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事过于惊悚,之前阿尔长普没让人往外传而已,消息被他压下去了。
韩建却还在询问,“若真如此,安庆六城已丧四城,只余怀宁与宿松尚存,宿松还有兵六千,可否从宿松调兵过来,合两城之兵守怀宁,再想办法调江东兵来支援?”
杨恒摇了摇头,“恐怕来不及了,宿松距此地有三百里,等我们传信过去,就算他们马上出发,这一来一回,也要行军七八日,到时敌军早已兵临城下了。”
在场的鞑子大官一听眼前这个形势,顿时就没了战心,外围城池全部陷落,援军一个也没有,本城只剩五千守军,而且城墙还是破损的,只有三面,这还守个屁,众人纷纷起了逃走的打算。
开玩笑,此时不走,难不成留下来等死吗?听说那贼首鲁锦刚打下庐州的时候,就敢杀鞑子王爷,跟鞑子王爷一比,他们这些达鲁花赤,录事参军又能算个屁,真被鲁锦逮到了还不当鸡宰?恐怕一刀就给剁了
正在此时,外面又有斥候来报。
“报,总管大人,吾等去潜山探查,发现潜山城头已然易帜,插上了贼兵红旗,小人还想靠近问问,刚进一箭之地,便遭到城头射击,潜山已经失陷于敌手了。
“我们还看到有数千兵马朝着太湖而去,吾等人少,未敢靠近。”
众人闻言,脑子都是嗡的一声,完啦,这次是真的完啦,看来杨恒分析的不错,敌军果然正在横扫周围数城,怕是用不了几日,敌军就会兵临城下了吧。
韩建连忙又冲杨恒问道,“杨照磨,依你之见,敌军两路大军既然已经渡过沙河,为何还不来攻打怀宁,我们还有几日准备时间?”
杨恒想了想才道,“敌军若真是围点打援的计策,那原本应该就是两路,一路围城,一路打援,现在援军已灭,他们必然要等围城的那一路过来汇合,等敌军合兵数万,就该朝着怀宁进兵了。
“依我看,最少还有一天,最多也不过三天,敌军必然兵临城下。”
韩建听完此时也不慌了,情况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他略微思考片刻,当即对众人说道。
“为今之计,只有奋死守城,另外还请达鲁花赤写信向陛下求援,向江浙行省平章求援,向池州路总管求援,只要我们能守住怀宁不失,待援兵一至,定然能收复失地,达鲁花赤以为如何?”
“韩总管所言正是,为今之计,吾等更应该众志成城,坚守城池,以待朝廷派出援军收复失地,若还能给安庆路留一首府,吾等尚可开罪,若是连首府都丢了,恐怕你我都要治罪,值此危难之时,还请诸君多多尽力。”
阿尔长普站起身来,朝在场之人拱了拱手,众人连忙回礼连说不敢,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韩建当即开始制定守城计划,调来水师战船,划入城南的护城河,用战船首尾相连,充作南城墙,翌日又检阅军队,打开府库,给将士们播发赏赐,以此激励守军。
谁知派人去府库一看,顿时气的韩建浑身发抖,府库的金银钱钞,竟然早已被人领走,再一问是谁开的府库,立刻被库兵告知,是城里的几位鞑子老爷。
阿尔长普说此时写求援信怕是不管用了,只有他亲自去求援,才有可能要来援兵,于是就出城乘船渡江去了池州。
阿尔长普这好歹还算是个借口,可剩下的怀宁县达鲁花赤禹苏福,安庆路录事参军黄啚伦台,录事判官燮理桀锡,这仨货却一声不响的卷了金银直接开溜,走就算了,连城里府库的金银财货竟也被这几个鞑子给卷走了。
等韩建搞清楚状况,再清点怀宁城里剩下的官员时,就只剩下他这个安庆路总管,还有照磨杨恒,万户府经历郝瑞,和怀宁县令纪泽洋四个汉人了,那些蒙古鞑子居然跑的一个不剩.
