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锦闻言不喜不怒,只是站起来转了一圈。
四家商贾的底细情报,包衡早就告诉了他,这四家中,范氏算是老牌豪强,有多老?这家姓范的大概可以追溯到项羽的亚父范增那一脉.
不过这也很正常,庐州西北边的寿县、安丰,就是杨璟说要去征兵的那个地方,在以前叫寿春,先秦时曾是楚国国都,附近有几个楚国贵族遗脉太正常了。
范氏如果算当地豪强的话,那何氏就是庐州最大的商贾,经营范围很多,粮食,私盐,布匹,基本什么赚钱的买卖都做。
秦氏实力稍弱,据说其主宗是巢县那边的大户,那边才是真正的诗书传家,在庐州的这个做生意的秦氏,只是那边的分支。
姓胡这家吗,之前从盱眙那边搬过来的,不过一两代人,根基不固,但也很有钱。
可包衡跟他说,这四家加起来起码有十四万石粮食,哪怕是最穷的秦家,估计也得两万石存粮以上。
你们这一人一千几百的,打发叫花子呢,这么点玩意,都不够鲁锦的军队吃一个月的,还好意思叫助饷?
“哈哈哈哈。”鲁锦突然笑了起来,对几人说道。
“诸位未免太小家子气,这一千几百石的,对诸位来如同九牛一毛,这也好拿出手吗?”
听闻此言,范贲当即就想说话,鲁锦连忙一抬手,打断道。
“不用解释,诸位的顾虑我自是清楚的,无非是担心我打不过鞑子,到时你们帮了我,会被鞑子清算而已。
“可这世上,哪有不冒风险,就能稳赚的生意?便是种地也得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伱们说是不是?
“我这个人还是很讲理的,谁帮了我,我心里自然记得,肯定不会亏待他,你们既然不愿帮忙,我也不怪你们,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既如此,不如我们在商言商如何?”
几位商贾闻言都眨眨眼,不明白鲁锦一个反贼头子,跟他们一群商贾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诸位可知我姓名?”鲁锦突然问道
范贲当即抱拳回道,“不知,只知元帅姓鲁。”
“正是,鄙人姓鲁,名锦,锦绣山河的锦,字玄机,公输氏。”
此言一出,四人全都面露惊讶之色,公输氏?这个姓氏除了鲁班,后面可就再也没听说过了,公输氏居然还有直系后人?
鲁锦转身回到桌案旁,拿起上午刚写的《公输子》递给他们,“你们先看看再说。”
四人立刻凑过去看,发现居然是一本手抄本的书,字还不错,但笔划却银钩铁划,棱角分明,有一股杀意,其实就是用硬笔写惯了
里面的内容便是昨天鲁锦跟张芸绣说的那些,但只记载了公输般的生平传记,后面的‘唯物观’‘方法论’只有个名字,内容还没写,‘公输般的思想观念’鲁锦暂时也没编出来。
但仅仅是这些,还是挺让几人吃惊的,没想到眼前这位义军元帅,竟是公输般的嫡传后人。
当然,这也只是鲁锦的一面之词,信不信还得两说,不过鲁锦也没指望他们看看书就信。
待几人传看完,鲁锦这才抱拳朝天上拱拱手说道。
“我先祖公输般乃百工之祖,一生所创之物皆利国利民之器,我鲁锦乃公输氏嫡传子孙,自不能辱没先祖名号。
“某不才,却也尽得公输机关术,也曾做过几件利民之器,正想找人合作推广开来,也算为天下百姓造福,拿上来。”
当即有士卒拿来两件衣服,全是鲁锦出差带的换洗衬衫,一件纯白的丝光棉材质,还有一件休闲款古风改良亚麻衬衫。
两件衣服摆到几人面前,鲁锦又说道,“诸位先生可以先看看,这两种布料如何?若能生产,可能卖的出去?”
四人都是富贵商贾,平时没少接触好料子,何宏祖甚至就是开布庄的,但此时见到这两件衣服,还是颇为惊讶。
尤其是那件丝光棉白衬衫,他们居然没认出来这是什么材质织出来的,看光泽,明明是蚕丝才有的特点,棉麻哪里会有丝绸般的光泽?但是摸着又的确不是丝绸!
还有那件亚麻衬衫,织的也极为细腻结实,虽然能看出是麻布,但其织造质量,甚至已经能吊打这个时代的粗棉布了。
毕竟是元朝,中国的棉纺织业才刚刚起步。
何宏祖第一个发言,他手中拿着那件丝光棉白衬衣,当即说道。
“若真能生产这样的布料,自然供不应求,只是在下也常年经营布匹生意,却为何看不出此布为何物所织,既不是丝绸,却又有丝绸光泽,元帅可否为在下解惑?”
