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时郭子兴带着南岸前来请降的金嗣元过来,凑到鲁锦身边小声道,“大帅,此人是元军后阵的将领,名叫金嗣元,他们在南岸还有三千兵卒和数千石的粮草,想要请降。”
鲁锦闻言顿时乐了,看向金嗣元问道,“你们要请降?不打了?”
金嗣元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不打了不打了,大帅驱逐鞑虏,复我中华,何等豪迈,我等也是汉人,仗打到这个份上,何苦还为鞑子卖命?
“再说大帅已将火铳置于岸边,瞄准吾等,南岸还提前安排的骑兵,我们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何苦为一己之私再造杀孽。
“大帅连战连捷,先败左君弼,又败康茂才,如今又一举歼灭安庆元军主力,现在安庆各城空虚不已,对大帅来说唾手可得,只半年光景,大帅已享地千里,无一合之敌,此天命也,非人力可敌也,吾等又岂敢负隅顽抗,故而特来请降?
“大帅若不愿收留,也请不要枉造杀戮,将那些士卒遣散,放吾等归乡也可,大帅若是信得过,我三人也愿为大帅牵马执凳,报效君恩。”
鲁锦满意点头,他之前在南岸安排伏兵,就是为了牵制南岸的残余元军,如此即便他们不主动投降,自己在北岸腾出手来,也能将他们歼灭,反正不会再让他们回到城里打守城战,只是没想到这三人如此识时务罢了。
于是便说道,“你们三人倒是识时务,你叫什么名字,另外两人呢?你们三人在元军是何官职?”
“回禀大帅,鄙人金嗣元,南岸还有两个兄弟是路忠、洪保,我三人都是安庆万户府的千户官职。”
鲁锦点点头又问道,“之前驻守何处,这次是从哪来的?”
金嗣元立刻道,“回大帅,洪保之前在守怀宁,我与路忠二人都是从望江县调来的。”
鲁锦闻言眼前一亮,又问道,“你刚才说安庆路后方空虚,现在南面各城还各有多少兵力,你可知道?”
金嗣元毫不迟疑,当即道,“听说之前桐城派人去怀宁求援,献计说集重兵去桐城防御,为后方调集兵力,加固城池争取时间,安庆路达鲁花赤阿尔长普担心兵力少了,难以挡住大帅的重兵,故而几乎将后方兵力抽光。
“现如今望江和太湖两县,几乎一个兵也无了,潜山大概还有两千孱兵,怀宁也只剩四五千守军,除怀宁外,夺取另外三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剩宿松一县,兵力丝毫未损,还有一战之力。”
鲁锦闻言满意点头,正想说什么,缪大亨却在旁边突然插嘴道。
“大帅,望江和太湖二县不在计划之内,再往南打下去,我们的兵力定然捉襟见肘,大帅不可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忘了我军图霸江南的大业啊。”
郭子兴在旁边,听到这话顿时反驳道,“此言差矣,潜山诈城可得,太湖望江一个兵都没有,取此三城实乃天意。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白捡的城池,为何不要,那可是两个县,而且还是人口众多的县,兵不够了再招就是,你连地和人口都有了,还怕没兵?这是什么道理?
“再说眼前这些俘虏,加上南岸那三千兵力,足够再扩编三个团,况且还有怀宁的数千兵力,等打下怀宁,我看还能再扩一个团,新编四个团出来,还守不住两个县?”
