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杰毕竟是搞政工思想出身,在事后回味过来,第一直觉反应,就意识到陆亦轩似乎有意在给他们制造这种局面,制造出一种,非其莫属的局面,摆明了是要故意留一手来卡脖子,制约农机厂……
想搞事情!
所以他才会突然开口向伍凯旋这里征求意见,
想要清楚知道,陆亦轩的根底。
被伍凯旋当面毫不客气揭穿之后,才又会临时改变说辞,说是在担心那个死去‘白专教授’的身份。
一句话足以概括:
眼界格局,决定行事风格与方式。
随后,罗不凡的一番话语,尤其是那撬动地球支点的形象比喻,则是深深震撼到了宋成杰与伍凯旋。
他们显然没想到,罗不凡对事情的评价,居然到了这等地步。
罗不凡自然还是颇值得宋成杰信任。
毕竟,县农机厂的一点一滴改变,已经如同奇迹一般成为事实,这些可都是拜罗不凡所赐,否则他宋成杰现如今,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手下管理着二三十号人的一个县级国营铁匠铺铺主,哪儿来的这近千号职工大厂在手,便是去了外地谈业务,也是走到哪儿都有人追捧的大好局面。
宋成杰于是下决心再赌上一把大。
伍凯旋也下了决心,这一次,有了重钢复合金材料和多功能军工铲这两样好东西在手,再去省城,这无论如何,也得替陆家大小子解决了后顾之忧,替其父陆铁柱谋求到进军队直属医院治疗伤患机会。
很快,
回到县城的当天,伍凯旋先是一通电话,向上级部门做了汇报请示,
接着,又通过私人关系,联络上具体主管负责人,然后便带着几把一代成品的军工铲,还有一些重钢复合金原材料,与罗不凡一起,连夜风风火火跑去了省城。
为了解决陆亦轩的后顾之忧,伍凯旋这回算是,彻底豁出了老脸不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门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风风火火跟踪推进。
省军区某部直属的军工单位,在拿到成品,进行了一系列性能验证比对之后,对这种多功能便携式军工铲的概念相当感兴趣。
第二天一大早。
省军工单位,派出一个技术专家组,直接奔赴玉山县农机厂,当天便进驻下来,准备深入研发多功能军工铲项目。
宋成杰一大早在街头等到了卖完山货的陆亦轩,当面向其传达了上级决定。
却是,
陆亦轩因提供重钢复合金材料配方,及多功能军工铲有功,因此被特聘为,县农机厂的技术顾问,享受正式在编的厂内技术干部待遇。
一番诚恳沟通交流后,额外又给加了担子,担任上了农机厂经销科业务副科长一职。
定职定岗之后,一个月的工资待遇,能有九十块钱上下。
与此同时,
为了能让陆亦轩拥有一个更加良好,能够静心、专注的学习环境,彻底解决其后顾之忧,省里有关部门,多方联络协调之下,终于妥善解决了陆铁柱这位一级战斗英模的医疗手术问题。
当天晚上,陆铁柱就被省里安排下来的专车接走,刘玉莲跟去照顾自己男人。
这个节骨眼上,‘静下心’后,开始在农机厂履行技术顾问职责的陆亦轩,终于也‘成功回忆’起,白专教授老师当年设计的第二代、第三代军工铲结构,并画出了颇有水准的工程结构草图……
军工单位专家组见到图纸后,大为震惊。
这自然而然地,与玉山农机厂的合作,越发深入起来。
随后几天,专家组对重钢复合金材料的全面论证结果也火热出炉,面对各项性能指标都远远超出现有冶炼精钢的论证结果,专家组真正沸腾起来。
情况再次汇报上级后,
很快,
一个更为权威,直属后勤总装的军工立项评估小组,风风火火杀奔而来,
一番深入沟通交流后,玉山县农机厂的级别,以坐火箭般速度,直接从一家县级国营小厂,破格升为省属厅级准军工单位。
顺带着,
罗不凡、宋成杰这些相关人员,身份级别也是水涨船高,
