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这条捷报之后,俞通海和张德胜这才松了口气,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后方,可以大胆的节省兵力了,然后两人大胆的继续之前的操作,只在上海县留了一个营的兵力驻守,便带着主力继续向松江府城前进。
此时他们手里还有五个主力团,和两个沿途用俘虏整编的补充团,七个团的三万多兵力,继续去打方家奴带两万兵驻守的松江府,也是他们这次东征,作为北路偏师的最后一个目标。
等40军打完了松江府,就可以直接去杭州附近找杨璟会师了。
与此同时的同一天,杨璟也抵达了嘉兴城下,将嘉兴团团包围后,杨璟立刻让张龙的骑兵团四面出击,往崇德、海宁、海盐三城各派出一个骑兵营,试着劝降一下,看看能不能直接招降这几座小城,另外又派了一个骑兵营去杭州方向侦察,看看有没有元军过来支援。
杨璟自己亲领的主力这边,也在例行性的开始修筑炮台,往城里射书劝降,一封接一封的劝降信从四面射入城中,果然有元军将领忍不住拆开来看。
嘉兴南门城头上,守将孙朝宗打开一封手下递来的射书,翻来覆去的看着,却一句话不说,旁边的亲信百户王德小心问道,“孙大哥,贼军在上面说了什么?”
孙朝宗抖了抖那封射书,“能说什么,就说他们有多厉害,从十五开始东征,这才半个月,杭州城以北的整个太湖周边各路,基本全被他们拿下,所到之处从他们开始攻城,没有一座能坚持一天的,问咱们自己,觉得嘉兴比之前那些城池能强上多少,叫咱们主动开门献城。
“贼军明日上午巳时初开始攻城,若在此之前不献城投降,破城之后,普通士卒投降可活,你我这样的将官全都要砍了脑袋!”
“.”咕噜一声,王德咽了口唾沫,发愁道,“那怎么办,咱们能守得住吗,还是真要投降?”
孙朝宗忍不住骂道,“守得住个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这城里的一万多兵全是新兵蛋子,连他娘左右都分不清楚,拿刀砍人都不利索。
“还有这嘉兴城墙,去年才筑的城,到现在也只有不到两丈高,这怎么守?”
也不怪孙朝宗吐槽,嘉兴作为江南重镇,太湖周边的大城,有元一朝一直没有城墙.
元朝初年,嘉兴城墙就在忽必烈的隳城令下给拆了,一直到去年刘福通造反,元顺帝小铁锅才下旨让各地修筑城池,从去年修到现在,也只筑起五米多高,找个身手好的,两步就能窜上城头
“那,那怎么办?”王德有些慌张道。
孙朝宗看了看城外的圣武军,又瞅了瞅四周的元军,这才小声说道,“现在天太亮,等晚上天黑再说吧。”
另一边,刘基和答兰帖木儿也看到了射进来的劝降信,还从底下士卒手里收缴了不少,答兰帖木儿有些担忧道,“刘都事,你怎么看待此事?”
刘基当即道,“军中有人看了这信,肯定要在军中传开了,这个时候想拦是拦不住的,应该想办法安抚将士,赏赐财货。
“还有,贼军在信中说明日晌午巳时攻城,但不排除这是故意迷惑吾等,当谨防有诈,说不定贼军就是为了麻痹我们,然后趁着夜里天黑,偷袭城池,应该安排士卒夜晚换防,一来让士卒提高警惕,二来也防止城中有人跟贼军主动约降。”
“刘都事所言极是。”答兰帖木儿蹙眉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只是如今贼军兵临城下,平章大人和方国珍那边却杳无音讯,你觉得我们这里能守住多久?”
“这个,不好说。”刘基摇了摇头,指着城外的圣武军营寨说道,“若按常理来说,贼军想要攻城,至少要填平护城河,还要准备大型器械,冲车云梯之类,但这庐州贼军显然不尊常理。
“右丞且看他们队伍前面,只准备了些长梯,连云梯车都没有,也不见造什么大型器械,倒是在城外筑起了几座墩台,但又筑的这么远,都在里许之外,也不像是箭楼,在下实在是看不懂。”
答兰帖木儿却道,“许是贼军的那种大火铳,之前不是说贼军火铳能射数里之外吗?”