鲁锦闻言也看向那些俘虏,他是有扩建编制的打算,但原来只打算扩建一个团,再编一些守棱堡的守军来着,这一下扩编三四个团,那肯定是多了,自己目前绝养不起这么多兵。
但太湖和望江两县又是到嘴的肥肉,关键这两县面积极大,人口众多,耕地广阔,河流纵横,水源充足,绝对是飞的流油的县,再加上此时两城兵力空虚,这不去占简直没有天理。
不过要占这两城的话,那原来的作战计划就不行,后续计划都得重改一遍。
鲁锦皱眉沉思片刻,一咬牙,还是说道,“你们俩说的都对,太湖、望江,兵力如此空虚,不占下来简直暴殄天物,但这与我们原来的作战计划相悖,究竟要不要长期驻守,还需从长计议,此二县十分富庶,哪怕是不能长期驻守,即便是去抢一把就走,也是要去的。”
郭子兴和缪大亨一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反驳了,鲁锦是主帅,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于是就听鲁锦再次说道。
“金嗣元是吧,你先去将路忠和洪保叫来,我有事安排你们。”
“是,多谢大帅收留,我这就去。”金嗣元闻言大喜,他刚刚就在旁边听着,知道鲁锦要去拿望江和太湖,如此一来,他这个原望江守将必然能发挥作用,刚投靠新主公就能立一个功劳,岂不美哉,当即屁颠屁颠的去南岸叫人去了。
鲁锦这边也没闲着,曹良臣跟卢显宗一起去诈潜山县城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元军的援兵被自己一战尽灭,如果按照原来的作战计划,就只差一个安庆路的首府怀宁没有拿下,但现在计划有变,想拿下太湖和望江二县,还需要更多的兵力才行。
反正这些刚刚俘获的兵力,现在肯定是没法用的,一来这些将领他不放心,二来也跟圣武军不是一个体系,战斗力也堪忧。
于是鲁锦想了想才说道,“缪大亨,听说你在枞阳镇留了眼线?”
“回大帅,正是,是末将的次子缪义带人守在那里,我们之前提前抓获了桐城的达鲁花赤别列怯不华,此獠借求援之名,带着妾室提前逃到了枞阳,随时准备跑路,只可惜还没到地方,便被犬子给识破身份,提前拿下了。”
鲁锦点点头赞赏道,“干得不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灵活的头脑,稍加历练,将来必有大用,我看此次战役之后,他也能升任营官了。”
“多谢大帅赏识,我先替犬子在这里谢过。”缪大亨当即抱拳道。
鲁锦又道,“你的十二团伤亡如何?可还能再战?”
“回大帅,我团战损四百余,还不算伤筋动骨,从辅兵中抽调一批,补足四个战兵营,仍可作战。”
“那好,你现在立刻做准备,然后今日便渡河,先拿下枞阳镇,做出向怀宁逼近的态势,我这里还要准备三四天,等永安兄的主力过来,我再带主力过去与你汇合,一起合攻怀宁。”鲁锦当即命令道。
“是,末将遵命。”
缪大亨答应一声,当即离去,准备补齐战损,尽快完成鲁锦交代的任务。
此时旁边只剩下郭子兴和叶升,郭子兴又问道,“大帅,那咱们呢?”
“咱们,看管俘虏,修缮木桥,等着101师的主力过来汇合。”鲁锦说罢又看向旁边的叶升,又说道。
“叶升,我手书两封信,你立刻派人分别传给廖永安,还有庐江县的张温还有冯先生。”
“是。”
鲁锦一伸手,找亲卫要来纸笔,立刻写了两封信,给廖永安的那一封,是催他尽快打下桐城,然后带着全部主力过来与自己汇合,桐城留给张温来守,自己这边计划有变。
之前鲁锦还留了一个营的骑兵给他,让他收到信后,先把鲁谦厚那个营的骑兵派过来,自己这边急需兵力。
然后他又说了在沙河全歼安庆援军的消息,同时说明太湖和望江两城兵力空虚,可以一举拿下,兵力不够,需要他快些过来支援,同时还派人把莫伦赤的首级和大纛一起送去,尽快瓦解桐城守军的意志。
给张温和冯国用的那一封,是让张温南下,进驻桐城县,守好后方粮道,另外让冯国用跟着过来的时候,给桐城安排好官吏,再让他带着补给的火药和炮弹,跟着廖永安一起来跟自己汇合。
同时又把这边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太湖和望江兵力空虚,可以轻松拿下,兵力虽然紧张,但自己现在俘获了一万三的元军俘虏,潜山那边也有两千新兵,加起来就是一万五千人。
等打下怀宁,定然还可以俘获一批兵力,到时候即便不算守卫棱堡的人,也能轻松扩编两个团出来,所以兵力应该不会太缺。
那么太湖和望江要不要长期拿下,如果拿下该怎么守,会不会距离蕲州路太近,跟徐寿辉那边发生摩擦,让他帮自己分析分析,给个主意。
把两封信写好之后,立刻让叶升派人送去,再带着莫伦赤的人头和大量元军的旗帜,催一催廖永安,让他尽快过来汇合。
等忙完这一切后,南岸的洪保、路忠,金嗣元三人也过来了。
鲁锦看着三人,又看向旁边被俘的一群元军将领,这才问道,“汝三人真愿投奔于我?”
