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几颗首级,是拿来让咱们招降东面那几个城池用的,好歹也能降一降守军的士气。”
李华甫点了点头,“好,那咱们按计划,明日破晓起事?”
“对。”肖安应了一声,又从手下那里接过来一个十分沉重的包袱,咣当一声,砸到了李华甫面前的桌子上,旁边的手下也递来一个木盒,这才说道。
“打开看看吧,这是大帅特意赏赐给你的。”
“给我的?”李华甫有些惊讶,心道什么东西这么沉?
他快速解开包裹,灯笼的照耀下,只见包袱内的物件闪烁着鳞次栉比的银光,赫然是一件督师级别将领才有的直身鱼鳞甲,顿时照的他眼睛都挪不开了,伸手顺着甲片抚摸起来。
肖安这时才在旁边说道,“按圣武军军制,团指挥使只能着布面甲,只有督师才能着这鱼鳞甲,但大帅许你的是督师,你虽然自请让贤,把督师之位让给了卞元亨,可大帅仍然特许你享受督师待遇,与督师用同样礼仪。”
李华甫闻言顿时感动不已,双手抱拳朝着西南的建康方向拱了拱,“我李华甫不过立下些许微末功劳,竟得大帅如此赏识,今后必然多立新功,以报大帅知遇之恩。”
肖安这时又递过来一个小包裹,从里面拿出几件物品递到李华甫手上,再打开旁边的长木盒,“这是你的正式任命书,副督师腰牌,指挥使铜印。
“大帅听闻你惯用腰刀,特意命工匠为你打造了这把雁翎钢刀,还有这面19团军旗,望你能执此钦赐宝刀,旗开得胜!”
锵啷一声,李华甫执刀在手,拔刀出鞘,只见狭长的刀身上反射着阵阵寒光,舞起来无比顺手,端是一把好刀,而且肯定是根据他的体型特意定制的,也是有心了。
李华甫当即道,“有了这刀,还有这面军旗,肖训导且观之,明日咱们19团成军大典上,李某就用这把刀宰了泰州知县祭旗!”
“那我一定好好看。”
翌日一早,鸡鸣三遍,天刚蒙蒙亮,泰州知县程子铉就被面张四找上了门,说是同知李华甫已经在城中校场召集了新募的士卒,请知县大人过去给士卒训话。
程子铉掩口打了个哈欠,顿时无语道,“他李华甫是没事干了吗?这么早折腾士卒也就算了,还要来折腾老爷我,不去不去,训什么话,真是的,让他自己去,别以为他受了招安,得了李知府赏识,就可以使唤本老爷。”
面张四顿时脸色一冷,“你真不去?”
门外顿时进来两个铁甲大汉,手握刀柄,对着程子铉冷眼相向。
程子铉立刻就被吓醒了,顿时色厉内荏的骂道,“面张四,你想干什么?想跟李华甫造反吗?”
谁知面张四根本就不反驳,而是锵啷一声从腰间拔出钢刀,手抹刀身看着上面的花纹,最后轻轻搭在程子铉的肩膀上,这才淡淡说道。
“程知县不愧是读书人啊,居然这都能被你猜到,那就劳烦程知县跟咱们走一趟吧?”
程子铉当场就被吓瘫了,‘造反’这两个字,对于没想造反的人来说,确实是巨大的震慑,可是对于已经准备造反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个笑话,谁能想到这两人竟然是真的要造反啊,自己只是想吓唬一下面张四来着
“面,面张四,不,张千户,你现在也是朝廷命官,造反这两个字可不是能胡说的,我警,警告你啊,你可千万不要胡来。”
“我可没空没跟知县老爷在这说笑,哥哥那边还等着用你的脑袋祭旗呢,咱就别在这耽搁了,走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爷爷改名了,下了地府要问是谁抓的你,别说老子叫面张四,爷爷今后名叫张道冲!带走!”
“你,你别过来,张千户,张道冲,你放了我,我给你钱,你跟李华甫自去造你们的反,别拉上老爷我啊”
“堵上他的嘴!”
