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楼那一道喃喃声虽小,却是清晰落入三人耳中。
果然。
几乎是两个字落下的一刹那。
丹炉后方人形门洞内,缓缓露出一口竖井,井壁上浑浊浓稠的汁液不断流淌,看上去异常恶心,令人作呕。
但偏偏,弥漫在空气中的芝草药香,在这一刻却是浓郁到了极点。
让人恍然有种,一头扎进炼药房里的感觉。
见到竖井出现,陈玉楼再不耽误,一直提在手中的风灯用力一抛。
带起的风,吹得光火摇曳。
鹧鸪哨一下明白过来,目光追逐着灯火。
流淌的诡异液体,将太岁内壁映照的尤为惊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蠕动的虫子。
嘭——
很快。
一道清脆的破裂声起。
风灯似乎撞上了什么,瞬间破碎,沾着火苗的灯油洒四周,驱散黑暗,一具玉顶簪金的人形棺椁也瞬间映入他眼帘之中。
人形棺在古代极为罕见。
尤其是一路下来,看了那么多制式惊人,超乎寻常的大棺。
也让鹧鸪哨心里始终对献王棺抱有几分期待。
猜测着究竟是怎样一口棺材,才能够入得了献王的眼睛。
值得成为他的埋骨之所。
而今,看着那口人形麟趾棺,不知道为何,鹧鸪哨心头第一印象,竟是有些失望。
但……
无暇胡思乱想。
火光映照中,麟趾棺的玉顶上,一道巨大的漩涡图案,瞬间将他的心神拉回。
那漩涡之大,几乎将整个棺身都为之覆盖。
与眼球极其相似。
但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一道道弧线,分明绘制成一头蜷着身形的凤凰。
瞳孔的地方,就是凤凰之胆。
“是了,凤凰胆……”
鹧鸪哨眼神一凛,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雮尘珠自从现世之日开始,就被奉为神物,不过随着魔鬼覆灭,它流落到中原之后,世上便再无知晓它的真正来历。
对它的来历,有着无数的猜测。
而其中流传最广的有两个。
第一种,出自商王武丁,他认为那枚古玉眼是黄帝仙化之后留下,将其命名为雮尘珠。
这也是雮尘珠三字由来。
第二种,则是认为雮尘珠乃是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代表长生不灭的轮回之眼。
所以,雮尘珠又被称之为凤凰胆。
从棺身上那头凤凰来看,献王显然是相信后者。
所以,才会将代表雮尘珠的眼球图案,描绘成凤凰之形。
在他低声喃喃间。
一直存在的心悸已然到了极致。
无形的牵引之感。
他也终于明白了来源。
就是从身下那具麟趾棺中传来。
“道兄!”
“还等什么,太岁睁眼极其难见,如今就是开棺的最好时机!”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迟迟未动。
陈玉楼忍不住眉头一皱,沉声喝道。
雮尘珠就在眼前,机会稍纵即逝,再不开棺,等到万年芝仙彻底醒来,到时候棺椁陷入尸洞深处,再想去开棺取珠无异于登天。
“好!”
那一道喝声,犹如雷声在三人耳边炸开。
鹧鸪哨也是老江湖,一下就想通了其中原委,哪里还敢耽误。
当即各自摘下背篓,只留下一根钻天索,朝一旁丹炉身下三足上用力抛出,钩索重重缠绕,相互扣死。
拉着绳索的手,轻轻用力,试了下承重,确认无事后。
他这才抬头看向一旁的师弟师妹。
“花灵,老洋人,跟我。”
“是,师兄!”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凝重,以及那一丝难以遮掩的激动。
两人哪里还会不懂。
扎格拉玛一族,寻找了千百年的雮尘珠,极有可能就在底下那具麟趾棺内。
如今,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两人也是纷纷摘下背篓。
轻车简行。
力求一次便成。
深吸了口气,鹧鸪哨单手抓着钻天索,没有半点耽误,整个人纵身一跃,直接朝着竖井深处坠去。
长袍鼓荡。
飘起的道袍下,隐隐还能看到一件泛着幽暗色泽,布满甲槽倒钩的皮甲。
他身形极快,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
人已经坠到了麟趾棺顶。
嘭!
鹧鸪哨目光一闪。
伸手在胸口下轻轻一拍。
一阵清脆的机扩声中,数只精钢打造的倒钩纷纷探出,如暗箭般射向四周,深深没入两侧井壁之内。
刺啦声中。
强烈的阻力,一下将他下坠之势缓住。
尚在半空的他,在触及棺顶的霎那,伸手一连拍出数次,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一个鹞子翻身,身形一晃,倒钩收回甲槽。
再看时,他人已经安然落地。
和头顶椁室完全不同。
此刻踩在太岁身上,软塌塌一片,让他有种落入泥潭中的感觉。
不过,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并无凶险后,他一双目光就落在了身前的人形棺上。
整口棺材,以玉石为基,四周簪金,玉窟金盒,凤凰漩涡的玉顶上,还有一道殷红胜血的印记,封口处则是用四个黄金麟趾交错封闭。
不过献王一心想着尸解成仙。
麟趾根本都不曾封死,棺盖与棺身间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
之前陈玉楼扔下的风灯。
此刻还没有尽数熄灭。
借着微弱的灯火,鹧鸪哨放低身形,半蹲在人形棺外往里看了一眼。
隐隐能看到,一具身穿黑色蟒纹玉甲长袍的尸身,静静躺在其中。
只看了一眼。
鹧鸪哨呼吸便有些急促起来。
虽然看不清样子,但这幅样子和之前壁画中描绘的献王几乎如出一辙。
最关键的是。
尸身不腐不坏,脸颊并未凹陷,反而看上去略显鼓涨。
他这些年不知开了多少棺材。
撬开过多少尸口。
这种情况,他一看就能明白,绝对是含了玉琀或者阴珠之类的东西。
哗啦——
就在他心驰神往时。
头顶一道破空声已经传来。
抬头望去,花灵一手撑着镜伞,一手抓着钻天索,身形灵动,在快要落地时,双脚在两侧井壁上轻轻一踏,定住身形后。
手中镜伞一收。
人就已经飘然落地。
下一刻,从头顶坠落的钻天索上再度传出一阵如弓弦紧绷的动静。
比起鹧鸪哨的敏捷和花灵的灵动。
老洋人就要简单直接许多。
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双金丝编织的手套,双手抓着绳索,从上而下直直的滑坠下来。
等他落地。
鹧鸪哨再不耽误,迅速取出缚尸索,然后招呼了一声老洋人。
师兄弟两人,一前一后,分别坐镇棺身头尾。
花灵也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