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没有得到回应。
一转头，然后就看到汤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逮个正着。
汤姆也压着声音，“所以，这就是我们苦苦寻觅的小-弗兰克-阿巴内尔？”
史蒂文能够从汤姆眼底的笑容解读出一抹幸灾乐祸，这让他有些郁闷，一时之间嘴硬就不想承认；但否认拒绝的话语也说不出来，这让史蒂文想翻白眼。
汤姆看出来了，但他是一位老实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玩笑、什么时候则不能，比如此时。
于是，汤姆没有调侃，而是回到正题，“我觉得他非常具有可塑性，和莱昂纳多是两种不同的演员。”
“当然，我们可以选择莱昂纳多，耐心等待‘纽约黑帮’杀青，莱昂纳多是绝对不会错误的选择。”
“但我们也可以选择安森，冒险一次，让安森去探索去摸索，塑造出一个全新的角色，然后看看效果如何，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
汤姆，非常大胆，直指核心。
史蒂文没有开口，转移视线，静静地注视伸展台上的安森。
汤姆内心轻叹一口气。
汤姆了解史蒂文，史蒂文是一位出色的导演，但在演员选择上，是保守的也是平庸的，他有自己的舒适领域，在过去十年里取得巨大成功之后，也就越来越习惯待在自己的舒适领域里，拒绝作出冒险。
于是，汤姆也没有再继续从专业角度分析，而是更换一个方式，“史蒂文，你上次采用没有经验也没有成功作品的新人是什么时候？”
“‘紫色’，还是‘外星人ET’？”
“紫色”，1985年的作品，那是史蒂文从商业转入艺术的一次大胆尝试，秉持不破不立的心态采用完全新人班底，拍摄了一部黑人电影，即使是现在也依旧是惊世骇俗的一个举动。
“外星人ET”，1982年的作品，一部以孩子为主要班底的作品，史蒂文回忆童年的一次重要尝试。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史蒂文似乎再也没有这种魄力，选择演员卡司越来越保守越来越狭隘也越来越依靠明星效应。
所以，这是懒惰，还是恐惧？
史蒂文承认，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自己的作品，毕竟，演员确实不是他作为导演的关注重点。
此时被汤姆指出，下意识地，史蒂文就想要反驳，“‘人工智能’！”
汤姆满脸无奈地看向史蒂文，“海利？裘德？还是弗兰西丝？”
“人工智能”，今年暑期档的作品，也是史蒂文的最新作品，这部作品的演员卡司阵容一样值得瞩目。
海利-乔-奥斯蒙（Haley-Joe-Osment），凭借“灵异第六感”成为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童星。
裘德-洛，“天才雷普利”、“感官游戏”、“王尔德”、“千钧一发”等等作品的英国演员。
弗兰西丝-奥康纳（Frances-O’Connor），崭露头角的澳大利亚演员，但也已经出演“包法利夫人”、“曼菲尔德庄园”等等作品。
一句反驳，就让史蒂文愣住，反应出现短暂的障碍，稍稍有些分神，视线就跟着安森的脚步缓缓移动。
不由地，陷入沉思。
第347章 全场起立
迪奥时装周走秀，全部结束，模特们排成长队鱼贯登场，整个秀场掌声雷动，汹涌着一片热浪。
开场前，史蒂文觉得这是一场煎熬，他可能坚持不住。
结束后，史蒂文却全然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仿佛刚刚观看了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依旧恋恋不舍——
这也是史蒂文万万没有想到的，所以人生清单里可以勾选掉一个项目了？
然后。
掌声，节节攀升，滚滚热浪浩浩荡荡地引爆能量。
安森，率先登场。
艾迪，紧随其后。
安森作为全场收尾模特，最后一个踏上伸展台，加入模特行列，站成左右两列，欢迎艾迪登场。
就在艾迪-斯理曼现身的刹那，掌声攀登全新巅峰——
颠覆男士时尚，年年都有人说，隔三差五也有人尝试，但纸上谈兵显得轻而易举，现实却屡屡遭遇碰壁，一直到现在，不显山不漏水的艾迪做到了。
要知道，艾迪是非科班出身，入行时间也并不长；而且，在琳琅满目的品牌里，居然是迪奥挖掘出宝石，完成如此壮举，绝对是意外加上意外。
啪啪啪。
啪啪啪！
陆陆续续地，全场起立，以最隆重最盛大也最狂热的方式为艾迪送上掌声，耳膜之上传来一阵轰鸣。
气浪，滚滚。
“结束了！”
帐篷之外，一阵惊呼，十月巴黎寒风之中苦苦等候的人们一个激灵就纷纷站立起来，再也顾不上闲聊，熙熙攘攘的灼热视线一窝蜂地全部投射过去。
巴黎时装周的举办地选择在卢浮宫，大名鼎鼎的卢浮宫，但并不是在卢浮宫内，而是在卢浮宫对面的花园，这里有一个小凯旋门、有一个玫瑰园。
各大品牌就在这里搭建帐篷，帐篷里面就是秀场，等待走秀结束，马上就会拆掉舞台，为下一个品牌做准备，短短一周之内可能有数百个品牌登场。
此时，迪奥正在走秀，其他帐篷里也传来音乐，但来来往往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朝着迪奥这里包围。
一圈两圈团团将帐篷包围起来的人群显得焦躁而激动，一个两个拉长耳朵试图通过背景音乐捕捉帐篷里面的动静，看看听觉是否能够抓住一些信息。
终于，走秀结束，人群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讨论，帐篷里面一波接着一波的掌声就已经扩散开来，激起层层涟漪，然后开始攀升，一点一点地攀登高峰。
狂热。
不由自主地，众人纷纷交换视线——
难道，成了？
帐篷里面，却没有人理会外界，他们不在乎外界的想法也不在乎后续的影响，此时此刻只是单纯想要沉浸在这一刻，用灵魂去感受震撼的洗礼。
史蒂文也站立了起来。
这不是礼节性的鼓掌——
史蒂文自己也以为是，习惯性地给予礼貌回应，但是，当他看到安森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登场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惊艳，一次又一次展现不同面貌。