金嗣元刚才就跟他们说了这边的情况,三人也没犹豫,当即齐刷刷的跪地拜道,“大帅连战连捷,实乃天意眷顾,吾等不敢违抗天意,特来请降,如蒙不弃,愿拜于大帅麾下。”
“很好,都起来吧,你三人暂时仍领原伍,待战后整编完成,再给你三人做职务调整。”鲁锦立刻许诺道。
“谢大帅。”三人再次恭敬的拜过,这才站了起来。
鲁锦此时一指旁边跪着的那一片俘虏的将官,对他们三人问道,“你们对这些人可熟悉吗?这里面可有平时欺压良善,作恶多端之辈?”
“这”
金嗣元三人对视一眼,顿觉不妙,跪在地上的那一群人里,也开始有人额头冒汗,更有人开始挣扎起来。
开玩笑,这帮东西昨天刚在村里烧杀抢掠一番,还奸污了几百个妇女,谁敢说自己手上一点血没沾?
第200章 血色枞阳河
听到鲁锦的问话,在场众人全都紧张起来,有被俘的元军将领死命挣扎,有人跪在那里额头冒汗,浑身颤抖,圣武军这边则是瞬间提高了警惕,防止这些俘虏暴动。
金嗣元三人对视一眼,也大概明白了鲁锦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他们交投名状啊?!
这次不等金嗣元说话,三人中的洪保就说道,“大帅容禀,之前在南岸行军时,莫伦赤纵兵劫掠乡里,杀光了一个村子,还掳了两个里闾的数百妇人到军中,那些妇人受辱后今早全都被杀害了。”
鲁锦闻言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打仗归打仗,就算抢劫百姓的粮食也还算你留了点人性,但是胡乱杀人,淫掠妇女,简直是畜生行为,只有兽性没有人性,这样的兵痞他是绝对不会留在自己军中的。
“谁干的?”
“我入你娘的洪保,你这投敌卖国的奸贼,背主忘恩的小人,就是老子干的又如何,来啊,用老子的命来换你的晋身之阶吧!”
被押在一旁的俘虏中,一人突然高声叫嚷了起来,鲁锦看了那人一眼,便知什么情况,也不搭理那人,而是转头向洪保继续问道。
“那是何人?”
“回大帅,此人是左军副将张彬。”
“就他一个?还有人参与吗?”鲁锦追问道。
洪保又瞅了眼被俘的那群将领们,又指着两人说道,“还有张彬麾下的百户韦与权,王孙儿。”
“洪保,你个直娘贼,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吗?今日你害我,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王孙儿闻言立刻骂了起来,同时旁边又传来噗通一声,另一个被点名的韦与权则是被吓得直接昏倒过去。
张彬也同样嚎叫起来,不过这回却是冲着鲁锦骂的,“姓鲁的逆贼,你造反作乱,人人得而诛之,今日落在你的手中算老子倒霉,要杀便杀,今日爷爷若是哼上一声便不是好汉,你在这里充什么仁义之徒,我呸!”
鲁锦闻言又瞅过去,指着洪保对张彬说道,“你以为我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就会杀了你?”
张彬和王孙儿闻言俱是一愣,全都不解的看向鲁锦,不知道他这什么意思,可随即他们就从鲁锦的嘴里听到一句让他们感到十分恶毒的话。
“是真是假,自有被你们残害的百姓定夺,到时将你们带到村中指认,百姓公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看看那些百姓会不会生啖汝肉!”
两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震,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这若是把他们带到那些百姓面前,又有这鲁锦撑腰,恐怕那些百姓还真会将他们分而食之。
张彬顿时恐惧道,“佞贼,要杀便杀,穷凶极虐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给老子个痛快!”
“想求死?晚了,当初虐杀百姓时你怎不给她们一个痛快?”
鲁锦见状顿时戏谑道,然后又冲旁边的张德胜喊了一句,“德胜,将这三人押下去看起来,别让他们死了,再去他们的左军中把那些屠戮百姓的兵卒挑出来,一律看押,等候处置。”
“是!”张德胜答应一声,立刻带人开始审讯拣选那些为恶的元军兵卒,他当初也是廖氏和俞氏一同起事的,对这些残害百姓,杀良冒功的元军最是痛恨,所以对这些人毫不手软。
“姓鲁的,你给老子一个痛快,杀俘不祥,你虐杀俘虏必定暴死噗!”
