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尖划过夜空,寒光掠动锋芒毕露。
看到这一幕,饶是陈玉楼心头都不禁微微一动。
早在前往滇南的大船上,他就经常与鹧鸪哨探讨剑术,不过从未见他出手,但眼下这一剑,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搬山不愧是四派八门中最为隐秘的一支。
除却风水之术。
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咔嚓——
在剑意凌空的一刻。
四十九块法镜中,金光凝成一线,切开夜色,从那朵诡异的腐尸花根茎处径直掠过。
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咔嚓声。
足有半人多高的花朵,一下冲天而起。
猩红的‘血’,则是四溅而开。
“断了……”
头顶高处。
探着身体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眼神皆是纷纷亮起,惊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虽然从未听过这腐尸花究竟是何物。
但能让总把头如此郑重其事,谨慎小心,必然不是寻常之物。
“火!”
并无理会头顶传来的惊呼。
陈玉楼心念一动。
一丝丹火凭空而起,恰好出现在尸香魔芋落下的位置。
蓬——
先是阔叶,几乎是一点就燃,然后是根茎,最后才是被阔叶包裹着的花苞。
火焰弥漫的速度极为惊人。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巨花瞬间就化作一蓬火海。
见状,鹧鸪哨迅速往后退出几步,避开火光笼罩的范围。
眼看那朵腐尸花,在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化。
他那双眉头,却是始终紧皱着。
不知道为何。
他总觉得一切是不是太过简单随意。
顺利到让他都有些不敢置信。
能让历代搬山先辈,在仅仅几十页的搬山秘录中,特地花费不菲的笔墨记载,按理说不该如此才是。
但抬头扫过四周。
山崖绝壁、神木巨棺、鬼洞古文、遍地金银,以及游离在四周的深重雾气,又和之前一模一样,看不出半点区别。
一时间,鹧鸪哨不禁有些惊疑。
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风声鹤唳,太过小心了。
只是……
这念头才起。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不远外一道刻满鬼洞文的石梁上收回目光,再抬头时,身前那一蓬燃烧的火光中,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身影。
身穿长袍、梳着道髻。
身后背着三把镜伞。
长须白发,气态飘渺,隐隐有种道家真人之感。
只不过,此刻的他,脸上满是痛楚,艰难的朝他伸出手,口中还在无声的说着什么。
“师傅……”
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
鹧鸪哨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重重扼住自己的心脏。
极度的痛楚,近乎于死亡的窒息感。
但他却一声未吭,只是死死盯着火中人影。
上代搬山道人。
带他行走江湖多年,手把手传授自己搬山秘术的师傅。
鹧鸪哨自小就不曾见过父亲,对他而言,他于自己亦师亦父,很多时候甚至已经替代了他对父亲的想象。
只是。
多年前,他便在前往崤山途中,因为鬼咒爆发,血液凝固而死。
为何多年后,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师傅,是你么?”
鹧鸪哨深吸了口气,喃喃出声。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颤音。
那道身影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缓缓点点头。
见状,鹧鸪哨再无犹豫,嘭的一声撑开镜伞,就要将师傅从火海中救出。
但……
还没等他踏出半步。
一只大手忽然重重拍落在肩膀上。
同时,一道低喝声在耳边炸开。
“醒醒!”
那道喝声中蕴藏着一股惊人的力道,仿佛佛门狮子吼神通一般。
一下将他从迷惘中拉了回来。
视线中的光影迅速消散。
再抬头时,火光中哪里还有师傅的身影,分明就只有一朵鲜艳欲滴,透着妖冶诡异笑容的腐尸花。
呼——
看到这一幕。
鹧鸪哨额头上瞬间布起一层细密的汗水。
背心也被涔涔冷汗打湿。
“是它?!”
“圆光妖术!”
他也是多年的老江湖,见识无数,眼下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分明就是被那朵鬼花拉入了幻境。
只是。
为什么?
鹧鸪哨眉心紧锁,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毕竟,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触碰过那朵腐尸花。
最多也就是凭借镜伞将其斩断。
为何它还是能够在悄无声息中影响到自己心神?
“腐尸花,又名尸香魔芋,吞食腐蚀血肉,气息有致幻之能。”
在他后怕和迟疑之间。
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鹧鸪哨猛地回头,迎着陈玉楼那双清彻平静的眸子,“尸香魔芋?”
“是。”
“这也是为何我要封锁四周的缘故。”
陈玉楼摇摇头。
眼底深处同样透着几分浓浓的忌惮。
就是他都没想到,重重手段之下,还是差点出事。
“那……老洋人他们?”
鹧鸪哨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终于明白,为何搬山先辈会记载此花预兆不详。
他已经修行入境,只差一步便能完成三气合一,百日筑基。
仍旧无法避开。
后怕中,他忽然想到头顶还有师弟、昆仑和杨方三人坐镇。
自己尚且如此。
那他们境遇岂不是更为凶险。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预言征兆,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嗖的破空声骤然从高处传来。
余光中,一缕金光已经撕碎茫茫黑夜,直奔崖底之下而来。
“坏了……”
见此情形。
鹧鸪哨心头不禁一沉。
他对老洋人再了解不过,轻易之下从不会贸然行事。
自己被那朵腐尸花无形影响,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师傅。
此刻他动用蛟射弓。
见到的恐怕是极度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