刘基闻言一愣,“若是真的,那这该怎么防,贼军从一里外施放火铳,我军就算用茴茴砲也难以还击啊,怪不得他们攻城速度那么快。”
答兰帖木儿也忧心忡忡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只能尽力守城,多坚持几日或许还能等到变数,不然你我就都等着城破身死吧。”
然而刘基却对这次守城并不看好,贼军武器犀利,他们暂时还没想到应对之策,嘉兴城又不算坚固,城里的守军也全是新兵,还有那些潜伏在城中的细作,也不知有没有揪出来,就这种局面,拿什么来守,无非听天由命而已。
当日傍晚申时末,就在夕阳西斜之际,城外的圣武军又有了动静,城池西北,东北,东南四个角的12座炮台筑好,当即有士卒数十人一队,用长绳拖着火炮,前拉后推的将重榴弹炮推上炮台,各炮炮手调试了一会,立刻开始试射。
轰——
一声滚雷般的爆炸声在里许外响起,直径155毫米,装药好几斤的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笔直的顺着城墙方向砸过来,在城头一口熬煮热油的大锅附近轰然炸响。
轰隆一声巨响,北城城头顿时被炸的人仰马翻,当场有三五人被炸的四分五裂,周围十几人也被弹片击中,或死或伤,瞬间躺了一地,那口熬煮热油的大锅也被炸翻,锅里的热油被炸飞十几米,烫的城头元军士卒疼的满地打滚,热油流到那些烧火的柴堆旁,又引燃了熊熊大火,浓烟和火光中,混乱的士卒又撞翻了熬煮的金汁。
霎时间,整个城头的伤员,大火,混乱的士卒,还有恶臭的金汁,只一发试射的榴弹,竟将嘉兴城头搞得鸡飞狗跳。
然而这还没完,其他的十一座炮台也接连开火,各自调整自己的弹道,打完一轮榴弹之后,又开始试射实心弹,这次造成的混乱更加严重。
一颗颗实心铁球顺着城墙墙顶弹跳着掠过,沿途的守军倒是没打死几个人,但那些架在城头的守城器械和熬煮金汁热油的大锅却全被打翻,让整个嘉兴城都被火光和恶臭所笼罩。
之后这12门重炮便停止了射击,好像在说他们刚才是在开玩笑一般.
守军被打的完全没有脾气,没过一会,刘基和答兰帖木儿也来到城墙附近,看着士卒从城头搬来的大铁球,刘基想用双手接过来看看,却差点被这铁球闪了腰。
“都事小心,这铁弹有二十多斤重呢。”
刘基皱眉道,“能将如此重的铁球打出二三里远,贼军的火铳果然非同一般。”
答兰帖木儿也问道,“听说还有一种内填火药,会开花的砲弹?”
“正是,贼军第一轮打的便是那种开花弹,之后才打的这铁球。”士卒连忙汇报道。
“我们伤亡了多少?”刘基也问道。
“死了百余人,但城头的大锅都被打坏了,明日守城还不知如何是好。”那来汇报的士卒也哀愁道。
“你先下去吧,让将士们先收拾一下城头,不然守城都没处落脚。”
“是。”
等士卒离开,答兰帖木儿才道,“12门火铳,只各自试射了两发砲弹便有如此威力,若明日贼军攻城,全力施放,城头还能站的住人?”
刘基只是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出声。
显然不止是他们在这么想,其他守将也不是傻子,刚才这次试射虽然人没打死几个,却给城内守军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再加上有混入城中的细作推波助澜,嘉兴根本没法守,几乎已经成了守军的共识,这他们就不得不为自己考虑了,毕竟劝降信里可是说了,不主动献城的守将,破城之后可是一律格杀的。
当晚戌时,天色彻底黑了之后,等刘基巡城离开,嘉兴南城的一处城墙,突然抛下一根绳子,有一个黑影顺着绳子溜了下去,几个闪转腾挪,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没过多久,那人便被带到杨璟的大帐里说明来意,原来这人正是南门的百户王德,来替城里的守将约降的,守南城的孙朝宗说了,只要圣武军今晚发动攻城,他就可以打开南门接大军入城。
言罢便期待的等着杨璟回复,同时心中也十分惊讶,没想到这檄文中所写的,统兵三十万的征东大将军,居然如此年轻,那贼军大帅也是真敢用人啊。
其实圣武军军官整体都算是比较年轻的,就连徐达现在也不过刚刚20岁,只比杨璟大了一岁而已。
杨璟盯着王德看了一会,却是摇了摇头。
“这样我不放心,万一你们是诈降,在城里藏了伏兵,我的兵刚一进去,就被你们关上门围杀怎么办?