“唔唔唔唔——”
泰州城中的校场,李华甫一身崭新的直身鱼鳞甲,肩挂两副铁臂手,腰悬一口宝刀,站在点将台上,下面站的是五千多新募的士卒,除了留一些人看守城门外,剩下的19团主力也在校场这里,隐隐把另外五千多人包围在内。
这里面除了19团本部,其余五千多人都是被他以组建元军民兵的名义招募的,今天要起事,自然也要跟他们说清楚。
见后面张道冲已经把瘫成一团烂泥的程知县拖了过来,李华甫这才对着下面的士卒大喊道。
“台下的诸位好汉兄弟,可知我李华甫昨日为何征尔等为兵?”
有站在前排的一个士卒当即喊道,“知道,杀贼保民,护卫桑梓!”
“说得好,确是要杀贼保民,但是谁才是贼?谁才是民?我们又要保卫谁的桑梓?这却得先说明白。”李华甫当即振声喊道。
“嗯?”台下士卒顿时议论纷纷。
咣一声锣响,场中顿时又安静下来,李华甫又喊道。
“肃静,都听我说完,我今日聚尔等为兵,为的不是帮鞑子打仗,要杀的也不是红巾,台下诸位好汉兄弟都听好了,你我同为汉人兄弟,何苦要给鞑子卖命?难道诸位都忘了自己的祖宗是谁了吗?
“今天实话告诉你们,我李华甫,要杀的是鞑子色目狗贼,保的是我汉儿良民,复的是你我祖宗传下来的汉家江山社稷!”
底下的士卒顿时惊愕出声,大声议论起来,有人慌张欲逃,却也有人大声叫好,嚷嚷着什么早就看鞑子不顺眼了,愿意跟李大判一起起兵造反。
然而李华甫这时却大喊一声,“来人,抬上来!”
不多时,当即有几名士卒挑着四颗脑袋立到台前,知县程子铉也被押到台上,看到那几个首级的面孔,顿时惊骇欲死,里面的几人他都认的,这分明就是扬州城的几位蒙古大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岂不是说,李华甫不光是要自己造反,这人还是和那庐州的鲁贼是一伙的???
“诸位兄弟好汉,你们可知这都是谁人首级?我来告诉你们,这一颗,是鞑子河南江北行省的左丞相偰哲笃!这一颗是扬州路的万户豁儿赤!这一颗是扬州达鲁花赤脱忽察儿!这一颗是扬州路总管昔里吉!”
听到这一连串的名字,台下的新募士卒已经炸开了锅,场中人声鼎沸,众人万万没想到,李华甫能拿来这些人的头颅,这个消息可是太劲爆了。
有人已经想到了什么,可许多人此时还没想明白,程子铉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更是吓得瘫成一滩烂泥。
“你们肯定想知道,这人头是真是假,又怎会落入我的手中,我现在就告诉你们,老子早就暗中投靠了庐州的圣武军,圣武军的鲁帅上个月率三万大军渡江,旬月之间光复集庆、镇江、太平三路,歼灭元军十几万,自己又扩军三十万。
“就在这个月初十,大帅又发十万大军攻略江北,从来安出兵一路打到扬州,昨日日入时分就已攻破扬州城,这四颗首级,便是江北战役的主将,36军总管朱亮祖朱总管遣人给我送过来的。
“现在圣武军的十万大军就在咱们西面的扬州,今日晌午还有五万大军从镇江渡江过来,马上就有十五万大军向着咱们这边进发。
“现在你们告诉我,是准备帮鞑子卖命,去打咱们的汉人兄弟呢,还是跟着我李华甫一起投了圣武军,追随鲁帅驱逐鞑虏,再造中华?
“想帮鞑子卖命的,想一想就凭你能不能打的过城外那十五万大军,想跟老子一起投圣武军杀鞑子的,在场的兄弟好汉有一个算一个,鲁帅给你们每人赐田五十亩!废除鞑子的阎王债,救出你们被卖做驱口的家眷,告诉我,你们是想给鞑子当牛做马,还是想正我华夏衣冠,去做鞑子的祖宗!”
“杀鞑子,分田地!”底下当即有人带头高喊,顿时引起众人跟随。
“杀鞑子,分田地!”
“驱逐鞑虏,复我中华!”
“俺跟你干了,俺要分五十亩田!”
“来人,升我19团军旗!”