再紧跟着,一个由后勤总装特批,省军工单位临时调派多名精兵强将,火线组建而成的,保密级别达到骇人听闻程度,专伺解决‘多功能军工铲、重钢复合金材料合成’的项目攻坚团队,在玉山县农机厂秘密挂牌成立。
陆亦轩也很荣兴被列入攻坚团队之中。
不过,
经过一番评估交涉,征求个人意见之后,上级只保留下陆亦轩在团队内的‘顾问’权,放弃了让他也直接加入团队,进行短期封闭式攻坚的强制性任务要求。
但有关方面很是执着,对陆亦轩这个‘白专教授’培养出来的学生,仍报有高度期待与渴望。
希望他能快速成长。
言外之意,让陆亦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再搞什么街头小商贩生意了。
由此,陆家兄弟的山货生意,在相关部门过问下,就此也告一段落,暂停了下来。
费尽心思筹谋的事情,终于有了满意结果。
一切事态,也都进展顺利,基本上都在事先预想框架之内。
面对眼下这个结果,陆亦轩倍感欣慰之余,并不觉这般谋局操纵安排,有什么对不起他人地方。
唯一就是,这种仗着信息优势与眼界先机,掌控一切在手的感觉,让他很有些容易迷失上瘾的飘然滋生而出,到是很让他暗暗警惕,告诫自己,记清楚自己姓甚名谁,别飘得太厉害。
接下来的日子里,
陆亦轩因为时不时就要跑县农机厂做汇报交流,所以在宋成杰的关切下,特意为其配发了一辆农机厂自制的样品自行车,来回再要进县城,终于不用可怜兮兮靠11路公汽跋涉。
这可是整个仁和村的第一辆自行车。
骑回村的第一天,立刻就引得全村上下轰动,男女老少一大帮,都腆着脸排队尝鲜学车,场面惊人。
陆亦轩这段时间一直很认真在履行着农机厂技术顾问的职责。
他透过跟罗不凡等人的一些技术沟通交流,将一些个相当超前的材料研究思路与方向,灌输给了罗不凡,给了驻厂的军工专家小组。
材料研究是个相当漫长且复杂系统工程。
他这是,有意识引导着,让专业的人去搞专业的事,有些期待,今世有自己这只‘老蝴蝶’在旁使劲振翅,国内这整个落伍西方世界太多太多地行业,最终能开出怎样别彩花果。
期待归期待,
具体到罗不凡这些人,最终能折腾到哪种程度,可就不是他所能掌控了。
现在的陆家小院里,他如今每天都抽出大量时间,尽心辅导着大妹和二弟的功课,捎带脚地,本来还想将牛犇这小子也一块纳入教学目标中,可惜这小子就只知道看小人书,其他一概无感。
村里好些孩童、少年,甚至成年人,都知道陆家有小人书,有好看的画报,有好听的故事(大妹、二弟、三弟每天的轮番朗读时间)。
闲暇之余,大人小孩都喜欢往陆家小院里钻。
陆亦轩来者不据,后来干脆在自家院里搭了个棚,棚下用石块加木板,做了好些个长条凳给来的村民们坐,附庸风雅地给棚子起了个名,叫做什么——
【农家书屋】。
好些大人孩子其实都不识字,纯属凑热闹来的。
陆亦轩起了兴致,弄块木板挂在棚前,教村民识字,同样很是上心……
第29章 项目要下马
第29章 项目要下马
给父亲治伤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前段时间的山货小贩生意攒下不小一笔钱,家里生活也大为改观,
再加上,如今在县农机厂,有了一份收入还算不错,但却压根不用耗费太多时间,甚至都不用按时按点去点卯的工作,
有了大把空闲读书、学习,
顺带教一下弟弟妹妹这俩学生(三弟陆亦勇已经重回了小学读书),重温一下当老师的滋味,
陆亦轩的小日子,突然一下子变得平淡而充实起来。
他相当享受这种乡(穷)野(困)淳(粗)朴(俗)包围下的简单生活氛围,只恨这时光不能就此永驻,再不要滚滚向前,一路披荆斩棘,历经浮华,终究却还要逃不开一朴黄土掩埋。
有时不免就在想,这重生十八岁的时光,是否为真,是否只沉浸在南柯一梦之中……
拜陆亦轩所赐,仁和村村民们眼下的小日子也都大为改观。