“此布为木棉所织,又叫丝光棉,或珠光棉,何先生以为如何?”鲁锦当即揭晓道。
何宏祖顿时震惊了,“这竟是木棉?看着不像啊,为何如此细腻,还泛着丝光?”
胡仕宽也拿起那件亚麻的,“这件看着像麻,但又不像苎麻,敢问元帅,这件又是何物所织?”
“胡麻,也叫亚麻,就是西汉博望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那种。”鲁锦解释道。
“原来如此。”
范贲也看完了两件衣服,再结合之前鲁锦的话,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元帅的意思是,让我们用钱粮来换这两种布料的生产之法?”
鲁锦这才点了点头,“既然在商言商,那就只谈利,不谈其他,我手里有的是巧夺天工的技艺,就看你们拿什么来换了。”
此言一出,何宏祖第一个说道,“元帅,某颇有家资,愿用三万石粮食换这丝光棉的织造技法,只求元帅切勿传给别家。”
范贲看着两件衣服又说道,“可这只有两种,何家家主既要了其一,剩下的可就不够分了。”
胡仕宽当即说道,“既然是在商言商,当然是价高者得。”
鲁锦却笑了笑说道。
“倒也不必争抢,我说过,巧夺天工的技艺,我多的是,汝等可知道织蜀锦的花楼织机?”
四人都是商贾,哪里会不知,当即都点了点头。
范贲更是说道,“蜀锦寸锦寸金,闻名天下,这织蜀锦的花楼又有几人不知,只是此物不论哪朝哪代,都为皇室贡品,百姓不许私造,元帅即便真能让工匠造出来,只怕也”
范贲没说完,鲁锦就打断道。
“范先生是不是忘了,庐州可是我的地盘,我这可没什么皇室禁令,我说能织就能织。
“而且我能令工匠制出更好的花楼,不用人,速度快,以水车带动,便能飞速织出蜀锦,不知诸位愿出多少粮食呢?”
有点卡文,先过渡一下
第46章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
棉花为什么会像丝绸一样反光,这得从纤维的材料结构来说。
蚕丝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它的横截面是‘O’形的,一段蚕丝就相当于一节饱满的圆柱体,这种表面平整的饱满形状,天然就能反射更多的光。
而棉花纤维的微观结构,它的横截面是‘C’形的,像是一根内部中空,还被压扁的吸管,表面凹凸不平,这种外表形态反射的光自然就没多少。
所以想让棉花反射更多的光,只需把‘C’形纤维变成‘O’形就行,怎么做?用高浓度烧碱溶液,把棉花泡发,泡的膨胀起来,原理就跟泡发干海参差不多。
这种‘丝光工艺’真不是啥高科技,一八四几年的技术,而且早被淘汰了,现代最新的丝光技术,是把烧碱溶液换成了液氨,同样是把棉花泡发膨胀,只不过换了种材料。
鲁锦暂时搞不定烧碱,因为需要大量廉价的工业盐,那自然也搞不定丝光工艺,但这不重要,丝光棉只是用来证明他的实力。
就算搞不定丝光,你能织出现代衬衫那种细密紧致的棉布,一样不愁卖,先把多锭纺纱机和飞梭织布机搞出来就行。
还有织蜀锦的花楼,现代话就是提花织机,把花楼换成法国搞出来的那种打孔卡片编码提花机,也没什么难度,再外接一个水车,就成了自动数控编程提花机,可以极大的提高生产效率。
鲁锦大学本科就是机械系,上大学第一课就是各种机床、缝纫机、纺织机械、造纸机械、车辆结构、发动机等等经典的机械结构。
这种纯木头的玩意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难度,拿到机械硕士学位后,因为搞航天的缘故,对机械性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才又转了材料博士。
他手里技术一大把,但别人想拿到这些技术也不容易,只用粮食换?那是不够的,还得给他交重税!
