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跳了一个数字。
还不到时机……柴司心想。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弗莱几秒。
弗莱被他盯着,不由自主往后一挪,手铐“铛”地一响。
为了给同事们制造机会,弗莱也算是煞费苦心。
中央警局大厅呈圆形,从二楼一圈任意房间中走出来,都可以从门外走道上看见楼下大厅。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柴司一离开二楼审讯室,他就主动给警察们创造出一个包围住他的机会了——他身手再好,还能躲开从脑后飞来的子弹吗?
柴司对自己身手有自信,但还没有到出现幻觉的地步。
“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机会。”柴司低声说,“是谁让你们找上我的,你都知道些什么……趁现在一五一十告诉我。”
弗莱一怔。
“当然,”柴司自认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因此也耐下心来,说:“我这样劝告你,你大概不会乖乖听话,看你面相,就像是很久没有灵活地转过脑子了。我给你解释解释吧。”
弗莱的眼珠朝门外转了一转。房间隔音很好;但是也免不了滤进来一些窸窣的动静。
“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你没有独一无二的珍贵性。你可以选择,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就算你给我道过歉了。”
柴司抬起手,以枪口轻轻推开了弗莱几根被汗黏在额头上的头发;弗莱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制住身体往后的那一下瑟缩。
“你当然也可以不道歉。等我掌控住中央警局大楼,以及里面每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找来另一个知情人……比你有礼貌的,我想应该不难找。那么没礼貌的人怎么办呢?只好上旗杆。”
弗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可能……你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看得出来,把这句话说出口,花费了他不少勇气,但他依然说了。或许是仗着自己是唯一一个人质,有把握柴司不会真杀了他吧。
“掌控住中央警局?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是真实生活,不是电视剧。
“除了黑摩尔市警方的SWAT小队,还有联邦一级的SWAT小队,联邦政府还有专门的HRT,人质解救小组。视情势而言,军队特殊单元赶到现场的速度,也绝对比你想的快。你以为,你找来的几个武装分子,可以向这个国家的军力宣战吗?”
柴司听完,只是点了一点头。
除了刚才动手时从额头上滑散下来的一绺黑发,他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原来我们纳税人的钱还用在这些地方了。所以,你是在建议我,不管这儿发生什么,都不能让消息流传出去吗?”
柴司说完,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上什么通知、消息或来电也没有,他却忽然从喉咙深处低低笑了一声:“啊,来了。”
他一转手腕,将手机屏幕亮在弗莱眼前。
“什么?”弗莱怔怔地问。
“没发现吗?”柴司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黑衬衣已经皱了,还不知何时溅上了难以察觉的血迹;血腥气混着古龙水的气味,几乎令人眩晕的毒药一样。“你的机会过去了。”
“什——什么?我不明白……”
柴司修长的手指点在屏幕一角上,轻轻敲击两下作为提示;但他并没有真为弗莱扫盲的打算。当他正准备将手机重新收起来时,弗莱却低低吸了一口气。
……毕竟是做警探的人,观察力还不算差。
“那是什么?”弗莱愣愣地问,“我的通讯商网络标志……不应该是显示一个‘T’才对吗?那、那个是什么东西?”
柴司深深弯下腰,与他四目相对。
“看见了?那个‘巢’字?”他知道弗莱听不懂,还是笑了一笑。“黑摩尔市中央警局,现在已经处于‘巢穴通讯网’里了。”
我死在这一章了……太卡了怎么会这么卡,我是不是叫人把脑子替换了……
第84章 柴司被联系上的警局
“什么?”弗莱呆呆地问道。
像他这样级别的基层警察,可能在今日之前,从未听说过“巢穴”。
巢穴的存在,当然不止有猎人知道。
事实上,在猎人家派的大客户群体中,纯粹仅是有钱的,反而找不出多少——一般的有钱人,如果差了机缘,甚至没有渠道能够听闻巢穴与猎人的存在——最大的客户们,要么是富可敌国、要么是高官显要。
别的不说,光是能帮人“连任”、“赢选”、“获得任命”的伪像,凯家就已经经手过好几个了;获得这种伪像的危险度不高,却能卖出天文数字一般的价钱,实属最好的生意,可惜,就是它们数量稀少。
当然,不必担心客户做亏本生意。
不管客户为伪像花了多少,他们最后都能从这个国家身上几倍、几十倍地挤榨回来。
“你运气不错。要知道,一般人可能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与巢穴有关的任何边角。”
柴司走到门口,踢开用来堵门口的桌板,回头看了一眼。
“想看看外面吗?”
