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不言而喻。
老洋人这才明白过来。
哗啦——
直到卜草烧尽,火焰熄灭。
西古也顾不上余温滚烫,从灰烬中取出那枚烧过的羊骨,吹散上面沾染的灰尘,迎着光线低头看去。
数道横纹平直向前。
并无交错的痕迹。
“是吉卦!”
西古双眼一亮,捧着羊骨的双手都在颤抖。
“那就代表阿瓦同意了?!”
“是。”
闻言。
上一刻还寂静如死的神庙,瞬间被一阵如潮的山呼声取代。
一旁的托格也激动到语无伦次。
多少年了。
如今终于可以将山鬼迎回寨子。
自此过后,龙摩爷也不会独独少了一位大鬼神位。
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脸。
西古则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几天他几乎就没睡上一个好觉,眼睛一闭上,满脑子都是山鬼阿瓦,以及历代先辈的身影。
从接替寨子上一代魔巴,进入龙摩爷的那天起。
他这大半辈子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从不敢有半点懈怠。
将山鬼请回的话,也算是对得起祖辈们的希冀了。
结束占卜,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地,几人又绕过神龛去往后殿看了一眼。
一行人目光都被蟾蜍石雕吸引。
只可惜。
就算是见识最广的西古,也不知道它们是作何所用。
加上蟾蜍深陷地下,根本无法移动挪走。
他也就熄了将他们搬回寨子的念头。
等再度返回前殿。
西古先是朝等在门外的几人,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直到陈玉楼摆手示意无事。
他这才从竹篓里取出香火点燃。
袅袅青烟中。
托格等人肃穆站在两侧。
西古则是盘膝坐地,手握一截长骨,轻轻敲在克罗鼓上,口中念念有词。
低沉的鼓声。
伴随着佤族语独特的音调。
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几乎是扑面而至。
渐渐的。
不仅是陈玉楼。
连一旁的鹧鸪哨和老洋人,都察觉到了神庙中的异样。
那尊黑面山神仿佛一点点活了过来。
原本空洞的眼睛里光泽浮动,神色更显威严,仿佛在高处审视着一行人。
而坐在地上的西古,干枯瘦弱的身躯里,那道微弱的气息仿佛已经彻底苏醒。
化作黑雾,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身影,与神龛中的山鬼阿瓦隔空相望。
只不过。
这一幕极难发现。
就算有所察觉,也只会以为是香火青烟飘动。
但四人中,除了昆仑,三人都已经踏破炼气关,已经越过小龙门,能够看到常人难见的景象。
尤其是陈玉楼,此刻的他,一双夜眼中灵光闪烁。
几乎能够清晰看到西古身后飘起的那道影子。
只是……
看清那道身影的刹那。
饶是他,眼角都忍不住重重一跳。
那影子无论气息还是模样,分明和他在青铜古箱中带走的昆仑胎如出一辙。
“所以?!”
陈玉楼脑海中嗡的一声。
无数灵光交织。
眼前一阵恍然,仿佛穿越了无数时光,回到了几千年前。
雪峰、密林、湖边。
一行头插羽毛,赤着上身的土人,在遮龙山下无意发现了一只地生胎,他们不知是何物,以为是地生神灵,被小心供奉着。
直到数年后。
有人察觉到了地生胎的异样。
壮起胆子,将它打碎整个吞掉。
本以为自己会受到天罚,但却没想到,吞下那只地生胎后,他竟然拥有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沟通天地间的鬼神。
能够放鬼、占卜,懂得草药、狩猎。
于是他被夷人奉为魔巴,意为巫师、侍候鬼神之人。
许多年后,他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临死之前,将所有人叫到了洞外,驱使体内的地生胎,选出了另一人。
于是。
那人就成了部落的下一个魔巴。
一年又一年。
无数年过去。
直到沧海桑田,当年的望蛮部落消失不见,只剩下三个佤寨。
而在马鹿寨里头。
才十岁出头的西古,跟随父母去到了龙摩爷,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一切,还在惊惶不安间,忽然察觉到有什么融入了自己体内。
然后,老族长牵着懵懵懂懂的他,坐在了龙摩爷那方石台上。
他也就成为了这一代的魔巴。
“原来,昆仑胎的出现并非偶然……”
“还有它竟然能够沟通天地神灵?!”
第163章 香火阴神 女真残部
是陈玉楼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的。
虽然从一开始,渡湖过异底洞,狩猎不死虫,就是奔着昆仑胎而去。
但也只是将它视为一味天生的大药。
如今,从西古身上看到的一切,简直打破了他对昆仑胎的认知。
不过……
认真想想,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昆仑胎本就是天生灵物,吞吐日月精华、汲取天地灵气。
说是天生神明也不为过。
沟通天地鬼神又算什么?
只不过,当初那位望蛮部族的夷人,碍于眼界,又被鬼神所惊,只发现了占卜以及药理之间的能力。
想到这。
陈玉楼夜眼中的迷茫之色渐渐散去。
这个猜测应该最为接近真相了。
“咚——”
就在他收神间。
门内庙中,陡然传出一道如雷般的鼓声。
只见盘膝坐在地上的西古,似乎用尽了全力,手中长骨重重敲下,以人皮硝制的克罗鼓鼓面,向里深深凹陷进去。
随着鼓声响起。
他口中的念经声也戛然而止。
起与伏、高于低、重鼓与低诵。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势交织,在神庙中却形成了一道无法言喻的融洽感。
青烟袅袅中。
西古猛地睁开眼睛。
头顶那道伏在烟雾中的黑影,就如收束的光影,一下钻回他孱弱的身躯内,同时,漆黑如墨的双眼重归浑浊。
也让他身上少了几分诡异。
平添了几分人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