第204章 兵临城下
“噗~”
当得知几个鞑子大官全跑了,韩建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不过值此艰难之时,作为剩下唯一的主心骨,安庆路最大的官,韩建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干臣应有的能力。
他迅速压下心中那口怒气,然后警告路府的小吏不许声张此事,然后又找城中商贾,逼迫他们捐资助饷,犒劳将士,不然反贼杀进来谁也别想好过。
但那些富商们却不管那一套,如今看总管慌张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红巾要打来了,之前派出去的大军却完全没有消息,但凡长点脑子也知道怎么回事,那么多城都丢了,就凭一座缺了城墙的怀宁,还想守得住?
富商们也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压根就没打算帮韩建守城,韩建又无法让士兵去抢,守城战在即,若是让守军士兵抢了自己城内的百姓,那还守个屁啊,信不信那些被抢的百姓在城里放火?
被逼的没办法的韩建只能去找杨恒,“杨照磨如今还有何办法?”
杨恒也无奈道,“没有办法,唯舍命守城而已,期盼达鲁花赤真能带着援军回来吧。”
留下来的几个汉人官员闻言,全都默不作声,大家已经根本不抱希望了,这帮鞑子大官走的干脆,他们可是战前就将家眷细软搬到江心洲上的货,现在人都跑了,还能指望他们回来不成?
另一边,鲁锦又在沙河北岸等了一日,终于将廖永安等了来。
“大帅,张温派了两个营急行军去接管桐城,我把城防和俘虏都交给了他们,自己先带着三团过来了,不过我的三团这几天损失了几百人,殷从道也负伤颇重,我让他留在桐城养伤了,就没让他来。”
鲁锦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个当初被自己逼着投靠的元军百户,“殷从道?他伤的可重?性命无碍吧?”
廖永安点点头,“嗯,身中两处刀伤,还有一处枪伤,不过入肉不深,又从城头摔了下来,死倒是死不了,不过恐怕要躺上一两个月了。”
“性命无碍就好。”鲁锦点点头,又看向廖永安身后几人问道,“那几个就是桐城的守将?”
“正是,这二人是安庆万户府的千户,邵永坚,及其长子绍文质,这是葛延龄,还有桐城本地的义兵元帅甄彦隆,及其子甄元吉,甄元奇,他们的兵都留在桐城,暂交六团看管。”廖永安立刻给几人介绍道。
邵永坚几人连忙上前拜道,“败军之将,参见大帅。”
鲁锦立刻笑呵呵的上前将几人扶起,“你们不是献城投降的吗,何来败军之将一说?都起来吧。”
此言一出,六人顿时一愣,有点不明白鲁锦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反悔杀人?
就在几人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鲁锦时,鲁锦突然笑着说道。
“怎么,你们不是还跟永安兄谈判,要待遇的吗?难道这不是主动投降?城池又没被他攻破,何来败军之将一说?”
邵永坚很聪明,貌似鲁锦这是在抬举他们,可他们总不能真的打蛇随棍上吧,当即还是谦虚道。
“大帅抬举吾等了,自古攻城便没有数日能破的,廖将军攻城短短三日,就已经给我们造成极大损伤,自身却只损失三五百人,就算没有大帅送来首级威慑,我们再打下去,恐怕也多撑不了几日,又怎么会是廖将军的对手。”
果然,邵永坚这一套自我贬低,抬高鲁锦和廖永安的话术,顿时让两人都心情畅快了不少,葛延龄几人也突然以为自己明白了鲁锦刚才的意思。
鲁锦却只是呵呵一笑,“行了,都是军中的好汉,别在这磨磨唧唧的,都起来吧,尔等既是愿意投我,只要今后忠心做事,我必不会亏待尔等。”
“是,多谢大帅!”六人这才起来退到一旁。
鲁锦又转过来跟廖永安说话,“你的三团战兵营损失补上没有?”