弗莱一双眼睛睁大了,显然不敢相信柴司竟会主动打开门——审讯室已经被他变成了一个抵挡外部侵入的简易堡垒;它也是唯一一个柴司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但柴司还是转动了门把手。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一点一点,转向外面的走廊,张开一片幽黑。
走廊上的灯,不知何时全被关上了。
旧精神病院建筑采光很差。每一层楼都仅有稀稀零零的数个窗户,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它们更像是一个个掏出来的圆洞,甚至比不上人头大。
即使此刻还不到黄昏,一旦关了灯,楼内也昏黑得叫人不由得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事物的轮廓。
弗莱此时就眯起了眼睛。
柴司站在门口,一手仍搭在门上。
当他看清门外的那一刻,他猛然吐出了一口憋在胸口里的气,叫道:“快,快开枪啊——”
这句话没喊完,又被他自己冷不丁给掐住了话头,变成了一声从鼻子里响起来的:“嗯……嗯?”
审讯室外确实有警察;毕竟这儿是嫌犯挟持着警探的房间,外面走道上当然会布置上警力。
只不过这“警力”,大概与任何一个人的想象都不太一样。
柴司看着门外走道,将身后弗莱含混急促的呼吸听得清清楚楚。他或许抽了半辈子的烟,所以胸口里总好像有一口痰,随着喘息冲上去、落下来,半晌,才从痰响里问道:“怎么……怎么回事?你、你是总务的珍妮,是吧?”
一个女警站在门外走道上,与柴司正面对面。
她是门外唯一一个警察,没有拿武器,一手却握着一只电话话筒。弯卷的电话线从话筒上垂下来,露出被硬生生扯断的裂口,依然在空气里微微摇摆。
大概是在向外部打电话要求增援的时候,“巢穴通讯网络”恰好覆盖了整个中央警局,叫她首当其冲了吧?
“有人报警吗?”女警仰起头,朝柴司问道:“我接到报警电话……是谁报的警?”
她一张圆脸,睫毛很长,一头棕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大概有四十来岁。看起来,一副很干练的样子。
“是他,”柴司向后指了指弗莱。
“什么?”弗莱一怔,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喂,珍妮是吧——其他人都去哪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喂,解开我的手铐啊!”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喊的。
名叫珍妮的女警,仿佛被一根线牵开了目光,眼睛转到了弗莱身上。
“好的,我这就来。”她看着弗莱,低声说道。
在经过柴司身边的时候,女警眨了一下眼睛。
眨眼时,她长长的上眼睫毛仍然固定在原地不动;从上眼皮底下,一层眼皮飞快地往下一眨,重新缩回上眼睑内。
“巢穴通讯网络”这件伪像,每一次在黑摩尔市打开时,总会呈现出一些细节上的不同,就像一个不喜欢重复自己的创作者;不管见识过几次,依然会冷不防地看见叫人讨厌的东西。
柴司在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珍妮”正蹲在弗莱面前,仿佛在劝慰一个害怕的小孩一样,低声说:“没事,没事了……坏人已经走啦,现在只有我和你了。”
弗莱脸上全是汗,眼睛里干干的,只有鲜红血丝。
他不说话了,只死死盯着“珍妮”的眼睛,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叫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墙上录影装置始终运行着,亮着一点红光。
“我接到了你前妻电话,”女警抬起话筒,示意弗莱把耳朵凑上去,说:“虽然离婚了,但听说警局出了人质绑架事件,她也很担心你呢,你快跟她报个平安吧。”
