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也莫名大喜。
“呦嚯！”
他张开双臂，去拥抱大风，风将他的头发卷起，将衣袍翻起，将情绪荡起。
越往深处，浪头越大，此时浪头已有百米高，推来时就像一座山迎面倒来，巨大的哗哗声中已经带着厚重的呜呜之声。
陈青纵声大呼，放肆大喊。
“呦嚯！！！”
“呦嚯嚯嚯~~”
又奔上一个浪头，陈青的呼声戛然而止。
远处，缓缓驶来一艘巨舟！
巨到百米浪头，在它面前，仿佛半尺河浪。
那是一艘绿色巨舟， 像一座岛屿，船首挂着巨型匾额，足有二十层楼高，上书“碧波仙舟”。
船首看不出有几层，但船的中后段，窗户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粗略一数，竟有百层之多，夹杂各种花卉植物，俨然一座超级都市。
整艘船五彩灯光环绕，照亮了整个河面。
烛蛇之眼看去，每层精心雕琢，覆着金箔，每块木板都精心打磨，光滑如镜，船头雕刻着一只凤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振翅高飞。
这船似乎分等级，高层明显更奢华些，挂毯、窗帘、座椅都是以丝绸和锦缎制成，图案精美，色彩斑斓。
而底层就朴实许多，只能勉强称作精美。
碧波仙舟？
陈青眉头皱皱，没听过啊……
但他却记得地图店老板说得话，忘川河上有一飘浮巨岛，名作翠竹城，难道这碧波仙舟也是同类？
大！
太大了！
双方还隔了十多里，但陈青有烛蛇之眼，看得清清楚楚。
正从上往下挨个看去，巨大的匾额上面还有一层足有体育场大小的房间，视野开阔，可能是驾驶室。
当中有一绿裙少女，身姿曼妙，肌肤如雪，双目含情。
明明长得风情万种，偏偏面若寒霜，让人不敢多看。
此刻她立于巨窗前，身前一群人簇拥着，似乎正与她汇报着什么。
突然！
少女眉头一皱，转过视线，跃过重重浪花，隔着十里，视线与陈青对在了一起。
陈青一怔，很大方地露出笑容，也不管她能否听过：“你好啊~”
少女也是一怔，没作任何表情，平静转过了头，直视船首方向。
没礼貌！
建议幼儿园中班重修。
心里吐槽一句，也没在意，继续向前。
很快，碧波仙舟与陈青擦肩而过，推起半里高的浪头，陈青和年兽坐过山车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说是“擦”，其实隔着还有半里之遥。
但那太过庞大的体量放在眼前，真如眼前一般。
低层许多人正在窗口远眺，忽然有人指着陈青惊道：“我草！有人！嘿！大伙过来看呐，有人在忘川河里！”
“哪呢哪呢？你狗日的骗人吧！”
“我草！还真是！”
紧接着，又有一声夸张的浪叫传来：“哎呦！河里有个很俊俏的小哥！姐妹们，快来看呐！”
“小哥哥，可要上来坐坐？奴家花活会好多呐！”
也有壮汉喊道：“那个兄弟，尊姓大名？”
也有人夹在人群中，大呼：“傻逼！傻逼！嘿，那傻逼！”
高层少有注意到陈青的，但低层看得清楚，性格五花八门，啥人都有。
陈青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大猩猩。
他高声喊道：“哎，你们去哪呢哇？”
“我去你奶奶个腿！”
“我买菜去。”
什么回答都有，还有几个正经回答：
“我去参加占河大会！”
占河大会？
陈青一惊！
哎呦我草！
怎么阵仗这么大的吗！
这一船人……不对，更像是一座巨城了，少说也得几十万了吧？
而且，要明白地是，可能不止一艘船！
只是船这么慢，为何不走传送阵？
正这么想，陈青突然一拍额头！
嘶……
自己这是百万富翁的日子过久了，不知民间疾苦了！
传送阵快是快，但能掏出那么大一笔传送费的修士很少！
相比而言，坐船无疑是更经济的选择。
陈青喃喃着，忘川河的精彩，远超自己想象啊……
弱水就是一个宽广的死地，水里唯一能见到的与生灵有关的，就是各种被冲卷而来的尸体。
但忘川河不同，这里有船，有生灵。即使危险重重，恐怕还会有人以忘川河为生计。
再往前走，果真遇上了一队船。
