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漫天洒落的蛟血非但没有温热之感,反而给人一种阴冷如霜的感觉。
也难怪。
之前一踏入古镇当中。
就像是走进了冰窟窿里,寒意刺骨。
如今看来,蛇蛟一脉,骨子里流淌的都是冷血。
只是。
陈玉楼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蛇蛟皆能化龙,龙却是天地间至阳至烈的生灵,阴阳天定,这又是如何做到?
走水么?
他忽然想起来。
蛟须走水,方能化龙。
这一步,看来才是蛇属脱胎换骨的关键。
念头闪动间,那道白线去势不减,继续切开重重黑雾,斩在了盘绕的蛟龙身躯上。
“吼——”
古井内顿时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
这一声里却是充满了痛苦。
凝神看去,只见黑蛟后颈处,分明留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如泉一般喷涌而出。
剧痛席卷全身,陷入癫狂的黑蛟,拖着身躯疯狂撞向四周,一阵地动山摇的动静,自井底不断传出。
井壁上的青砖哗啦啦坠下。
落入深井后,许久才传来噗通的水声。
“陈兄,我来助你。”
从拔剑到斩伤蛟龙,看似过去了无数时间,实则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身后不远外的鹧鸪哨,终于反应过来。
一手握伞,一手持枪。
眉心间杀气深重。
但不等他提气前行,一道温和的笑声便在耳边响起。
“不必。”
“尽可放它出来。“
“什么?”
鹧鸪哨握伞的五指一紧,眉头微皱,有些不可思议。
但下一刻。
他便反应过来。
古井深不可测,虽是镇压之所,但千百年来已然成了妖蛟老巢。
入井厮杀的话。
等于是舍本逐末。
将它引出,才是最好的法子。
有罗浮在上方封镇,又有他在身外掠阵,一头不曾修出蛟珠的蛇蛟,绝无逃命的可能。
心神电转,念及至此。
鹧鸪哨不再犹豫,“好,陈兄也请小心。”
陈玉楼点点头。
扫了眼井内那头被彻底激怒的黑蛟,身形迅速往后退去。
刹那间,经幢上石门洞开。
看到这一幕,饶是那头妖蛟都不禁迟疑了下,但怒火瞬间就压下了一丝理智,怒吼着从境内游掠而上,脑袋撞向石门。
只听见轰隆一声。
狭窄的门庭,被它撞得来回晃动,差点崩碎。
想来虽然被困井下几百年。
但蛟龙同样在成长。
好在……
作为密宗镇妖法之所,掌中佛国,古经幢历经山崩般的晃动后,并未有任何损毁。
那头蛟龙却是从狭窄的石门中强行闯了出来。
轰隆——
似乎察觉到磅礴妖气。
原本渐渐趋于平静的经幢上,再度金光闪耀,无数经文凭空而起,在夜空中交织,形成一道天罗地网,朝着蛟龙笼罩而下。
“天。”
“那是什么?”
“龙?不对,是掌柜说的妖蛟!”
“佛陀显真身了。”
古镇入口处,一行几人望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只觉得浑身颤栗。
袁洪则是死死握着镜伞。
将其护在身前。
拼命抵挡着那股纯正的禅宗气息。
对它这类妖物而言,简直如同身处炼狱,受千刀万剐之刑。
好在,那股浩荡无匹的气息,与镜伞一撞,瞬间消融。
紧咬牙关,袁洪强忍着心中恐惧,透过镜伞缝隙小心望去。
只见漆黑的天空中。
金色符文交织,黑色妖气弥漫。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相撞。
看得它一阵心惊胆颤。
寻常妖物这么一下怕是早都魂飞魄散。
也就是蛟龙之属,浑身鳞甲气血磅礴,才能硬扛而不死。
只是……
退到不远外的陈玉楼。
见到如此情形,哪里还能按捺得住?
这座经幢确实惊人,也不知出自密宗哪位高僧之手,南诏大理国时代距今少说已经千年历史,在此历经风吹雨打,竟然还能自行运转。
不过。
无人催动。
终究不过是一件死物。
威力无形中削弱了数倍不止。
一道道金色佛光,也只是堪堪将蛟龙缚住,但却再无法将其镇压。
黑蛟昂首仰天,不断咆哮。
巨大的身躯蠕动,一身鳞甲间发出令人心悸的诡声。
“道兄,时机正好。”
“动手!”
按照他之前的打算。
是将蛟龙从井内放出,借由罗浮震慑。
他再和鹧鸪哨联手,将其镇杀。
没想到这座古经幢倒是给了他一个意外之喜。
而今,那头黑蛟就是待宰羔羊。
如此机会稍纵即逝,陈玉楼又怎么会错失?
“好……”
鹧鸪哨等的就是这句话。
此刻,哪还有半点迟疑,手指紧扣扳机,手中二十响镜面匣子中顿时火舌喷发,子弹倾泻,直奔那头蛟龙而去。
嘭嘭嘭!
枪声不绝。
那头还在试图挣脱身上束缚的黑蛟,似乎也察觉到了凶险,浑身鳞甲抖动的更为迅速,恍如铁叶搅动一般。
子弹打在鳞片上。
金石相撞的动静,甚至将枪声都要压下。
只是……
身为妖属。
它还是低估,或者说轻视了火器的可怕。
噗!
一枚流弹划破夜色,在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越放越大,噗的一声洞穿眼瞳,鲜血混合着红的白的浆液溅洒。
霎那间。
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样。
蛟龙游动的身躯一下僵住,深入骨髓的剧痛席卷,比之前那一剑何止痛出千百倍。
“道兄,好枪法!”
见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