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鲁锦顿时一拍桌案怒道,“那朕要是不给呢?!”
廉悌臣则是再次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若执意不给,下国自然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此事传扬出去,有损天朝颜面,天朝上国如此行事,恐会令其他藩国与大明离心离德。
“大明地广万里,又如何差了双城总管府一隅之地,那二城于大明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可高丽国小,比不得天朝广袤,这二城于高丽而言,却如同躯干四肢,若二城不能收复,犹如高丽断一臂膀,况且下国还愿用济州岛交换,大明并无亏损啊,还请陛下三思,体谅下国一二。”
这番九牛一毛和断一臂膀的比喻,说的情真意切,令人感慨万千,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善长闻言也为之动容,立刻就想对鲁锦劝谏一二。
这次从高丽身上要到了那么多好处,差不多就行了,高丽如今实力也不弱,可别真把高丽逼急了,再在辽东给大明竖一大敌。
而且那双城总管府位于犄角旮旯之地,别说对大明有多重要,就是对辽东而言,都是交通不便的闭塞之处,想从东宁府或是沈阳过去,一路上不知要翻多少崇山峻岭。
这样的一块地,对大明来说确实有些鸡肋,可要想守住这块地,却要一直驻军消耗,实在是划不来的事情啊,高丽如此低声下气的与大明建交,何不卖他们个面子?
然而鲁锦是绝对不会轻易把到手的领土让出去的,别人不知道,鲁锦却一清二楚,那块地上可是有座储量超万吨的铀矿,优质铁矿也异常丰富。
就不说资源的事,仅那块地在军事上的战略价值,一把顶在高丽后脑勺上的手枪,你会轻易把这把枪让给别人吗?!
咳咳~
李善长顿时咳嗽一声,当即就想说些什么,然而鲁锦却立刻回头瞪了他一眼,当即就让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然后鲁锦才冷冷的强硬道。
“大明虽大,可却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想从大明手上抢夺土地,那就准备好用鲜血来换!”
此言一出,顿时让廉悌臣听的心里发寒,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鲁锦再次说道。
“不过收复失地之事,也不是不能谈。”
廉悌臣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难道此事还有转机?然而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一句更让他惶恐的话。
“冯相,再取一份高丽舆图来,既然要谈收复失地,那就好好谈一谈,朕记得我中国在辽东也有一块失地还未收复,你去将汉朝在辽东的汉四郡划出来,朕记得乐浪、真番、临屯、玄菟四郡之地可是不小呢。
“将剩下的百济、三韩之地留给高丽建国,朕看也不是不能商量。”
“是!”冯国用应了一声,转身就作势要去拿地图去了。
而廉悌臣闻言却顿时面色大变,连忙喊道,“陛下,且慢!这收复失地之事还有待商榷,小臣以为,双城总管府也并非一定要收回高丽。”
鲁锦闻言顿时瞟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怎么,不收回失地了?”
第529章 下不为例
听到鲁锦以汉四郡为要挟,廉悌臣顿时汗如雨下,如果他再不识好歹的继续争下去,还要坚持讨论收复失地的话,那鲁锦可就有理由拿汉四郡说事了。
你要收复失地是吧,行啊,那就好好论论,这高丽半岛到底是谁的失地!
廉悌臣刚才还不卑不亢,口若悬河跟鲁锦争辩,可现在却瞬间结巴了起来,“小,小臣不敢,既然陛下执意不肯归还二城,那下国便将二城献与天朝就是。”
“归还?还给谁?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鲁锦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廉悌臣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道。
“既然今日说起了收复失地,那就好好论个清楚,这辽东之土究竟是谁的失地?也好叫你们明白。
“两千多年前,自半岛有人生息以来,最早建立的邦国是箕子朝鲜,箕子乃殷商宗室,姬周的封臣,武王伐纣,姬周建国之后,箕子才被周天子分封到半岛建立朝鲜封国,此为半岛第一个邦国。
“之后秦朝覆灭,汉朝建国,汉朝的叛臣卫满,率千余人逃窜半岛,灭亡了箕子朝鲜,并取而代之,是为‘卫满朝鲜’,而这卫满又是燕国宗室,姬周封臣,姬姓卫氏,名满,不论从何处算,他都是我中国之人!
