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年,兵荒马乱,天灾人祸,倒闭的商行数不胜数。
而整个湘阴,有钱有势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再加上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能坐镇的,就只有陈家一门。
那些走投无路的商户,为了续命,只能将商铺抵押给陈家,换取一笔钱救急。
但这东西远水解不了近渴。
时间久了。
利息越卷越多。
根本无力偿还。
那些老字号商户名存实亡,已经是陈家产业。
只不过,仍旧是让他们帮忙打理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
这些商行里,不乏赌档、烟馆以及烟柳之所。
不过,半年前,烟馆被陈玉楼强制关闭。
更是下了一道严令,陈家但凡敢有私自吞食大烟者,无论资历深浅,职位高低,一律驱除。
至于烟花巷子,也转给了其他家去做。
如今,听闻陈掌柜倒斗归来。
他们哪还坐得住。
毕竟是靠着陈家这株大树混口饭吃。
纷纷提着礼物,上门看望。
只可惜,陈玉楼已经闭关修行,谁也不曾见到。
像古董行、米粮行、成衣行、酒楼一类做正经生意的,便有陈家的老管家鱼叔出面。
要是做的赌档、牙行,或者土货行当,则是花玛拐招待。
此刻。
观云楼外,昆仑依旧抱着大戟,守在门口处。
换了身长袍的花玛拐,从拐角一路赶来。
“掌柜的还没出来吗?”
昆仑摇摇头。
“哎,这都几天了,不吃不喝哪能行?”
听到这个答案,花玛拐一下愁眉苦脸起来,兜手靠着昆仑坐下。
他几岁那会。
正逢兵荒马乱的年月,偌大的王朝崩塌,他老爹那份手艺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原本一家人,就指着老爹在衙门里混口饭吃。
不说多好,但也能勉强不会饿死。
但那会朝廷都自顾不暇,一个仵作哪还能立足,一家子四处逃亡。
要不是,最后被常胜山收留落草,花玛拐怕是都要活活饿死。
这也导致他先天失了精气,长得个小瘦弱。
眼下和昆仑挨着。
体型差别更为明显。
远远看着,就像一头野猴和熊瞎子坐在了一起。
“昆仑,你说要不要叫醒掌柜的……看看也行啊。”
这些天里,他不知道来了多少趟。
但每次都走空。
虽说过去半年时间里,掌柜的也经常不露面,但还从没像这次一样。
一闭就是五天。
细数下来,这都快六天了。
他不是担心别的,陈家从老掌柜那一代起,就是一脉单传。
如今,掌柜的一人身系整个陈家以及常胜山十多万人的身家性命。
万一出点什么事。
谁能担待得起?
也就是这件事暂时还没外人知晓。
仅限于他们几个心腹手下。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毕竟回来时,庄子内外大家都看着,总要露个面的,时间一长,就容易流言四起。
当然。
他过来,还有一件大事。
听着他这番话,昆仑下意识摇头。
掌柜的闭关之前,跟自己说的很清楚,让他守在门外,不能让任何人打搅。
但拐子说的也没错。
这都多少天了。
人又不是铁打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成了罪人?
可是,万一掌柜的没事,贸然进去打扰了他怎么办?
他本就没有开窍。
两个抉择放到一起时。
顿时让他有种头疼无比的感觉。
犹豫再三,昆仑终于有了主意,将怀中大戟靠墙立着,连比划带呜呜啊啊的说着什么。
“你是说再等等看看情况?”
花玛拐仔细盯着看了半天。
才总算命明白了昆仑的意思。
只是。
能行么?
但转念一想,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那就以晌午为界。”
“过了点,昆仑,你可不能再拦我了。”
花玛拐一脸认真的道。
昆仑则是掰着指头算了算,差不多还有一两个时辰,确认不会误事,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成,伱小子总算明白了一回。”
“我也不走了,就在这陪你一起等。”
见他总算松口,花玛拐紧绷着心弦总算松开了一线。
他就怕昆仑犯浑,咬死了不行,那才是真的坏事。
眼看头顶烈日晒人,花玛拐往一旁挪了几步,躲在了墙角的阴影下。
见状,昆仑只是咧嘴一笑。
他对曝晒似乎没什么感觉。
抄过大戟,也不嫌麻烦,拆开布条,一点点擦拭起来。
花玛拐已经见怪不怪。
自顾自的和他搭着话。
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无非就是家里或者山上的事情。
十几万人张嘴等着吃饭。
虽说瓶山一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但这才刚过六月,天气比往年热了几倍。
如此反常的气候。
不禁让他忧心忡忡。
担心田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好。
而昆仑注意力全在大戟上,仿佛将它擦拭干净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但偶尔他也会抬起头,看向滔滔不绝的花玛拐,眼神里透着几分羡慕。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日在瓶山,掌柜的曾答应他,说是回了庄子,给他请个先生,教他识文断字。
但……
回来几天。
掌柜的一直在闭关。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此刻。
观云楼底。
与外头烈日如灼不同。
室内下接地气,加上冰窖中的寒气顺着埋设的铜管来回流通。
反而有种凉风习习的感觉。
头顶四壁,摇曳的灯火依旧长明。
映照的地上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更为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