“反正我军有火铳之利,就算是蚁附攻城也费不了多大功夫,我何必信你家将军的,去城门冒险?”
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当然是在历史上。
原历史上冯胜去打江北哪座城的时候,元军守将挑拨离间,说我们愿意投降,还特意投给冯将军,那徐达算什么东西,我们绝不投他。
这话简直说到了冯胜心坎上,冯胜一直不服徐达,于是派了两千人进城接收城池,结果守军是诈降,冯胜的兵刚进去,就被人家关门打狗了,两千兵全部阵亡,相当于拿两千条人命给冯胜买了个教训。
老朱知道这个事之后,气的把冯胜叫回南京打了五十军棍,又让他回前线继续带兵去了
所以说,受降也不是个简单活,霍去病接受匈奴投降的时候也是打了一场才成功收降的。
然而来约降的那王德闻言却急了,“我家哥哥也知道将军火铳厉害,这才真心想要投降将军的,怎么可能是诈降?”
杨璟只是再次摇了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你这话有什么说服力?你自己信吗?”
“.”王德人都麻了,这才发现约降也不是那么好约的,双方都不太相信对方,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一时间焦急不已。
杨璟晾了他一会才说道。
“要不这样,你不是说那个孙朝宗要守到明日天亮吗,他手下有多少兵,都听他的吗,能不能控制整个南门?”
王德连忙点了点头,“能控制南门,有三千兵,百户以上都是孙大哥的老部下。”
杨璟当即点头道,“那就好办了,这样,三更天,你让他直接打开南城门,把他的三千兵全都带到城外,我再派人去接手城门,剩下的事就不用他管了,事成之后,我让他做指挥使,能带四千多兵的那种。
“你回去之后就这么告诉他,也不用再出城向我回复了,我只等到三更天,若是你们敢骗我,到时没有开门出城,等我破城之后,你和那个孙朝宗,还有你们的家眷,一个也别想活。”
杨璟说的语气平静,没什么感情,但王德却听的额头冒汗,当即点头称是,又问道,“将军可否给小人写一封书信,我也好回去交差,不然孙大哥怕是不信啊。”
“这好办,我这就给你写。”
杨璟当即给他写了封信,还盖了自己的总督大印,这才让人送王德回去。
第359章 望风而降
王德一路小心的回到南城,又坐着藤筐被人吊了上去,孙朝宗正焦急的等着他,见他回来连忙问道。
“怎么样,见到庐州兵主将了吗?他们怎么说的?”
王德连忙点点头,“见到了,是他们此次东征的主将,就是檄文里说的那个杨大将军,可他信不过咱们,不愿直接入城,让咱们今晚三更子时直接开门出城,如若不然,等破城之后咱们和咱们的家眷都要死.”
孙朝宗愣了愣,顿时惊恐道,“不是,你到底怎么说的,怎么就变成你我连家眷都要死了?”
王德哭丧着脸,“我一开始说让他们直接攻城,咱们开南门放他们进来,但他却说怀疑咱们有诈,万一庐州兵刚放进去,咱们就关门围杀怎么办?他说他们有火铳之利,蚁附攻城翻城墙进城也不费什么劲,何必冒险?
“还说大哥若真想投降,就干脆一点,不要首鼠两端,直接开门出城,到时他们自会接管城池。”
孙朝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下骑虎难下了,若不按杨璟的要求三更开门出城,岂不就成了自己在骗他?
王德见状又问道,“孙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唉,还能怎么办,你觉得咱们能守住嘉兴吗?”
