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这才开口问道。
“达那尽管直言,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尽数相告。”
西古握了握拳,一脸认真。
这是佤寨表示郑重的礼仪。
见他如此,陈玉楼心头也忍不住一阵感慨,下意识坐直身形。
“不知马鹿寨这一支,是自古就在此地聚居,还是从外面迁来?”
“自然是从古至今。”
说到此处,西古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自傲。
“遮龙山下一共有十九座寨子,除了我们佤族、还有傣、三苗、东胡以及女真残部,但除了我们佤族三寨之外,其余寨子都是后面迁居而来。”
关于马鹿寨的历史。
作为魔巴的他,可以说如数家珍。
佤寨虽然没有文字,但却用结绳、草图以及石刻的方式,将祖祖辈辈一千多年来的事记载的一清二楚。
不像那些苗寨、傣寨、以及胡人。
就是一帮土人蛮子。
毫无底蕴。
纵然如今马鹿寨没了往日的强盛,式微孱弱了不少,但也不是勐腊寨那种小门小户,蛮夷之辈能够碰瓷。
“最早能够追溯到什么时候?”
陈玉楼点点头,继续问道。
“最早么?”
西古想了想,“具体不清楚,但终归有一千五六百年了吧。”
“一千五六百年。”
听到这个数字。
陈玉楼和鹧鸪哨不禁相视一眼。
神色间都是闪过一丝了然。
献王墓建造于两千年前。
如此看来,中间隔了几百年,历史断代,极有可能是当年夷人逃出,然后在远离虫谷之外的密林中代代繁衍。
最终形成了马鹿、上景以及司莫三个佤寨。
虽然世代共居遮龙山外。
又同为佤寨。
但彼此间其实交流不多。
这么看往事断层,历史消逝,也在情理之中。
“达那?”
西古还没反应过来。
不太懂他为何忽然会问起此事。
闻言,陈玉楼歉意一笑,然后收起心思,认真的道。
“秋达可知氐羌族?”
“亦或者濮族?”
“氐羌?濮族?”
西古眉头微皱,下意识陷入思索,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望呢?”
“望?!”
和之前截然不同。
听到这個字的一刹那,西古双眼猛地亮起。
“望为佤之先民,这我自然是晓得的。”
闻言,陈玉楼心中立刻了然。
他以前看过资料,按照后世的考古以及文化传承推演,关于佤族来历,一直有两个说法。
一是源自古氐羌族,氐羌分成哀劳,哀劳即为濮族。
甚至在先秦时建立了哀劳古国。
第二则是起源于望蛮,古书中记载,景颇先民为蒲蛮,佤人先民则为望蛮。
至于佤族创世史诗《司岗里》中记载,佤族先祖是从司岗中走出。
这些传闻毕竟带有太过强烈的神话色彩。
不过。
如今从西古的言语中,倒是可以一窥一二。
当年生存在遮龙山的夷人,应当就是望蛮,也就是佤族先祖。
只不过,献王抵达后发动战争,大肆捕杀望蛮作为奴隶,为他修建天宫大墓。
其中一小部分躲入深山。
几百年过去。
渐渐形成数个寨子。
但关于那个时代的历史,渐渐消去,只知道他们是望蛮之后。
暗暗吸了口气。
陈玉楼收起心神。
看着身前两位老人。
简单将虫谷所见说了一下。
“翎羽、牛角!”
敏锐捕捉到他话中的两个词。
站在身前,低头垂眸的西古,浑身竟是不自觉的颤了起来。
下颌上的长须都在抖动。
“错不了。”
西古低声喃喃着。
说完,在几人错愕的目光里,径直沿着木梯走上二楼。
看着他古怪的举动。
连托格也是一头雾水。
他虽然是寨子族长,但两人分工明显,平日里并不管这些事。
所以,即便是他也不清楚西古究竟是去做什么。
咚咚咚——
直到木梯上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
齐刷刷看了过去。
只见西古双手抱着一口木箱,一脸郑重,托格想要向前,都被他用目光阻止,仿佛那其中所藏是比他性命最为重要的存在。
“达那,你看。”
“是不是它们?”
等到走近茶几外。
托格已经将那副草图收起。
西古则是轻轻打开木箱。
借着身后那盏摇曳的火光,陈玉楼下意识看去。
箱子里,放着三根翎羽,以及一件红色大袍。
至于牛角倒是没有见到。
小心万分的拿起一根翎羽,递到陈玉楼跟前。
那翎羽应该是什么猛禽的羽毛。
白黑相间。
只不过存放的时间实在太久,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陈玉楼看了一眼,就差不多能够确认。
与祭台上那些远古石雕中那些乘船渡湖,捕杀蟾蜍供养不死虫的遮龙山夷人先民,头顶所插一模一样。
不过。
更让他意外的。
反而是箱子底下,那件折放整齐的红袍。
样式古老。
与马鹿寨女人所穿完全不同。
但……
没记错的话。
在凌云宫后殿,隐没于穹顶之间的女鬼身上长袍,却是如出一辙。
“陈兄,这……?”
鹧鸪哨明显也认了出来。
当日那头红衣女鬼,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恐惧。
还是罗浮出手。
一口凤火将其烧得灰飞烟灭。
“秋达,这是?”
陈玉楼心里倒是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