“这就是那件衬衫。”汤姆正在亲切地为史蒂文科普。
史蒂文，“哪件衬衫？”
汤姆：……“安森在不久前引起无数话题的衬衫。”
史蒂文，“为什么一件衬衫会引起话题？”
汤姆生无可恋，“就和人们讨论大卫-贝克汉姆换发型一样。”
史蒂文还是不理解，但没有关系，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次看到一个不同的安森。
衬衫，正是安森在“公主日记”首映式穿的那件，这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一般来说，时装周就是全部新品，如果一个设计已经提前公布，尽管品牌依旧会上市这一款设计，但不会在时装周登场。
然而，迪奥没有这样做。
不仅没有，艾迪依旧让这一款衬衫在时装周登场；而且还放在最后隆重登场，除了白色还有黑色，然后由安森身穿此次迪奥时装周主打设计最后亮相。
白色衬衫，胸口心脏炸裂的烟花；搭配黑色西装黑色西裤黑色皮鞋，但真正的区别在于黑色领带，依旧是贯穿全场的松松垮垮窄版领带，诠释摇滚的不羁和叛逆，打破男士西装正统死板的束缚。
按道理来说，人们已经在“公主日记”首映式里看过这个设计，缺少惊喜缺少冲击；但再次看到安森登场，还是忍不住惊艳。
仅仅是多了一件西装外套和领带，却将男人的不羁与狂傲完美杂糅到少年的纯真与无邪气质里，让西装迸发出截然不同的魅力，然后此时才发现，这一套西装是完美剪裁，用布料包裹出身型线条，犀利之中带着一种性感。
不一样，确确实实不一样。
低调之中的张扬和棱角，完全可以适用于日常穿着，让在场不少男士都开始想象，如果自己穿上的话，效果如何？
史蒂文也是一样——
准确来说，他并没有想象自己穿上这套衣服的模样，他对时尚真心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确实开始脑补，如果小弗兰克-阿巴内尔穿上的话会如何？
又或者更进一步，这就是小弗兰克-阿巴内尔的话呢？
史蒂文的脑海里灵感持续不断迸发，他已经开始想象摄像机镜头围绕安森运转的构图、运动以及角度。
画面，出来了。
史蒂文有些亢奋——
这种感觉，久违了，以至于史蒂文几乎要忘记了，围绕一个演员一个角色去打造镜头，以一个形象为核心去发展剧情，让故事因为角色而绽放魅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曾经在“夺宝奇兵”里尝试过，但那就是最后一次了，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再也没有尝试过，也许这次就是机会，毕竟，传记电影的魅力就来自于主人公，不是吗？
的确，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很好，完美契合他们的一切要求；但同样，使用莱昂纳多担任主角的话，电影的风格类型是可以预见的，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史蒂文完全就在自己的舒适领域里打转。
当年拍摄“紫色”，整个好莱坞都是史蒂文疯了，首次尝试艺术电影，结果就选择一个高难度的黑人故事，稍稍一点偏差就可能让史蒂文被口水淹没。
但史蒂文依旧这样做了。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紫色”当年赢得一片赞誉，也标志着史蒂文真正地扭转商业导演的刻板印象。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冒险不再挑战了呢？
也许，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本来这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故事，那么，他为什么也不走寻常路地打破舒适领域尝试看看呢？
第348章 绝对焦点
啪啪啪……
啪啪啪！
掌声，雷动。
不由自主地，史蒂文也用力鼓掌起来，在某一个刹那，仿佛自己也完完全全成为这场时装秀的一员，全程灼热的胃部似乎终于平复下来，真正地融入其中，哪怕内心深处依旧清楚这是一个假象。
悄悄地，史蒂文朝着汤姆的位置倾身微微弯腰，“让我们这样做吧。”
汤姆不解，在全场汹涌沸腾的掌声里，还以为自己没有听全，不由看向史蒂文，用眼神表示询问。
史蒂文，“我准备好了，你呢？”
说完，史蒂文就默默地看向伸展台，汤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安森，尽管周围还有其他模特，但不可否认地，安森还是轻而易举地进入视野。
汤姆心领神会。
笑容，爬上嘴角，一种难以抑制的期待和亢奋混杂着紧张在胃部燃烧。
汤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次全新挑战一次全新冒险，和莱昂纳多的合作，什么情况什么局面大概都能够预料，但是和安森？摆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乃至于整个项目的调性和风格也将翻天覆地。
汤姆承认，他稍稍推动了一把，因为好奇——
他好奇安森版本的小弗兰克-阿巴内尔，也好奇安森作为演员的能量。
和史蒂文一样，汤姆在演员工作岗位上已经悄悄地陷入舒适领域，许久许久没有陌生感新鲜感和紧张感。也许，安森作为对手戏演员，能够带来一些……变数？
现在，事情终于如愿，按照汤姆的预期发展，某种程度上他也会担心，如果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呢，紧张和不安在所难免；但更多还是期待，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剧组。
对演员来说，这是好事。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