弗莱愣愣看了一眼话筒,和它身下断裂垂荡的电话线。
从话筒里,传出了细微的、匆匆的女性嗓音,好像叫了一声弗莱的名字,令他激灵灵一颤——
那以后发生了什么,柴司就不知道了。
他轻轻关上门,将一个已经不是珍妮的珍妮,和一个即将不是弗莱的弗莱,一起关进了审讯室门后。
站在幽黑昏暗的走道上,柴司将散落下来的刘海,重新梳向脑后,又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
枪被他插在腰间,一时半会,是用不上了。
走道上的幽暗里,浮动着好几道急促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气管仿佛被掐住似的“咯咯”声,环绕在柴司身边。
他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气。
绕过嵌入地板内的一张张人脸,柴司走到栏杆旁,一手攀住栏杆,翻身一跳,飞跃着落入了一楼大厅中央——一道喝彩似的口哨声,紧跟着响了起来,回荡在幽暗的警局大楼里。
“跳得真漂亮,”
一个年轻女人从一张办公桌前转过椅子,面朝柴司落地之处,露出一个笑。即使光线昏暗,依然能看出那一张白净流畅的面庞;以及脖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纹身——有字母,有字符,还有方块字。
“怎么样?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
柴司活动了一下肩颈。
整个中央警局都陷入了昏暗与安静里;但那份安静,就像是一层蒙眬不安、随时会苏醒过来的睡眠,睡眠以下,波荡着隐隐的噩梦。
他要抓的幕后人,肯定在见势不妙后,已经第一时间离开了;但是正如他刚才告诉弗莱的话一样,这栋建筑里,一定还有别的知情人——比如说,警局局长。
“把局长找出来,”柴司吩咐道,“我有话要问他。要是遇见还没有被巢穴通讯网络‘联系’上的人,就都集中在牢房里。”
水银冲他比了个军礼似的手势,干脆地说了声“是”,笑着问道:“然后呢?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柴司四下看了看。
“不管干什么,我的名字都会被他们记住了。”他想到这儿,低声一笑。“那么……你想干什么,就干去吧,随你高兴。”
我真的要死了,更得越来越晚,卡文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第85章 金雪梨她是居民就好了
她不过是想卖个消息、换个人情罢了,事态怎么忽然会严峻到这一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谨慎小心,从没有与警方产生过任何交集……连开车都不敢超速,就是为了避免此时此刻。
明明那件事之后,一直什么都没做,可自己怎么就偏偏站在这里了?
金雪梨怔怔伫立着,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变成了荆棘,将她牢牢包裹捆缚住了——直到那女警又喊了一声,她才激灵一下回过了神。
“喂!叫你呢,你没听见吗?你愣什么?把左手放上来,按指纹。”
金雪梨看了看那一个罩着玻璃板的指纹仪,又看了看桌后女警。
她好像比柴司先一步被带进了中央警局大楼里,或许是因为她看起来更无害。警局外仍是一片喧杂忙乱,应该是正准备将柴司带进大楼;他一看就不像善茬,所以警方戒备的神经,绷得很紧。
如果此刻站在她身边的警员,能探知到金雪梨的想法,恐怕就要换上一副态度对待她了。
“你怕什么,”那警员推了她胳膊一下,催促道:“你不是说,你跟那男人没有关系,只是偶然搭个便车吗?按指纹只是留个记录而已,你如果没做坏事,那按个指纹,什么都不影响。”
搭便车的说法,是她慌乱之下第一个抓住的理由,现在想想实在很蠢,因为它根本禁不住警方交叉质问。不过这一点,只是细枝末节罢了,此刻甚至根本不够格让金雪梨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