廖永安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补上,伤兵留在了桐城休养,还阵亡了二百余,暂时缺四五百人。”
鲁锦立刻安排道,“今后再遇到这样的损失,优先从辅兵营抽调兵力,补足战兵营编制,再从俘虏或从征民夫中抽人补辅兵营,以此来保持战兵营的战斗力,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我现在就补,大帅是让我从这些俘虏中挑人吗?”廖永安闻言眼前一亮,没想到鲁锦当初设置的这个辅兵营竟然还有这种用法。
不过一想也对,辅兵也跟战兵营一样,受过基本相同的训练,而且熟悉己方军队的制度和作战方式,确实很适合补充损失,于是当下就答应了下来。
然而鲁锦却摇头道,“不不不,我带你去招些更好的兵来。”
“招兵?现在?”廖永安蹙眉不解的问道,明明眼前就有上万俘虏,还招什么兵?
鲁锦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走,拔营渡河!
“叶升,你派人去后面催一催冯先生,让他快点带着弹药补给过来,我这里急用。”
“是!”
言罢,随着鲁锦的军令传出,已经在北岸驻扎数日的大军,终于动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开始渡河。
廖永安很快就注意到,在上万的俘虏大军中,还有五百来个被绑起来的人,很明显是受到了区别对待。
不等他再多问,大军又向着怀宁的方向进发了一日,终于抵达了那个被元军祸害过的村庄。
三团的宣教官们当即敲着锣去村中召集百姓,那些被杀的妇女尸体,已经被百姓们悄悄拖回去安葬,村里几乎家家都挂着白幡。
百姓们见到当兵的既是惊恐,又是愤怒,但眼前这伙兵到底还是不一样,人人都臂缠红巾,脸上也多剽悍正气之色,行军时队列整齐,到了村口自动站成两排维持秩序,只看这军纪,就绝非之前那伙元军可比。
果然,领头一个似是军官模样的人高声说道。
“清河乡的乡亲们,我们是庐州来的红巾军,前几日有一伙怀宁来的元军,在你们村中烧杀抢掠,他们已经被我们击败了,我们还捉住了当日行凶的凶手,父老乡亲们,想要报仇的都快来啊!”
嗡——
在场的百姓闻言立刻炸开了锅,纷纷上前询问。
“军爷,你们是庐州那个鲁大帅的兵不?”
“正是。”
“前几天从俺们这过的那伙官军,都被你们杀了?”
“那倒没有,被我们杀了两千多,还抓了上万人的俘虏,欺负你们的那伙官军也正好在里面,都被我们抓了来。”
那叫严定中的宣教官见围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立刻跳上村口的磨盘上,冲着百姓高声喊道。
“我们大帅说了,元军悖逆天道,枉造杀孽,自神州陆沉,被鞑虏霸占以来,鞑子视我等汉人为牛马,生杀予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圣武军就是要替天行道,顺天举事,驱逐鞑虏,复我汉人河山!
“只要我们圣武军打过来,今后就再也没有鞑子和色目人敢欺负咱们了。
“乡亲们,大帅来给你们做主了,那些杀害你们亲眷的匪军已经被我们绑来,大伙有怨的报怨,有仇的报仇啦!来人,把恶匪押上来!”
言罢,立刻有士卒押着那些五百多施暴的俘虏前来,这些人全都被绑着,为首的正是张彬,听到刚才那名宣教官说要让百姓处置他们,一个个的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要不是圣武军将士强行拉着,恐怕当场就得瘫倒一地。
百姓见到这些前几天还在村中施暴的恶兵,此时全都被绑缚在地,顿时群情激愤,纷纷回家取来锄头农具等物,招呼村中死了人的家庭出来报仇。
没一会,清河乡中便涌出大片的农民,高举着锄头朝那些俘虏杀来。
“天杀的直娘贼,你们也有今天,爷爷今天便给你奶奶报了血仇,打死你个直娘贼!”