继李二和这一帮胆子越来越大的能人之后,更多的村民,也纷纷加入了各种社员生产互助小组,有村户合作开展养鸡社的、有村户合作开展养猪社的……各种能够排除在生产队大锅饭之外,却又能充分调动起村民们生产积极性的生产互助社,如同雨后春笋,成为一股潮流。
这些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生产互助社,都是陆亦轩这段日子‘研究’出来的小成果。
算是,不大不小地,利用重生带来的信息认知高度,钻了一回政策空子,让村民们都能在避免被割‘走资’尾巴的同时,大家齐心协力把各自的小日子过好。
悠哉清闲小日子中间,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件很有意思小插曲。
有那么一天,公社马主任,冷不丁带着一帮人突然到了仁和村,对村民们搞了一波‘走资尾巴’突击大检查。
可惜,在陆亦轩的提前教导下,村民们早就彼此间攻守同盟确立,展现给检查组的人看的结果,这都是仁和生产大队的生产经营方式创新,一帮人汹汹而来,最后却只能溜溜无功而返。
公社搞检查的人,前脚离开没多久,李二和这帮人就反追查出了告发者是谁。
结果,当天傍晚,山场插队知青陈沪生,就被人麻袋套头暴打一顿,然后还直接给灌醉了酒,又剥光了衣服,把人扔进山场的猪圈里,跟一群母猪睡了一个晚上。
这之后,整个龙岩公社的人都在谣传,仁和生产大队山场有个变态知青,憋不住寂寞,居然半夜里脱光光钻进猪圈搞母猪。
一时之间,睡了山场好几头母猪的某知青,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焦点。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九月下旬,再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
这天,
陆亦轩回县城农机厂上班点卯。
进了厂子大门,凑巧便看到一帮子人正闷头往外走,这些人不是别人,赫然是攻坚团的那些省属军工单位的技术专家们,上前跟众人打招呼时,专家门都很勉强,一个个垂头丧气,跟打了败仗的残兵游勇似的。
再问得急了,其中一位烦躁大吼一声:“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全都一场空!”
有位专家领导模样的中年男吼那位:“老陈,注意影响,别乱发牢骚,我们是军工人,有点组织纪律性……”
嘎,
一辆军绿大卡在农机厂门口停下。
专家团跟着陆续爬上了卡车,收拾停当,很快卡车便打火启动,原地留下一阵尘烟滚滚,片刻后消失在远方。
厂长宋成杰、总工罗不凡,再有一帮子的厂内老技工,这些人也都目露怅然,像一根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厂门前,久久没人开口说话。
陆亦轩隐约猜到了答案,不由也是一阵黯然。
历史印迹中,国家改开之初,为了集中资源,发展一些重点项目,恢复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目标,这整个最初的时段,可是关停了相当大一批军工企业,停马了一大批的消耗资源大块头项目。
没得办法。
国家积贫积弱太多年了,底子就那么大一丁点儿,又是刚刚经历了特殊十年的动荡劫难,再还有近十个亿的人口要养活,需要补上的窟窿太多,只能是窟窿窝里挑来捡去,先优先照顾一批,暂且强压下一批。
依照历史轨迹,这接下来的近二十年,实际上是国内整个军工系统日子过得最为艰难的一段时间。
有点想当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