又出来,接着第二轮联弹。

  忽然明阳子从仁王府走过来,也弹奏了一曲《大悲咒》。

  明阳子不愧是清哑师傅,哪怕他没教过清哑弹一天琴,但他用实力证明了他足可胜任清哑琴师,清哑绝不是没有师承来历的。

  他弹罢退到一旁,睿明郡王招呼“叔父”,他不理。

  睿明郡王苦笑,今日算彻底得罪这位了。

  蒋志浩大人、王大人和蔡大人原本在仁王府调查昨天的案子,听闻这边消息,也过来各弹奏了一曲,依然是《大悲咒》。

  王大人扫了一眼睿明王妃,脸色很不好。他不知这个堂妹今日怎么了,贵为王妃,为何要去招惹郭清哑,还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不通!

  睿明王妃见堂兄这样,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又愤怒不已:

  不就是她让郭清哑弹琴吗?

  以她的身份还不能命令郭织女弹一曲?

  她是有些考虑不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还是为了赈灾义演。原本就是她一时口误,织女若不想弹便拒绝就是;既答应弹,那就委屈到底,等过后她还会拿这事嘲笑郭织女不成!她是那浅薄的人吗?至于闹出这样大动静,当众打郡王夫妇脸面?

  郭清哑,要是懂一点上下尊卑便不能这么做!

  这些人,要是懂一点上下尊卑都不该帮助她!

  自从龚大人接替方初清哑弹琴以后,睿明郡王心就直往下沉,接下来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众人轮番上前演奏《大悲咒》。这些人,无不是大靖有数的能人。

  发展到最后,这义演成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会。

  每个人都以能参加这场盛会为荣,越来越多。

  睿明郡王这时才明白:郭织女说他代表皇家和朝廷,绝不是挤兑他出面,而是真正当他是皇家人,要他领头做表率。当时他若答应了,哪怕只出头弹奏一小段,今日这盛会便是他的功劳和脸面。

  可是,他拒绝了。

  他找了个拙劣的理由拒绝了。

  他后悔万分,又找不到借口参加进去。

  他和王妃都有话在先:一个手扭了,一个受了风寒,就算他厚着脸皮不顾羞耻硬要上去演奏,不上不下的也起不到引领作用,不但挣不回脸面,反而更加跌面子——这等于在向郭织女低头。

  机会失去了,再也挽不回来。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扭转局面。

  睿明王妃浑身僵硬地站着,在这凛寒的冬日,她心中却火烧火燎、焦灼难耐——今日募捐结束,京城百姓会如何议论他夫妇?皇宫那位又会如何看他夫妇?郭清哑,郭清哑,你狠好!

  那时,清哑正和方初第三次上场联弹。

  她仰脸看着方初,很感激他想出这招,效果比她一人弹要强多了。方初也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温柔的呵护。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妻子,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辱她,那愤怒痛苦无法言喻,总算他急中生智,巧妙地借势,不但维护了妻子的尊严,还狠狠反击了睿明郡王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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