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的大街上，苏序等人再一次吃了闭门羹。
张真人道：“太守大人恐怕是不愿意见我们。”
苏序道：“我立马回府修书给犬子，若眉州有事定要来相救！诸位也回家把府里的家丁、佃农都组织起来，以备万一。”
众人本有懈怠，但听了苏翁的话各各都回家忙活去了。
灾年不比顺年，祖先说，灾祸降，妖孽生，越是灾年就越是要提高警惕。
苏家府邸。
苏辙一直坐立不安。
父亲不在家，一屋子的老幼妇孺，若真有个什么事该怎么办啊！
不经意抬头，哥哥正和小石头下围棋。
哥哥说小石头失了家人，心情不好，所以和他下下棋转移注意力。
苏辙把目光落在了小石头的身上。
他说他不会下棋，所以是哥哥慢慢在教他。
只见他蹙眉深思，落子的姿势非常沉稳。
苏辙心中疑虑，小石头说话彬彬有礼，做事井井有条。
这绝不是普通乡野间能教导出来的孩子。
祖翁说是在流民里把小石头救出来的，那小石头的家人到底谁，又是什么身份？
正想着，祖父回到了家，苏辙急忙迎上去：“祖翁，事情如何？”
苏序摇头：“我两次求见，陈太守都以借口推脱。”
苏辙错愕：“祖翁，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时，苏轼和小石头也放下棋子围过来。
苏轼问道：“祖翁，我看您一脸焦急，可是有事费心？”
“没什么，我只是想你二伯了，我去书房给他写封信。你们自己玩！”
苏序不想让家人操心，随口撒了一个谎。
等祖父走后，苏轼喃喃道：“三郎，我发觉祖父的神色有些不大对。你们之前说什么了？”
苏辙道：“没什么，我想祖翁一定还在为流民的事情担忧吧！”
苏轼扭头望了望小石头，只见他表情凝重。
苏轼笑着把小石头拉到棋盘边：“小石头，咱们继续，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旱情远离，流民暴动也被镇压，眉州城许多人都以为回归了平静。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比苏序和苏辙担忧的更加严重。
知州府衙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原来是太守夫人吩咐丫鬟给头一晚睡在书房的丈夫洗脸水。
谁知房门竟虚掩着。
丫鬟轻轻扣了扣门，没有回声便踮起脚尖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只见地上一大摊血，书桌上趴着一个人，那个人已然被人割了脑袋。
丫鬟的惊叫声惊动了整个府衙。
书桌上的死人就是太守陈升。
紧着着，一支穿云箭稳稳扎进了城门的牌匾上。
箭头还有一颗脑袋，经过守门官吏的辨认，正是知州陈升。
城门口顿时发生了骚乱，守门官吏立马关闭了城门。可是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快的传遍了眉州城的各个角落。
原来这一切都是王宪的叛军干的。
不过顷刻间，王宪的三万叛军就把眉州城团团围住。
王宪骑在骏马之上，冲着城内大喊：“眉州知州陈升，不顾百姓死活，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如今我替天行道要了他的性命。所有的一切都和城内的百姓无关，只要你们打开城门投降，我保证不会伤害一个人的性命！”
太守被杀，群龙无首，猛然间又叛军围困，眉州城内一片混乱。
见此情形，年过七十的苏序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大家不要慌！父老乡亲，你们听我说，如果我们慌乱正是中了叛军的诡计。眉州是我们安居乐业的家园，我们必须奋起反抗，保护家园保护妻儿！”
慌乱中想要逃命的百姓，抬头一看那是苏大善人。
这时人群中有人吼道：“苏大善人说得没错！如今眉州城已经被包围，我们根本就无路可逃。除了奋起反抗，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又有几个年轻男子大声道：“苏大善人，您老成持重，德行更是有目共睹。您老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你干！”
一人起头个个争先，一时间又有许多年轻人表示愿意听从苏序的指挥。
苏序点头称赞：“好！现在你们都听我吩咐。妇孺都回家去，关紧家门。男子们，家里有刀剑的拿上刀剑，没有刀剑的我们去打开府衙的甲仗库分派！”
甲仗库是当时的兵器库，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为了保护家园，苏序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哪怕以后朝廷怪罪下来，一切罪责也由他承担！
很快，平时和苏序交往甚密的张真人和乡绅们，一起组织城里的男丁，破开了甲仗库，把兵器分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城外，等了许久的王宪见城内静悄悄，随后城楼上又出现了许多兵士。
一旁的谋士道：“主上，看来这眉州城是不打算投降了。”
王宪问道：“军师，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
谋士道：“回禀主上，眉州刚刚经历过大旱，百废待兴。知州又被割了脑袋，城内定是人心惶惶。他们现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想我义军收留难民，斩杀贪官污吏，替天行道一定能胜！”