“再往后,武帝将卫满朝鲜灭国,在其地设立汉四郡,是为玄菟、真番、临屯、乐浪四郡,此四郡之地,皆中国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
“之后玄菟郡下辖之高句丽县再次叛汉,僭越称国,又趁着汉朝灭亡之际,迁都平壤,逐渐在半岛做大,彼时在半岛最南端,高句丽以南,还只有名为三韩的几个未开化的蛮夷野人部落,后来三韩又逐渐演变为百济、新罗两国。
“至隋唐时,高句丽和百济先后为大唐所灭,半岛只剩东南一隅之地的新罗一国。
“而你们王氏高丽,本是新罗叛将王建篡位所建,后又吞并百济之地,又逐渐北扩,侵占我中国汉四郡之固有领土,才有了如今的模样,但高丽一直奉中原的后唐和前宋为宗主,乃是天朝的藩属,朕说的不错吧?”
见鲁锦直接把高丽的老底都揭了出来,廉悌臣哪里还敢还嘴,只得趴在地上装死听着而已。
可鲁锦却丝毫不给他留情面的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们高丽朝堂和士人之间,一直有认高句丽做祖宗之说,主张向北面的辽东扩张领土,收复所谓的‘高句丽故地’,可尔等乱认祖宗,胡乱攀亲,好歹要有个度啊!
“朕,姬姓公输氏,乃姬周中华正统,无论是身为姬周封臣的箕子朝鲜,还是从汉朝叛出的卫满朝鲜,论其源头,皆出自天朝中国,那卫满两千年前还和朕的先祖是同宗同族!
“即便是高句丽,原本也不过是汉朝辽东四郡的一个小县而已,跟你们新罗有个屁的关系?
“你们王氏高丽原本就出自新罗的一个叛将,再往上追溯,也不过是三韩的野人部落而已,一群茹毛饮血,不识文化为何物的蛮夷猴子,才从树上下来,学人穿了几年衣裳啊,这么快就把祖宗忘了?还攀附高句丽为祖先,向朕讨要失地,你们也配?!
“一群数典忘祖,乱攀亲戚的东西,既然你们想不起来,不如朕教教尔等,朕看这王颛的爵位也不用叫什么高丽王了,干脆叫新罗王好了,也好叫他知道自己祖上究竟是从哪来的。”
一直趴在那里被训得跟孙子一样的廉悌臣,闻言却顿时面色大变,当即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鲁锦却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敢做不敢认?王氏高丽不就是新罗叛将王建,篡位自立而来的吗?朕帮他寻回祖宗,封他做个新罗王,也算实至名归,有何不可?”
然而廉悌臣却听的额头冒汗,他哪里敢答应,他要真答应下来,一回到国内就得被高丽全国人戳断脊梁骨.
棒子乱认祖宗,编造历史,也算是半岛传统了,以前没文化的时候还好,可自从学了儒家之后,便愈发觉得三韩野人部落的出身太低,不认为自己是蛮夷出身。
高丽上至朝堂,下至民间的士人圈子,一直以高句丽后裔自居,觉得如此便是中华的一份子了,他们就可以鄙视周围的其他野人为蛮夷,关键是这样还能得到高句丽对辽东领土的宣称。
然而一旦他们接受了鲁锦给的这个‘新罗王’的爵位,那就等于直接揭穿了高丽的老底。
一来相当于指着王氏的鼻子,骂他们是谋朝篡位的叛徒,二来相当于直接骂所有高丽人是三韩蛮夷出身,揭穿了他们自称高句丽后裔,觉得自己是‘小中华’的迷梦。
一下子从天朝出身的‘文明人’,变成了受人鄙视的蛮夷,这你让那些久沐华风,浸润儒学的高丽人怎么接受的了?