李华甫一声令下,肖安亲自举着军旗过来,营官张道冲拖着知县程子铉来到台前,这货吓得屎尿齐流,疯狂摇头哭号,可惜嘴被堵着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华甫抽出腰间宝刀,一刀将程子铉胸口扎个对穿,将此人结果之后,又将头颅斩下,手里拎着县令首级,大喊一声,“县令狗官已经授首,想分田的都跟我来!”
与此同时,东南边的泰兴县,吕珍那边就直白多了,这货提前派手下往城里潜入了近三百人,17日天一亮,潜伏在城内的士卒立刻杀向守门的元军,占领了城门,又从里面把城门打开,吕珍带着早已集结完毕的盐军主力冲入城中,很轻松就占领了泰兴县城。
到了上午,吃过早饭,泰兴上游的长江江面千帆蔽江,卞元亨带着108师第20团主力,以及借来的秦戎那个炮兵团,外加俞通海和张德胜率领的40军两个师的主力,一共三万多大军在泰兴登陆,成功与吕珍的21团会合。
参加江北战役的圣武军兵力正式突破十万,红旗卷着骇人的兵锋,即将席卷整个淮东之地。
第328章 临机处置
“什么?你怎么招了那么多兵?!”
泰兴东城门外,刚刚登陆江北的卞元亨,以及40军的俞通海和张德胜几人,看着吕珍身后那一大票将领,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些将领中,除了有之前一起跟着参加渡江战役实习的,居然还多出来七个!
吕珍当即解释道,“这都是昔日跟我一起贩盐讨生活的兄弟,如今天下大乱,商户不通,兄弟们也都断了生计,我前几日在泰兴乡下召集旧部当兵,被他们给知道了,他们还听说我投了圣武军,被大帅封了官,于是都带着手下兄弟前来投奔,我拦也拦不住,总不好再把他们赶回去啊。”
吕珍身后,那几个一身布衣的小将也眼巴巴的看着卞元亨他们。
卞元亨闻言,只得无奈的问道,“那你现在具体有多少兵?”
“除了我的21团本部,还有六千七百人,加起来一共11200人。”吕珍当即答道。
卞元亨一阵无语,这特么都快有一个师了,于是又问道,“那你知道泰州的李副督师那边是什么情况吗,他那里有多少兵?”
吕珍又说道,“李副督师晌午遣人来说了,他那边也招了一万多人,是那高邮知府李齐让他招一万人的,再加上他原来的人马,以及起事后又有人零星投奔,加起来总人数可能有一万二千多了。
“对了,李副督师还派人来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卞元亨人都麻了,好家伙,我这还没过来呢,你们就一人扩出一个师来,再晚来两天,我岂不是要当军总管了.
卞元亨摇了摇头,又看向吕珍身后那几人,对吕珍问道,“你都跟他们说清了咱们圣武军的规矩没有,咱们可不是流寇,而是有组织有纪律有规矩的王师,一旦投了军,往后可就不能乱来了,他们可都愿加入吗?”
吕珍身后一个年约二十八九的男子当即出来拱手道,“将军放心,规矩咱们都省的,咱们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得知吕大哥投了圣武军,又听他说了鲁帅和将军们做的那些好大事,这才跑来投奔的,只要将军收下咱们,咱们都愿听命行事。”
卞元亨一看这情况,确实也不好拒绝,想了想这才说道。
“那就整编吧,除了你的21团本部,再整编一个补充团出来,一共九千人,剩下的先编成一个营,留下守泰兴城。
“再传令泰州的李副督师那边,他们也是,让他们19团带一个补充团,也是九千人,整编之后就不用过来了,直接去如皋城下会师,剩下的三千人留下守泰州城,今日必须整编完,最晚明日天亮就要出发,你这边整编完咱们也出发。”
“是,多谢督师。”吕珍这边当即笑嘻嘻的答应下来,这样总算是也给兄弟们都安排了个出路。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俞通海和张德胜对视一眼,都有些无语,俞通海当即说道,“你们居然能拉出那么多兵,那怎么不早说啊,我们40军岂不是白来了?”
