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他说要留在献王玄宫中,借那头太岁修行,再在谷中重逢时,整個人精气神便已经大为不同。
明明气息如水。
但无形中流露出的气机却是翻天覆地。
若说之前是一条小溪,之后便是山中大湖。
相差何止千遥万里?
若是修行困惑,他也就直截了当的问了,偏偏修行法门、境界之事,最为忌讳。
所以,他也只敢暗自琢磨。
只可惜始终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
直到白天在南涧城,亲眼见到他术法天成的一幕,他才意有所感。
推断或许是炼气关最后一境。
但眼下……
那股如潮的灵力,犹如天崩一般,竟是让他有种深陷泥潭,寸步难行的感觉。
“不,不是筑基。”
关于玄道服气筑基功,他不知道观摩了多少遍。
不敢说倒背如流,但通篇文字却是早已刻在脑海当中。
炼气三境、百日筑基。
再往后则是结丹。
即为筑基功的精髓,一炉丹田火,得种不死药。
这不死药,指的便是凝丹。
到了那一步,也就意味着真正踏入了修道大境。
他如今虽然只是养气境,距离筑基还有无数路要走,但他却有十足的把握,筑基境绝对不可能拥有如此磅礴灵气。
那么。
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陈玉楼或许已经捉得金晶、寻来水火,于气海中炼就了不死大药。
轰!
他还沉浸在无比的震撼中。
陈玉楼手中剑,已经裁纸般洞穿黑蛟那一身铁甲鳞片,轻而易举的刺入后颈。
蛇蟒有七寸,称之为蛇关。
蛟龙同样如此。
在未曾凝结蛟珠前,一身性命精血,尽数藏于门户之中。
若是之前,以他的境界一样能够做到,但绝不会如此容易。
毕竟是修行无数年的大蛟,鳞甲血肉犹如铁水浇筑不说,又有一身磅礴妖力护持。
只可惜。
它强行凝珠之举,非但没能破局,反而将自己拖入了死地。
噗!
龙鳞剑本就是妖兵,锋利之余,最是凶煞。
一破蛟龙后颈关窍。
刹那间。
蛟血与精气,就如开闸放水一般,疯狂往外倾泻而出。
黑蛟庞大的身躯一震,性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只琥珀眼睛中的光泽,也是一点点黯淡下去。
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
只是。
它不甘啊。
身为蛟属,从降生开始,它注定就只有两种命运。
要么走水化龙,兴云吐雾、隐介藏形,春分登天,秋分潜渊,要么渡劫失败,身死道消,魂归大地。
哪里像今日,竟然死在了人的手中。
要知道,它当年在龙潭修行,那些山民皆视它为水神,年年祭祀,香火不绝。
对它而言,人不过就是些血食。
动辄从深潭离开,闯入镇内吃人。
直到那一次,它怒性大发,一口气将整个古镇百十人吃得一个不剩。
或许……
就是因为此举,才触怒了那个老和尚。
拼尽全力将自己封印。
这件事它其实一直没有想通,但如今生死之际,往事如烟般在脑中浮现,它才霍然明白过来。
这么看。
当年那老和尚说的什么因果报应。
似乎也有点道理?
自己食人修行,最终被人镇杀。
但就算如此,它还是极为不甘,妖生来食人此为天定,难道让它和农户家圈养的牛羊一样,去山里吃草?
无比的怨恨中。
一身生机渐渐散去,死气开始弥漫。
“唳——”
忽然间。
天地间传来一道清越的凤鸣。
黑蛟挣扎着抬起头。
瞳孔中,一道五彩流火从夜空中俯冲而下。
赫然就是一直镇守在经幢宝顶上的罗浮。
“凤?!”
它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片山脉中,何时出现了一头凤种。
只是被封印在此地千百年。
世上已经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么?
感受着那股纯正的凤凰血脉。
它有太多疑惑。
只可惜,却注定得不到答案,死气骤然爆发,磨灭了最后一点生机,黑蛟眼睛一黯,视线彻底变得沉寂。
“唳!”
尚在半空。
察觉到那头蛟龙气息断绝,罗浮眼里不禁生出几分失望。
若不是主人以心神示意。
让它留在高处,封死蛟龙逃走的最后一条路。
以它的性格,哪里会甘心老老实实在外掠阵。
虽是天生凤种,但从开启灵窍觉醒祖血后,这一路上不是生死厮杀,便是斩妖屯吞丹。
何况。
龙与凤,前者是万兽之长,凤则是万禽之首。
身处同一位置。
如今它还未彻底化凤,恰好这头黑蛟也不曾走水化龙。
简直就是最好的厮杀对手。
只可惜,主人实在强的可怕,这才多久,那头黑蛟便已经伏首,完全没有它出手的机会。
“行了,一头不成气候的妖蛟,打起来也无劲。”
“等到了仙人湖,你尽可放手冲杀!”
扭头看了眼落在自己肩头的怒晴鸡。
它那点心神。
又怎么可能逃得过陈玉楼一双眼睛。
轻抚了下摇头笑道。
闻言,罗浮颔了颔首,也不耽误,唳的一声啼鸣,就如一道流火,瞬间出现在了蛟龙身上,锋利的双爪一划,直接大口吞食起来。
放着这么好蛟血白白流失,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
吞食的动静,终于让周围一行人惊醒。
鹧鸪哨神色间满是震撼。
这怒晴鸡还真是百无禁忌,无论妖物血肉还是大妖内丹,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陈兄,能否让我取一壶蛟血?”
似乎想到了什么。
鹧鸪哨匆忙开口道。
“当然。”
“斩杀妖蛟,道兄也有大功,区区蛟血算得了什么?”
陈玉楼先是一怔,随即坦然笑道。
“多谢陈兄。”
抱拳谢了一句。
他便回头招呼了声老洋人,后者迅速赶来,解下一只不曾用过的葫芦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