嘿,就儒家文化圈这个蛮夷鄙视链,你就琢磨去吧,一琢磨一个不吱声。
就中国周边这一帮,中国如果真没了,他们自称小中华自然没人管,但只要中国还存在一天,那他们就永远都是蛮夷!随便揭他们一点老底,就能让他们无法反驳。
廉悌臣当然不想回去面对全国人的‘千夫所指’,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小臣知罪,还请陛下收回成命,下国不再讨要双城总管府就是。”
鲁锦见状顿时戏谑的问道,“真不要了?”
廉悌臣虽然心中咬牙切齿,可嘴上还是再次服软道,“真不要了。”
“那济州岛呢?”
“济州岛自然也是大明的领土。”廉悌臣心中滴血,却也只能咬牙认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既然如此,若无其他事,你就先回馆舍等着去吧,朕安排好使团之后,自然会派人通知尔等。”
廉悌臣这才叩头谢恩,可随即他又说道。
“陛下,小臣受国主所托,还有一事,希望陛下应允。”
鲁锦闻言顿时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说。”
廉悌臣这才道,“上次大都一别,陛下带走了吾主的堂叔德兴君,吾主对这位叔父甚为思念,这次可否容小臣将德兴君带回去,也好全了吾主的叔侄之谊。”
鲁锦眯了眯眼,这次却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道,“当然可以。”
廉悌臣闻言一喜,可是抬头一看鲁锦的脸色,顿时就暗叫不妙,果然就听鲁锦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将王颛的嫡子或是宗亲兄弟送来,朕就放他叔叔回去与他团聚,让他全了叔侄之谊,如何?
“他不是思念叔叔吗,想来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
廉悌臣一听就知道这件事看来又没戏了,鲁锦是铁了心的要把王颛的叔叔扣下当人质的。
当然,用王颛的叔叔当人质,并非因为王颛有多在乎这个叔叔,而是因为他叔叔同为高丽宗室,拥有高丽王位的继承权,如果鲁锦真要跟王颛翻脸,完全可以派一支大军带着他叔叔回去,强行扶持德兴君继承王位。
这样一个有王位继承权的人扣在大明手中,王颛又怎么能放心。
不过鲁锦的意思也很明白,想要回德兴君可以,拿其他有继承权的人质来换,只要有这样一个人质在手,但凡高丽做的任何事没让大明满意,大明都能用手中的人质换掉现任高丽国王,这操作就跟之前元廷在高丽的做法差不多,大元灭亡之前,高丽国王的位子,大元也是说换就换啊。
听到鲁锦拿人质换人质的要求,廉悌臣踟蹰了半晌,最后还是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小臣回去后定会禀明国主,请国主定夺此事。”
“嗯,那你就回去请示吧,还有别的事吗?”鲁锦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没其他事了,那小臣告退,先回馆舍等待使团消息。”
“去吧。”
廉悌臣这才起来躬身一揖,倒退三步后才转身离去。
鲁锦手指轻轻敲着桌案,一直注视着廉悌臣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廉悌臣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这才对周围众人说道,“其他人都出去,两位丞相留下。”
“是!”
听到命令的侍卫,宫人,还有起居郎,全都立刻退下,只留鲁锦和冯国用、李善长三人还在殿中。
鲁锦这才转头看向李善长质问道,“百室先生刚才是不是想帮那廉悌臣说话来着?”
李善长当即拱手道,“臣刚才确实是要说话的,可是陛下,并非臣要帮着那外藩使臣说话,而是如今大明刚刚建国还未足岁,北伐也刚回师不到半年,接下来马上又要打福建两广,大明如今的兵力太过分散了,且都被牵制在各处,国内又百废待兴,实在不宜再往辽东为大明竖一强敌。
“臣也是担心陛下对高丽逼迫太甚,若他们狗急跳墙,大明还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付他们。”
鲁锦闻言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继续用手指敲着桌案,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三人沉默半晌后,鲁锦才再次说道。
“先生没有跟外藩邦国外交谈判的经验,殊不知,这外交场上的交锋,也要注重收集情报,你如果提前知道对方的底线,那谈判交锋中自然可以游刃有余。
“朕为何敢如此逼迫,而不担心高丽会狗急跳墙?就是因为朕知道他们的底线所在。
“先生以为如今大明国内百废待兴,数省之地还未平定,五个方面军的精锐兵力又被牵制在各处,根本无力应对高丽的反扑,此乃大明的劣势,谈判起来便觉得自身底气不足,殊不知此时的高丽,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去。
“他们同样内忧外困,国内土地兼并严重,流民遍地,外面又有倭寇袭扰,辽东还有大明三个集团军,十几万重兵位于卧榻之侧,也就是高丽国内没有人登高一呼,否则一旦有人竖旗造反,顷刻间便有十数万流民群起而动。
“先生不想跟高丽翻脸打仗,担心影响国内民生恢复,那先生就以为高丽有胆子跟我们狗急跳墙吗?不,他们也不敢!