六艘船，都不算大，每艘都只有二三十里，这些船门窗严密，密不透风，水浪溅入，会从各个特意设置的孔里排出。
它们正合力拖着一张大网，已经到了收网的关键处。
陈青踏着浪头到来，很快有人注意到了陈青。
一个人打开船门，站在船头对着陈青遥遥一礼：“晚辈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到来，多有怠慢。”
船队的收网停止了下来，领头人一通礼数过后，这才小心问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陈青笑道：“道友不必紧张，我初来此地，到处逛逛，你们忙你们的。”
船队还是很小心，小心翼翼收网，随着网越收越小，六船慢慢靠在了一起。
终于，陈青见到了网里的东西。
那是一种头扁扁的鱼，修士们穿着覆盖全身的兽皮，用尖头带倒钩的铁棒麻利的将怪鱼脑袋敲开，抠出里面染血的珠子，随即将尸体扔回河里。
陈青看得惊奇，他已认出，这就是渡口城卖得“固魂珠”。
这东西原来产自这里？
修士们目的明确，其他鱼随手挑出扔在一旁，专杀扁头怪鱼。
领头的修士一直有些拘谨，又小心问道：“前辈是来参加占河大会的吧？开会地在渡口城，西南方向，再有六百里就到了。”
陈青点头，又问：“你们不去么？”
“以晚辈这点道行，哪里敢去参加那等仙人参与的会……”领头的苦笑，又道：“那等大会，只有前辈这等神仙人物才配去参加了。”
陈青不置可否，扔给他一块鬼晶，挺大，足够买十来颗固魂珠。
那人接过，更是拘谨：“无功不受禄，前辈……”
“没事，问你几件事。”陈青笑道：“方才遇上一艘碧波仙舟，你知道么？”
“知道！那是忘川河上有名的大舟，相传船长是一仙子，名作碧波仙子。”
碧波仙子？
不会是刚刚没礼貌的那家伙吧？
修士又补充道：“忘川河上有许多大舟，碧波仙舟这等级的莫约有百来艘，嗯……碧波仙舟常年行走于附近几个鬼府，商旅常常会去坐的。”
原来如此……
陈青点头，又问：“像你们这样靠河为生的，多么？”
“不知前辈所指的‘多’如何算，”修士小心道：“晚辈这艘船看着不大，但为了防忘川河的水，投入颇丰，晚辈自己是买不起的，是宗门提供的……”
陈青一怔，原来你还是打工人？
“……我们就是捞珠人，除此以外，还有捕红人，嗯……红，指得是一种红腹鱼，味道鲜美，能卖上好价钱……”
修士一一说来，陈青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自己已是塔尖尖上的人物，而底层修士，相比普通人，不过也就高级一点的打工仔，普通人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底层修士为了细碎灵晶忙碌。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忘川河养活了不知多少人。
这么想来，如果不是弱水无物不沉，多半也会产生一堆职业，捞尸捞木捞石啥的。
“除了碧波仙舟，还有其他船会来么？”
“会的！晚辈的宗门就有！前辈您有所不知，半月前晚辈所在的宗门半数以上的船支都做起了载客的生意呢。”
“明白，祝你们丰收！”
说罢，陈青离开了此地。
修士恭敬看着陈青，直至陈青消失，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已被湿透。
“大哥，这前辈啥来头啊！”
“对啊，他骑着那兽又是什么来头？能踏浪而行，好像从未听说过啊！”
良久，修士缓缓开口：“这位前辈没作任何防护，显然不怕忘川河水，能踏浪而行的坐骑虽听说过，但能踏忘川河的，闻所未闻！我只能说……深不可测！”
“会是合灵境的前辈么？甚至……鬼王级的？”
“恐怕是的！”修士长长吸了口气：“曾经载门主去拜见过一位本府鬼王，远远见了一眼，感觉……感觉就和方才这位前辈差不多。”
一番惊叹，他们又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