王宪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肚子里墨水没有一滴，却刚愎自用。
他冷笑道：“军师说得好！那我们就占领眉州城作为我们的据点，然后再向外继续发展地盘，早晚整个西川路和山西路都是我的！”
在攻打眉州之前，王宪的叛军已经赢得过几次小范围的胜利。
王宪打定了主意要吃下眉州，那军师惯会察言观色。于是投其所好说些奉承话，王宪更是傲慢非常。
随着一声令下，三万叛军开始攻城。
虽说是一支杂牌军，可是打起仗来却并不含糊。
他们本是一群饿红了眼的人，只要谁肯赏一口吃的，就一个个都变成了豺狼虎豹，为了主子可以拼命。
叛军有的砸城门，有的用云梯爬墙，有的举起盾牌掩护，喊杀声震天。
王宪一直盯着战势的发展，他的队伍必须赶在朝廷的援军到来之前攻陷眉州城。
而对于眉州城的百姓来说，他们要拼死抵抗直到援军的到来。
第22章 叛军来势汹汹
打开兵器库，里面的场景不由得让人愤怒，兵器少得可怜不说，还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老化。
最是儒雅的张易简都忍不住骂道：“这群混蛋，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只晓得中饱私囊，哪里管百姓的死活！苏翁，你看看，这可怎么办？”
苏序道：“眼下火烧眉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先把能用的铠甲和兵器发放下去，再找一个工匠修理损坏的。”
张易简急得直跺脚：“就是这里边的东西全是好的，那也不够啊！”
苏序道：“自己家里的弓箭、匕首甚至是锄头、铁锤，凡是能用上的都回家拿去！”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张易简的道观里还有不少长剑，他立马回了道观，把十岁以上的道士全部集中了起来。
山门外，张真人对着下边的徒子徒孙道：“我等修道之人本就该除魔卫道，以护佑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今乱臣贼子已经兵临城下，人人得而诛之，我等亦不可袖手旁观！”
家破人亡之际，道士们个个凝视着观主，没有一丝退缩畏惧。
张真人扫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忍着巨大的悲痛道：“去吧！去城门守护眉州城！”
“是！仙长！”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回应之声，道士们沿着台阶快速往山下跑去。
另一边的苏家府邸，高安拿着一锭金子匆匆跑到了主母面前。
程夫人看着高安手里足足有十两的金元宝，惊愕不已：“高安，这金子哪来的？”
高安道：“我今儿起来就没看见小石头，这锭金子就是在他床上发现的！”
程夫人更加错愕，连忙吩咐下人寻找。
可是家里的每个角落里都找了个遍根本没发现人影，守门的家丁很肯定的说没看见小石头出门去。
无端端的，小石头就从苏家消失了，一向和他要好的苏轼显得失落极了。
苏辙思索片刻道：“一定是有人把小石头带走了。这锭金子大概是给咱们家的谢礼，感谢我们救了小石头的命。”
高安盯着晃眼的金子：“那人是谁，出手居然如此大方。”
苏辙道：“我瞧小石头的言谈举止并非普通人家出身，或许是什么落难的公子哥。现在人家家里的高手找了来，神不知鬼不觉就弄出了府。”
这不是小说和电视里常有的桥段嘛，苏辙用脚指头就能想得出。
不过这个时代的高手和侠客到底有多厉害？
苏辙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要是能学上一两招就更好啦！
和苏辙的吴所谓不同，苏轼对于小石头的离开还挺失落。
他愁眉苦脸道：“我昨天还和小石头约好去乡间骑牛，今天我就失去他这个好友了。”
程夫人也很感怀：“这锭金子就当小石头捐给眉州百姓的吧！等打败了叛军，就布施给穷人，也算为他，也为苏家积福啦。”
八娘正听着，扭头一看正瞧见弟弟苏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连忙用手帕替他擦眼泪：“二郎，人和人之间缘来则聚，缘散就分，你不必太过伤心。至少我们知道小石头不是被坏人掳了去，而是和家人团聚了。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苏轼克制着眼泪：“阿姐，你说这一次我们能打败叛军吗？”
苏轼的问题令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只听见外边喊杀声震天。
虽然苏曹的历史不咋地，但是他可从没听说苏轼的老家被敌人占领过。
于是苏辙打着包票：“你们都不用担心，我相信眉州不会破城，更不会被一个流氓头子欺辱！”
苏轼拉着苏辙的手：“弟弟，我相信你！”
谁要你相信！
苏辙嫌恶地甩开哥哥的手：“苏子瞻，你都十岁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
真给男人丢脸的，还大文豪，还心胸旷达，反正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出。
苏辙甚至怀疑是不是后人刻意拔高了苏轼的人物形象，就像三国里的诸葛孔明一样，吹得神乎其神，还把周瑜恶化成心胸狭窄爱嫉妒，这他妈不是捧一踩一，纯属扯淡嘛！
可怜的苏辙，当了宰相的苏辙居然被哥哥苏轼压得毫无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