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身侧那道高大的身影上。
神庙已经足够惊人,气势磅礴,但身处其中的昆仑,竟是有种顶天立地之感,就如这一路总能见到的巨瞳石将。
“是,掌柜的。”
昆仑眼神一凛,看似平静之下,隐隐有狂涛将起。
刚才没能打开暗门,掌柜的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却是颇为自责,如今总算有了补救的机会。
当即挑了几个伙计。
轻车简行。
随身只带火把以及长刀火枪。
在无数目光里,昆仑深吸了口气,将脖子上黑巾向上一拉,护住口鼻。
底下王宫上千年不曾有人踏足。
说不准就是一口乌窖。
而今时间无多,来不及散气,所以更要加倍小心谨慎,贸然闯入其中,极有可能中毒。
不仅是他,身后几人同样如此。
黑巾不但用清水打湿,还浸染了清神祛毒的药水,真要有毒的话,也不至于一瞬间死去,能够拖到弟兄们施以援手。
“走!”
昆仑举着火把。
一马当先闯入石阶地道内。
刚一踏入其中,他便感受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腐烂霉味。
与神庙干燥通透截然不同。
伸手摸了一把石壁,冰冷的寒雾都已经凝结成水滴,脚下也湿滑无比,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摔倒下去。
昆仑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
身后人纷纷回应。
一直走过八十七级,身下石阶才终于走到尽头,前方空间一下加大,视线也是豁然开朗。
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昆仑并未急着入内,而是取出一直火折子点燃,然后用力抛了出去。
明暗不定,微微闪烁的火光,在半空划过。
他目光死死盯着火折子的轨迹。
光线中不时有浓墨重彩的色泽一闪而过。
“昆仑把头,好像是条甬道。”
紧随身后的老伙计,低声道。
“确实是。”
昆仑并未回头,而是盯着已经落地的火折子,借着熹微的光,隐隐还能看到一块叠着一块的西域天砖。
这种天砖,他们来时见过不少。
那些漂浮在沙海中的石头墓,有不少用的就是它堆砌。
按照掌柜的说法。
西域天砖烧起来极为不易,能够用得起的,一般都是王公贵族。
如今这条甬道,少说十多米长,穹顶堆砌成斗拱状,足可容纳一辆马车行进,如此恢弘,少说就需要费去几千块天砖。
寻常人死后,能用天砖点缀一下已是难得。
也就是精绝女王才有这等奢华。
“你们在这等着。”
看了片刻,昆仑随手将风灯递给身后伙计。
不过……
并无人接。
那伙计咧嘴一笑,“昆仑把头,这探路的小事哪里需要您来亲自动手。”
“交给弟兄我就成。”
不等昆仑说话,他人便大笑着纵身一步掠了出去。
“等等。”
昆仑眉头一皱。
他之所以要只身前去,就是因为过去无数次探墓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狭长封闭的甬道内,最是可能暗藏机关。
都不需要伏火、流沙或者陷阱。
只需在甬道前方的黑暗中架设几部弩弓。
以金丝阴线或者汞水一类作为触发的机扩。
就是再多的人,也只有被射杀的份。
他本想着凭自己的实力,闯上一闯,真有弓弩暗箭的话,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那个老伙计一下就识破了他的用意,竟是毫不犹豫便冲了出去。
等他转身望去。
他人就如一道青烟般落在天砖铺就的甬道上,兔起鹘落,不断往前冲出。
这一幕看得石阶上几人心弦都绷成了一条线。
大气也不敢喘。
生怕前方黑暗中,忽然会有一道嗡鸣声传来。
好在……
一行人的担忧并未成为现实。
那伙计速度极快,短短片刻便已经越过甬道,站在圆形的拱门下。
来不及缓上一口气,便举起手中风灯往身前看去。
凝神看了好一会,他才长长吐了口气,晃了晃风灯,“昆仑把头,来,没事。”
听到这话。
昆仑紧皱着的眉头,才终于缓缓舒展开。
身后的石阶上也是传来一阵低低的松气和欢呼声。
“走!”
没有半点犹豫。
昆仑大步朝前走去。
一盏盏灯火,将甬道照得通明如昼,也让他们看清了墙上那些壁画。
举目望去,几乎尽是各种样式的眼睛。
或是睁着或者紧闭,有大有小,甚至还有清楚画出睫毛和眼皮。
行走在其中,就像是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饶是一帮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江湖,都不禁一阵发毛。
昆仑倒是看的颇为出神。
不过此行最重要的,是探明王宫情形。
他不敢耽误时间。
只是随意扫了眼,便去到最前方与那伙计汇合。
“功夫不错。”
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下,昆仑眼神里满是赞叹。
又见识过掌柜的、鹧鸪哨以及杨方的身手,眼界极高,一般的轻身功夫根本不能入他眼睛,没想到这家伙身手竟是如此出众。
“多谢把头。”
“你叫什么,等会去我为你请功。”
见他不骄不躁。
昆仑脸上的欣赏之色顿时更浓。
不过,他虽然一直在山上挂着把头的职位。
但因为前些年没有开窍,又不会言语,几乎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除了掌柜、拐子和红姑娘,再无人能够亲近。
所以对伙计并不算太过熟悉。
眼下这一路随行,只觉得他颇为眼熟,但名字叫什么却并不清楚。
“昆仑把头,他在山上可是人称小时迁,最强的就是身手。”
那伙计刚要开口,身后便传来几道笑声。
小时迁?
而听到这个称呼。
昆仑不禁点点头,常胜山因为绿林出身,山上伙计最为崇拜的便是水泊梁山的好汉,以小或者胜字名头为荣。
整个梁山,以轻身功夫,身法敏捷著称的,除了戴宗也就是时迁了。
只是,那伙计听到这名号却是难得老脸一红。
“年少时家穷差点饿死,做了一阵梁上君子……”
“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号。”
见他一脸汗颜的样子,昆仑只是摇头一笑并不在意。
山上弟兄,哪一个不是穷苦出身。
他当年上山前还只是个山中野人。
“好,我记住你了。”
点点头,昆仑不再多言,招呼了声,径直跨过拱门入内。
“赵哥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弟兄们啊。”
等他离去,几个伙计飞快跟上,鱼贯而入,只是经过小时迁身前时,一个个眼神里却是难掩羡慕。
昆仑可是总把头当之无愧的心腹。
能被他记住,亲自请功,可想而知,等返回常胜山后,他小子不敢说追上张云桥,但进入分堂底下当个舵主绝对是够了。
对他们这些伙计而言,这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