“闭嘴吧你。”
张彬还在痛骂,顿时被张德胜一脚踹在了肚子上,将他的后半句都踹了回去。
鲁锦这时又转身看向那群将领,振声说道。
“今日尔等被我俘虏,若有愿委身投效,随我驱逐鞑虏,再创中华者,我竭诚欢迎,若不愿投效,待战后也可放尔等离去。
“我这人虽非残暴之辈,可也眼里容不得沙子,昔日前朝岳飞麾下将士,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我不求你们各个都是岳飞那样的人物,但是在我军中,谁若是做了抢掠百姓,杀良冒功,淫掠妇女之事,我必让其血债血偿,若是连这都做不到,还妄言什么王师,还说什么再造中华?
“现在,自觉能遵守以上军纪,愿意委身投效者,站起来,向前一步,不愿投效,或觉军法严苛,不能遵守者,留在原地,待战后自会放尔等离去,都动一动吧。”
鲁锦的话说完,那些被俘的将领们互相看了看,眼前这鲁锦话说的好听,不愿投靠的还能放回家去,可谁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万一不愿投靠,然后被杀了怎么办?
所以众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纷纷站了起来,全都上前一步。
鲁锦见状顿时诧异道,“竟无一人要走吗?”
见众人面面相觑,明显心存疑虑的样子,鲁锦又说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不想留下的,站出来,等打完这仗我就放你们走,但是留下来的,以后谁若是敢违反军规,就别怪我手段残忍,不讲情面了。”
这次众人没敢再犹豫,前军副将贾伯英闻言立刻站出一步问道,“我听闻大帅在庐州行废奴令,买卖奴婢一律重刑,还废除了元廷的印子钱,我家也买过奴婢,也放过印子钱,我若投了大帅,大帅将来会对付我吗?”
鲁锦闻言立刻解释道,“以往各为其主,你不在我治下,自然不用遵守我的政令,但若投到我麾下,自当为百姓做出表率,我元帅府现行律令规定,借贷年息不得超过二分,若超出二分,一律视为违法,要严厉查处。
“至于你家的奴婢,不得强留,愿意离去的,不得阻拦,当赔偿一笔遣散费,放其离去,愿意留下的,当还给卖身契书,换成雇佣契书,每月要给薪水工资,不得私设刑堂,关押,处罚,虐待雇工。
“只要做到这些,便能过往不究。”
贾伯英闻言一愣,没想到这条件不过如此,当即道,“好,那俺就跟着大帅干了,军中无戏言,希望大帅说到做到,不要诓骗我等降将。”
鲁锦顿时嗤笑一声,“呵,诓骗降将?你们还不配让我搭上自己的信誉,这位骑兵指挥叶升,原是左君弼麾下将领,被我亲自俘获,如今是我禁卫。
“刚才击破你们右阵的那位缪指挥,是在定远被我军俘获的将领,还有102师的督师朱亮祖,也是我亲自从六安俘获的,只要忠心耿耿,尽心做事,我何曾亏待过他们?”
贾伯英张了张嘴,这才拱手赔礼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给大帅赔礼道歉,我这人说话直,还望大帅不要介意,今后我贾伯英定然忠心做事,大帅让咱往东,咱绝不往西。”
鲁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不要辜负了今日的自己。”
“是。”
“行了,还有没有没人不想留下的,大家做事都痛快一些,不要反反复复,我可不希望今后哪天还要亲手处决你们,弄得大家脸面都不光彩,若是无人退出,就全都到我右手边来。”
这次众人不再犹豫,纷纷来到鲁锦右侧。
其实俘虏的将领也不算太多,千户以上的将领,除了留在南岸,刚刚主动投降的洪保、路忠、金嗣元三人之外,北岸被俘的千户将领也只有前军的李思礼和贾伯英,左军的立卺和张彬,但是张彬已经因为劫掠村镇,淫掠妇女被抓了。
再有就是右军的咬住,这货是在带右军渡河的时候,直接被榴弹炮的炮弹炸死的,是两军交战时第一个战死的中高级将领,另外一个就是全军主将莫伦赤,也是死在炮弹之下。
还有个活着的副将也先帖木儿,这货已经被绑起来,准备拉到各城展览了,鲁锦也没留下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