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
那件蛟鳞重甲已经被他穿上。
远处数盏风灯放在地上,光线透过空地上那具还未彻底拼凑完毕的蛇骨,映照在他身上。
足足两米高的身形。
被铁甲彻底覆盖。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股近乎于窒息的压迫感。
就如传说中的神将。
尤其是覆在脸上的盔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出,凛冽的寒光在头盔上流淌,目光扫过,冷峻、杀伐、气势骇人。
“这……还是昆仑么?”
“放到乱石里,单凭这一身气势,兵书上都要留下一页记载。”
“兵书?这样的人间凶器,专攻杀伐,放到古代,那就是天上将星转世,几乎和传说中的黄巾力士不相上下了。”
只是换上重甲。
一瞬间,昆仑气势陡然变化,即便站在跟前,相处几百个日夜,杨方几人都难以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往日的痕迹。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
连打坐入定中的鹧鸪哨,都缓缓睁开了眼。
目光落在那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上,瞳孔深处透着几分骇然。
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昆仑。
他本身就是道武双修,自小练武,而今修道。
可以说是最有资格论断两者孰强孰弱的一个人。
他也曾暗自比较过。
但在他看来,武道有极限,纵然是传说中的武圣,江湖武夫毕生所求的大境界,也难以超脱生死。
而修道,却是有着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可能。
孰强孰弱已经不言而喻。
可是……
眼下看着那道身影。
他心里却是头一次生出了一丝质疑。
武道之极,似乎未必就不能斩妖除魔!
而且,一直以来,他心里都存在着一个疑问,作为陈玉楼的绝对心腹,花玛拐和红姑娘皆是踏入了修行一途。
为何偏偏昆仑,仍旧走的是武道这条路。
作为金丹大境的修行者。
他应该比所有人都要清楚两者之间的差距。
只不过这个疑问,他一直藏在心里,从不曾开口询问过。
如今,鹧鸪哨终于隐隐明白了一点。
或许从一开始。
陈玉楼为他规划的就是武道无敌路。
咚咚咚——
在他沉吟间。
浑身覆甲的昆仑,已经拔起一旁插在地上的大戟,大步奔掠而出,脚步响彻四方,鳞甲交错,势如雷霆。
咕咚——
望见这一幕。
杨方和老洋人再不敢多想。
一个手握打神鞭,身形如烟般紧随其后,目光则是始终落在不远外那头妖魔身上。
至于老洋人,手中蛟射弓已经被他再度拉得形如满月。
一连三支箭矢,搭在弓弦之上。
气机锁定。
一身磅礴气息蓄势而发。
他在等,等一个最为合适的时机,三枚箭矢就会射出。
一枚冲眼、一支封住后路,最后一支则是直刺妖魔腹部那道伤口。
短短刹那间,他脑海中已经模拟出了每一支箭矢的轨迹。
“破!”
在他凝神思虑间。
一道暴喝声骤然在耳边炸开。
抬头望去。
披甲持戟的昆仑,已经出现在了那头妖魔身外,一声怒喝,紧握着的大戟直接朝它横扫而去。
轰——
这一戟毫无花哨。
出手便是全力。
大戟上寒光灿灿,凶杀之气滔天,裹挟着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连天都要被捅破半边。
感受着那股惊天的杀伐之气。
漂浮在夜空,如同两盏血色灯笼的妖魔双眼中,也是露出一抹骇然。
之前鹧鸪哨那一记杀招。
看似弱小。
但却是无数年来,第一个能够伤到它的存在。
尤其是那些密宗经文,还在不断溶化着它身上的妖气,一点点撕裂加重伤势,痛楚几入骨髓,让它痛苦不堪。
但此刻。
让它再不敢顾及其他。
抬起一双利爪,朝着那杆大戟种种拍下。
轰!
一黑一白。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相撞。
鹧鸪哨心头不禁一沉。
妖魔之力何等恐怖,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何况,之前那下,妖狼只是随手一拍。
那双眼神里的轻蔑和不屑。
从始至终都不曾将他视为对手。
恐怕在它看来,自己也不过蝼蚁。
但眼下不同。
负伤之后,妖狼明显被彻底激怒,杀心暴起。
从这一拍就能看出端倪。
泰山压顶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到现在,他且感觉胸口下积攒着一股郁气,气血不畅。
哪怕只是稍稍呼吸,流过胸口时都有种刀割般的刺痛感。
“恐怕……”
屏气凝神。
这一刻,不仅是他,游掠在四周的杨方和老洋人同样如此。
呼吸似乎都变得凝滞。
死死盯着前方那一幕。
轰!
终于。
两道气息在无形的厮杀中,终于分出胜负。
昆仑嘭嘭嘭连退数步。
还是反应及时,一把抽过大戟,反手朝身后刺去,在地上硬生生犁出一道长长的沟壑,白骨碎落一地。
最终砰的一声。
贯劲消散。
大戟压得如同一把大弓,将他暴退的势头止住。
但……
那头妖狼同样不好受。
从山石崩塌化作雪狼的那一刻起,它便矗立在原地从未动过,就像是一尊从沉眠中苏醒的石像。
可是此刻。
在那股恐怖的攻势下。
藏在黑暗中的身影不断晃动,分明朝后退了足足两步。
“这……”
察觉到这一幕。
鹧鸪哨瞳孔不由一震。
怎么会?
以血肉之身撼动妖魔之躯?
之前他催动全力,又有镜伞护身,尚且差点被它随意一拍打的肉身破碎。
昆仑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