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包青天的月牙画在正眉心还不行，两位快给我们讲讲！”
眼见班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老花旦只能无奈开口。
“知道为什么咱们行里，把七月份的活儿叫鬼戏么？”
“那是因为前半夜是给活人看的，后半夜是给死人看的！”
“死人？！”年轻演员闻言纷纷大惊。
“不会让咱们去他们坟地演出吧？！”
老花旦闻言更加无奈，摇着头轻声叹息。
“死人就是鬼！那些在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出来游荡的孤魂野鬼！”
“包青天眉心的月牙画得太正了，会有鬼来找他伸冤的！！”
听到是这种说法，一众演员反而笑了。
作为青年一代，谁还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更有甚者打趣道。
“鬼伸冤？那好啊！”
“正好咱们可以过过当官的瘾，哈哈！”
看着满后台起起哄笑的演员，老花旦只能摇头苦笑。
戏班子班主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笑笑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万一要是真招来鬼，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眼见自家老板发怒，演员们这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暗中依旧是“嗤之以鼻”。
饰演包拯的演员无奈的问道：“班主，马上就要登台，现在改也来不及了，你说咋办？！”
“咋办？你自己看着办！”
“锣都响了三遍了，还不赶紧上去！！”
看着演员登场，班主心中暗暗祈祷。
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出什么邪乎的事情！
只是祈祷还不够，戏班子班主稍一犹豫，又赶忙给供奉的祖师爷和大师哥上香，以求他们能保佑平安。
这里特殊说明一下：
京剧演员不供奉神仙，供的祖师爷是唐明皇和喜神。
相传唐明皇既能打鼓，还能唱小花脸。
他和大臣们常在宫中的梨园内演唱，娱乐消遣，后来“梨园”成了戏曲行的代名词。
如果需要一个小婴儿的角色，往往用一个布娃娃来替代真人，这个布娃娃就是被称为大师哥的喜神。
虽然只是一个演戏用的假娃娃而已，但是对整个戏班子来说，它的地位仅次于祖师爷。
......
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眼就要到午夜时分。
整出《铡美案》也到了高潮部分：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
“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杀妻灭嗣良心丧，逼死韩琪在庙堂。
“将状纸押至在了某的大堂上，咬定了牙关为哪桩！”
铿锵有力的唱腔，引来台下满堂彩不断。
“好！！！”
见此情景，待在后台、一直提心吊胆的戏班子班主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幸好没出啥乱子。可吓死我了！”
已经下场的老花旦却没这么乐观。
“没出乱子......后半夜还没到呢......”
第1077章 下半场
台下，聋婆婆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华九难、王浅月一左一右的精心伺候着。
陈大计则是蹲在一侧的角落里，拿着个破作业本认真记录。
台下观众喊一次“好”，他就画下一笔。
现如今已经有十多个“正”字了。
毕竟陈富已经承诺：一声好加五十，大老爷们自然要说到做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眼看临近夜里十一点，聋婆婆缓缓起身。
“九、小月，你俩把花生瓜子的都给大家伙分了，然后就散了吧。”
“提醒乡亲们回去小心，天冷路滑千万别磕着碰着。”
“到家之后记得给灶王爷上香，然后都好好睡觉。”
“知道了奶奶！”华九难和小浅月赶忙依言照做。
陈富、赵爱国、王三也都起身帮忙：
递烟的递烟、说客气话的说客气话，提醒大家夜深了、该另一群“朋友”来听戏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大家自然知道七月唱戏的规矩。
因此也都附和着起身离去。
三两成群，不断念叨着聋婆婆一家的善、一家的好。
华九难趁着别人这不注意的功夫，转身来到隐蔽角落、轻声对等在这里的小动物们说道。
“还要劳烦诸位帮我送送大家，等会儿都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小老鼠、小刺猬、小狐狸等齐齐直起身子给华九难作揖，然后分散开来。
或三或五的跟着同样分开的人群，一路护送到每个人的家里。
有的村民看到一路尾随的小动物并不害怕，还给身边的人解释。
“看到没，这都是聋婆婆派来保护我们的仙家。”
其余人恍然，将手中食物放在路旁，让小精灵们一边跟着一边享用。
在子时之前普通人散尽，戏班子也能休息一会儿。
接下来就该唱鬼戏了。
唱鬼戏之前还有个规矩：
那就是用锅底灰涂在眼皮上，据说这样就看不到脏东西。
你看不到它们，它们就不会主动骚扰你。
防止阴阳相冲。
只是到了近代，很多规矩都被人忘了。
即便记得也不再遵守：这个戏班子就是如此。
演员们觉得锅底灰脏，于是纷纷用颜料、甚至眼影代替。
戏班子班主对这样的情况也很无奈，不过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轻声安排着接下来的事情。
“十五分钟后开‘水漫金山’，演员们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其余人齐齐回答。
戏班班主满意的连连点头，随后从包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钱。
“这次的东家说到做到：刚台下一共喊了五十多声好，人家把钱立刻就给了！”
“等会就给大家分下去！”
“想多挣的，待会儿更卖点力气知道没？！”
演员们闻言，还以为班主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头，台下连个人影都没了，就剩东家的几个半大小子，咱们卖力气给谁看？”
“就算唱破喉咙也没人叫好了吧，哈哈！”
其余人闻言，也跟着大笑出声。
班主尽管心中无奈，但还是开口叮嘱。
“你们这群年轻后生知道个屁！”
“活人戏好演，另一群朋友可不好糊弄！遇到脾气不好的，缠上咱们就麻烦了！”
“总之要比刚才更卖力气，都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这次回答得明显稀稀拉拉、有气无力。
毕竟连个观众都看不到，唱起来却是没劲头。
班主见此情景也是无奈，只能继续开口吩咐。
“‘水漫金山’唱完了，还有一小段《乌盆记》。”
“演包公的臭小子，你趁着这功夫赶紧把月牙重新画一遍！”
“真等脏东西找到你就后悔去吧！”
演员显然没把班主的话当回事儿，嘴里答应着却迟迟没有行动。
书中暗表：
此时的台下可不是没有观众，相反的比刚才还要多！
无数的枯骨亡魂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各种惨状应有尽有。
到了戏台前方之后齐齐朝着华九难等人行礼。
这倒不是他们认识华九难，而是对主家一片心意的肯定。
等见到华九难给他们还礼时，却是齐齐一愣。
显然没想到人家居然能看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