嘭——嘭——
一锄头一锄头的抡下,顿时砍的那些俘虏没了人形。
人群中间歇参杂着一些孩童的哭声,“爹,那天就是这人抢的俺娘,你还俺娘来,还俺娘来!”
看着百姓混乱的杀人场面,还有俘虏的求饶声,百姓的哭喊声,廖永安感同身受,当初鲁锦没投巢湖之前,他们也是这样被左君弼欺负的。
而那些被俘将领们,却一个个看的沉默不语,默不作声,幸好那天没有跟着张彬一起干这事,不然今天跪在那里被百姓分尸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见百姓都出了气,那五百来个俘虏也全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为首的张彬更是被百姓大卸八块,鲁锦这才招呼廖永安一起上前。
有耆老见一群士兵簇拥着鲁锦过来,便知是这定是位了不得的大官,当即问道,“敢问你可是那位庐州的鲁大帅?”
“老人家,鄙人正是鲁锦,是我们来晚了,不然也不会让乡亲们遭此毒手。”
那老头闻言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说道,“大帅为我等做主,报了这血仇,怎有来晚一说,今日我清河乡大仇得报,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大帅,前些天村中的禽畜也尽被他们抢了去,实在拿不出酒肉招待大军,这让老汉我怎生是好。”
鲁锦连忙上前将老头扶起,“老人家使不得,不可行此大礼,我军是为汉人百姓做主的义军,怎会索要乡亲们的酒肉呢,老人家不必自责。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让村中百姓振作起来,再过两月就该春耕了,该提前准备才是,村中百姓若有困难,我们也可以留下一些军粮赈济,让乡亲父老渡过难关。”
“这,这,大帅仁义啊,我老汉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如此仁义的大军,今后有大帅为我们做主,我们总算是有福了。
“还望大帅早些打下安庆,不然你们要是走了,还不知道鞑子会怎么残害俺们。”
鲁锦趁机说道,“正是此理,但有句话说得好,自助者天助之,鞑子来欺负你们,我可以将鞑子赶走,给你们做主,可我的大军要是走了,鞑子和色目人再回来怎么办?
“乡亲们啊,想要保住我们汉人的尊严,不给鞑虏当牛做马,想要过上好日子,说到底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前些日子,鞑子率大军来欺负你们,你们打不过,今天我带大军回来给你们报仇,可见人多力量大,只有我们汉人团结起来才能驱逐鞑虏,恢复汉人社稷,可有勇士愿意入我军中,随我去怀宁将这些鞑子彻底赶走?”
众人闻言,一个手持锄头的青壮当场站了出来。
“大帅,俺跟你去,俺听说大帅废了鞑子设的印子钱,还不许人买卖奴婢,俺家妹子也被强掳去了城里给人做奴婢,俺跟你去怀宁,能把俺家妹子抢回来不?”
鲁锦看着那人肯定的说道,“若破城,自然像今日这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家的亲人被人掳走,自该夺回来。”
“那俺要跟你去打仗,大帅,带上俺吧。”
“也带我一个!”
“去他娘的印子钱,一年翻一翻的利息,这谁还的起,若还不上,轻则卖儿鄨女,重则家破人亡,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如跟着大军杀个痛快,色目鞑子不让咱们活,咱也让他们活不痛快!”
“打破怀宁城,让胡虏血债血偿!”
“打破怀宁城,让胡虏血债血偿!”
之前那个叫严定中的宣教官见气氛差不多了,立刻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了百姓的共鸣,口号喊得震天响,百姓高举着锄头连声附和。
鲁锦看着廖永安笑了笑问道,“这批兵怎么样,比那些俘虏强吧?”
廖永安也跟着笑道,“见敌军如怀私仇,必奋勇当先,舍生忘死,此强军也,多谢大帅。”
鲁锦点点头,还是提醒道,“兵都是好兵,不过这次应该没他们上阵的机会了,先把这些人补到你的辅兵营里,等今后训练之后,定是一批骨干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