吕珍身后一个新投奔的名叫赵子雄的小将,见俞通海和张德胜都很年轻的样子,可是对卞元亨说话却没半点客气,当即有些不服的对吕珍小声问道。
“吕大哥,这两人是谁啊,不是说那卞杀虎是咱们的督师吗,这两人怎么如此跟督师说话?”
吕珍闻言当即低声警告道,“别多嘴,这位的官职比咱们督师还大两级呢。”
卞元亨那边听到俞通海的抱怨,也连忙抱歉道,“真是对不住俞总兵,我来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兵,本来如果只有三个团,还要分兵守城,是肯定不够用的。
“可是现在,108师已经有五个团的兵力了,剩下守城的兵力应该也能编出一个补充团,泰州和泰兴也有人留守,我带五个团加一个炮兵团去打如皋,应该是没问题的,打下后再从当地募兵守城,然后再去打海门,兵力应该是不缺的。
“但是泰州、泰兴两地到如皋有一百二三十里,怎么都要走三天,如皋到通州也有120里,通州到海门更是有160里,这一路光是走过去都要十天,时间上比较急,今日已经是17日,恐怕要到这个月底才能打完。
“40军既然已经渡江北上,反正来都来了,俞总兵要是有时间,不如先停驻泰兴,然后派人回去问大帅,能不能请40军走水路去打海门或是通州,这样打的话,可能会快一些。”
说完这些卞元亨又解释道,“非是我怯战,而是时间确实比较紧.”
俞通海闻言又和张德胜对视了一眼,他们来之前也看过江北的地图,知道这一片确实就是这情况,城池没几座,还相距非常远,不打不行,一路走过去又非常耗时间,如果能走沿江的水路进攻,确实要方便一些。
俞通海想了想,当即说道,“那也行,反正兵都带过来了,那我就先留在这,派人回去问问,不过你得给我留下一个山炮营,如果要打通州的话,肯定用的上。”
卞元亨当即抱拳道,“可以,那就多谢俞总兵相助了!”
“都是自家袍泽,不用说那些见外的话,你赶紧去整编自己的部队吧。”
“好,那就先不打扰了,还劳烦俞总兵有了准信后派人去如皋告诉在下一声。”
“好说。”
于是两人当即各行其事,俞通海派人乘船回去问鲁锦的命令,卞元亨则是带着吕珍去整编部队。
刚走开没多远,吕珍身边那个赵子雄就再次问道,“吕大哥,总兵是多大的官啊,比督师大多少?”
“大多少?一个总兵手下有四个督师,十二个我这样的指挥使呢,别看咱们108师现在能编出五个团,可加在一起也不如人家的兵力一半多,而且人家那都是精锐老卒,几万人全都有甲的。
“你们几个都给我注意点,既然入了圣武军,以后嘴巴就严一点,别看那两人年轻,可他们都是跟着大帅一起起事的元从之臣,从庐州一直打到这里,不知立了多少战功,其他的元从老将大多也年轻的很,因此见了军内的年轻将领,千万不要放肆。”吕珍再次对几个主动投奔来的小弟警告道。
几人连忙称是,同时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等到了城门外的大部队这里,看着一群新募的士卒在那里站的站,坐的坐,一片乱糟糟的样子,卞元亨皱了皱眉,当即道,“抓紧时间整编吧,大帅要兵贵神速,都别耽误时间了.”
有吕珍派快马传令,当天中午李华甫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开始整编部队,安排守城,进行简单的训练,并且开始安排明日的行军。
而与此同时的扬州那边,朱亮祖的36军主力也正在城外大营中杀猪宰羊,屠狗烧鹅,带着士卒们大快朵颐,休整部队。
到了当日下午,江北的几艘快船也来到了建康的码头,给鲁锦送来了许多江北的紧急军情。
鲁锦在府衙后堂中办公,头都没抬,趴在桌子上唰唰唰的写着什么,正在这时,守在门口的亲兵李定邦敲门说道。
“报告!”
“进。”
“大帅,前院来了许多先生,要找大帅汇报工作。”
鲁锦这才抬起头来问道,“都有谁?”
“秘书局的李掌书,冯先生,还有禁卫师的张督师,汪先生,军令司的包掌司也在。”
鲁锦想了想才说道,“是不是有军情禀报?那先让冯先生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