“现在的大明与高丽,就是两个饿的头晕眼花的虚弱之人,只不过大明还要稍壮一些,而高丽更为瘦弱,双方都不愿撕破脸动手,不过是互相欺诈而已。
“但大明好歹是天朝上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丽身为藩属小邦,天生便对天朝大国存在畏惧心理,这便是我们的优势,既然摸清了高丽的底线,知道他们也不敢轻易与我翻脸,那为何不贴着他们的底线狠狠宰上一刀?
“如此既可利用朝贡之事,持续给高丽放血,又能弄来不少好处,让大明尽快恢复元气,就拿这次的两万匹战马来说,若不趁此机会从高丽收割,我们又能去哪如此轻易的就弄来两万匹战马?”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既然陛下有所倚仗,那自是听从陛下安排。”李善长当即拱手道。
“不,你不明白!”谁知鲁锦却当即反驳道,让李善长闻言一愣。
鲁锦这时才又说道。
“再说这双城总管府,且不说此地在军事上乃要冲之所,犹如抵在高丽后心处的一柄利刃,随时可以将高丽乱刃穿心,此乃大明威慑高丽的倚仗,也是羁縻高丽的缰绳,绝不可轻易拱手让人。
“高丽为何执意讨要双城总管府,还不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此地在大明手中的厉害!
“再说此地的资源”
鲁锦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沉默半晌才又说道,“两位先生以为,当今之世,与以往数千年来,有何不同?”
鲁锦这思路跳跃性太大,这句突然的反问,让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两人都踟蹰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善长当即拱手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鲁锦闻言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书案前来回跺着步子,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朕知道,你们这些儒生其实并不看得起朕这个公输子弟,认为数学不过是杂学小道,不能和圣人之学相比,什么机关术,物理化学生物,也不过是奇技淫巧,虽有些妙用,但也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术数而已,难以和真正的道学相提并论。”
听到鲁锦这话,二人顿时惶恐的拱手道,“陛下,臣等绝无此等想法”
鲁锦却一抬手,将二人打断,“你们不用狡辩,朕并无怪罪你们之意,此乃独尊儒术上千年来所形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历经千年打造的壁垒,又岂是如此轻易便可以打破的,你们不这么想才是怪事。
“但朕要跟你们说的是,公输氏之学,不论你们将其当作术也好,道也罢,当术积累到足够多时,也能量变引起质变。
“当今之世,和以往数千年来有何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当今有朕,有公输秘典!自朕降生那一刻始,此间世界便迎来了数千年未有之变局。
“什么上天入地,移山填海,万里传声之术,你们未曾见过,自是不信,但开花榴弹你们总见过吧,你们以为,此处炸弹如何?”
冯国用和李善长闻言顿时面面相觑,觉得鲁锦今天说话的有些语无伦次,发神经一样,但冯国用还是顺着这话说道。
“开花榴弹自是威力不凡,可轻易炸开敌阵,乃战阵之利器也。”
“但仍未能颠覆尔等的认知,不是吗?这开花榴弹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宋朝的万人敌,撼天雷,装了些火药的铁皮壳子罢了。
“但如果朕告诉你们,公输氏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制作一种炸弹,只需一颗,就可将建康这样人口数十万的大城,轻易夷为平地,此非夸张之言,而是字面意思上的夷为平地,片瓦不存,数十万人顷刻间化为飞灰,毫无还手之力,你们又作何想法?”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