朱元璋这位洪武大帝,他驱逐鞑虏再造华夏没得说,但大明最让后世之人诟病的就是经济政策。
受限于眼界的问题,朱元璋的大明基本只能收上来粮食税,商税各种30抽1,基本约等于0,这就导致大明一直很穷。
国朝之初穷,发不起工资,滥印宝钞,国朝末年还是穷,只能收粮食税,遇到天灾粮食减产就直接傻眼。
继续强收吧,会把百姓逼反,不收吧,朝廷又没钱,最后被辽饷生生拖垮。
仅从收商税来看,甚至还从宋朝倒退了,宋朝为什么那么富,各种朝廷专营制度和商税就占了很大的比例。
鲁锦不愿意跟着朱元璋干,就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既然要做出改变,那就先从庐州开始变吧。
跟几个商贾交流一番,他这才了解到,元末的合肥地区,以种植桑麻为主,棉花和棉纺织业主要集中在江南和江西。
元末的松江府,就已经是中国棉纺行业的领头羊了,并非是从明朝才发展起来的。
所以在庐州搞棉纺,短时间内是来不及了,原材料都没有,种棉花都得等明年,麻纺也不行。
中国传统的夏布,用的一直是苎麻,苎麻是一种像手指一样粗的杆子,得把外皮剥下来,用手工搓成线,再一根根手工接到一起,这个步骤叫‘成绩’,或者‘绩麻’。
无法用机械纺纱,必须淘汰,以后改种亚麻,亚麻是草,经过简单沤制,和机械梳理后,就能用机械纺纱,可以呈指数级的提高生产效率。
在中国古代,连装东西的麻袋都算高价值商品,这什么苦逼日子,必须工业化改革。
棉麻受限于原材料,暂时不能大搞,但可以先把机械造出来,小批量试生产,商贾们尝到甜头后,明年自然会多种棉花,改种亚麻。
桑蚕丝倒是现成的,那就先从提花机开始推广。
但是三个项目不够四人分的,于是鲁锦又拿出个‘回廊式隧道砖窑’的烧砖技术,这种砖窑用煤炭作为燃料,可以连续24小时的不停烧砖。
有了砖,就能给城墙包砖,还能用来搞建设,盖厂房也需要大量的砖,不过青砖和红砖不一样,肯定得改进一下。
他所提供的技术,生产出来的产品,都是鲁锦目前非常需要的。
商贾赚了钱,鲁锦收了税,还能得到相应的产品,又推广了技术,何乐而不为?
最后范家出粮三万五千石,认领了纺织丝绸的提花织机,何氏出粮三万石,认领了棉纺技术,胡家出粮两万五千石,认领了麻纺技术,秦家出粮一万石,只捞到个砖窑。
合计拿到十万石粮食。
光出粮还不行,他们还要给鲁锦提供工匠,技术落实之后,鲁锦还要收税,蜀锦二抽一,本来就是奢侈品,收重税也很正常。
棉布十抽三,麻布十抽二,砖窑二十抽一。
以后想要扶持或者打压控制哪些行业,也可以根据抽税力度来控制。
等送走了几个商贾,张温也找上门来。
“鲁大哥,俺和朱寿都搬进城来了,今天咱妹子烧了菜,让俺一定请你去家里吃。”
“好啊,我听叶升说,左君弼那宅子里还有几件兵器,正好过去看看,我该选个啥样的长兵器。
“一会把叶升也叫上,他马槊使得好,以后让他给咱当枪棒教头。
“还有,今天晚上还得把我那车开回来,取回那个镐头和大锤,给那俩工匠送去。”鲁锦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来到曾经的左宅,如今成了张温和朱寿的寓居之地。
那日与鲁锦聊得投机,再加上鲁锦是自己亲大哥的上司,今天刚搬新家,张芸绣特意做了几个菜,请鲁锦来吃,只是没想到鲁锦还带上了叶升。
一道酱油蒸鱼,小葱拌豆腐,一盘苋菜扣肉,还有盆老鸭汤,米饭管够,硬菜不少,蔬菜却少得可怜。
没办法,古代就这条件,元朝可没什么菜篮子工程。
不过即便张芸绣如此用心,鲁锦也吃的食不知味,被现代工业调味品养刁的嘴,吃啥都感觉没啥味道,吃饭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乐趣,单纯成了能量摄入。
几人很快吃完了午饭,来到左君弼曾经练武的院子,院子两边摆着两个兵器架子,刀枪剑戟,偃月刀,钩镰枪,单耳的方天戟,双耳的方天戟都有,狼牙棒,夹刀棍居然也能见到。
这左君弼打仗没看到多厉害,家里兵器倒是收集了不少,果然不愧是世袭武将出身啊。
看到跟在身边的叶升,鲁锦立刻虚心请教道。
“叶升,这枪棒类的长兵器,都有何讲究,若我挑选长兵器,该选哪一种练习?”
说到打仗和练武,这就是叶升比较擅长的了,他当即介绍道。
“主公容禀,习武之人有句话常说‘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此句便如字面意思。
“棍棒是最好练的,练上一个月,等闲三五人便不能近身,但只适合普通百姓防身之用,棍棒杀伤有限,也轻易打不死人,闹不出人命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