王德摇了摇头。
“那不得了,守不住就只能听命行事了,现在不降也不行了,不然你我全家老小恐怕全都不保,就这样吧,叫兄弟们各自看好自己的兵,让大伙机灵点,晚上不要睡,城门找咱们自己兄弟把守,随时等我命令。”
“好。”
孙朝宗这边在准备的同时,杨璟那边也没闲着,让士卒全都警醒着,还让大家多准备火把和竹哨,准备夜战,城内街区地图下发到营连一级,给他们分配作战区域,又把禁卫师的先登团和火枪团调到了南门方向,负责主攻。
万事俱备,时机一到,大军便会冲入城中。
古代的三更天就是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到了子时初的时候,南门还没什么动静,一直到子时正,南门外的吊桥忽然缓缓放下,沉重的吊桥落到对岸居然没发出什么声音,吱呀一声,城门也被从里面缓缓打开,王德带着一队守城士卒紧张的出了城来。
正值腊月初一,天边只有细细的一弯新月,根本照不亮天空,城外更是漆黑一片,孙朝宗怕被城内的其他元军发现,连火把灯笼都不敢让士卒打,一群元军居然摸黑衔枚,偷摸从城里跑了出来。
结果才刚过吊桥没多远,黑暗中就有一个火苗飘了过来,把王德吓了一跳,等火苗靠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个身着布面铁甲的圣武军士卒,那人负责接引,赶紧领着王德离开主路,省得这群元军占据道路,堵着攻城部队进不去。
没过多久,随着随着出城的人越来越多,孙朝宗也带着亲信从城里跑了出来,周通这才带着先登团的重甲兵迅速入城占领了南门,随后是火枪团,其余的主攻部队,也各自点燃火把进了城,上万支火把组成长长的一条火龙,这么大的动静,总算是惊动了城中的其他元军部队。
“贼军进城了!贼军进城了!快跑啊!”
嘭嘭嘭嘭————
火枪的开火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人马的喊杀声很快就在城里响做一团,周通的先等团控制南门后,迅速向东城门扑去,顿时打了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很快东门也落入圣武军手中,东面的主攻部队也顺利入城,和元军在城里打起了巷战。
答兰帖木儿本就担忧的没睡,但到了子时也忍不住困意坐在那打盹,迷糊中正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城内也一片大乱,顿时惊醒过来,本来还以为是梦,却见有侍卫慌忙来报。
“丞相,城破了,贼军入城了!”
答兰帖木儿顿时大惊,慌忙问道,“是从哪面入城的?”
“是南门,有人说是孙朝宗反叛,开了南门将贼军引进来的。”
“这贼厮该死!枉我让他独守南门。”答兰帖木儿气的大骂一声,当即召集侍卫,让卫兵护着他往西门逃跑。
至于守城?守个屁,这大半夜的,贼军都入城了还怎么守.
只是,杨璟围三阙一,独留西门不攻,就留着给守军逃跑用的,答兰帖木儿选的方向倒是没错,但他却错估了守军的忠诚。
这厮跑到西门正呼喝着守军开城门呢,却被守西门的小百户认了出来,当场将他活捉,准备献给圣武军换个大功。
守城的丞相都跑了,贼军还入城了,底下的元军士卒也不傻,他们自然也会为自己考虑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府衙那边,嘉兴府衙的一众小吏们,听着外面街上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有人去找答兰帖木儿,却得知这货已经从西门跑了,于是一众小吏顿时将目光看向了嘉兴仅存的大官刘基,现在就这一个能做主的,抓住他说不定也能立个功呢。
众人左右对视,互相看看,意思就是要不要拿住这个刘都事。
刘基何等聪明,哪能看不出这些人想什么,当即叹了口气说道。
“唉,尔等若想投降自可去降,不用非绑了我去领赏,现在外面都是乱兵,若真想投降,也应当先守住府衙。
“尔等视我为晋身之阶,殊不知尔等在外面那些乱兵眼中,又与我有何区别?你们能捉了我去领赏,那些乱兵自然也能把你们捉去领赏,想要活命,不如先随我守住府库文牍典籍,等庐州兵来,我带你们投了就是,虽不一定能有个官做,但应该能保下一条命来。”
众人闻言对视一眼,觉得刘基这话还颇有道理,于是当即向刘基拱手道,“愿听都事安排。”
于是乎,至正十二年腊月初一的凌晨,等圣武军禁卫师的火枪兵冲到嘉兴府衙时,刘基当即率领元廷浙东的大批官吏于嘉兴府衙投降。
随军出征的嘉兴知府丁海丰立刻上任,带着当地的情报站人员接手了府衙的运行,看在这些元廷降官主动投降的份上,让他们先配合交接工作,然后等第二天天一亮,当即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