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机里播放邓丽筠的磁带,龚荧翻阅着今天的《新民晚报》,上面的日期是9月27日。
刚要翻到下一页,就听到响起一阵开门声,随后龚母拿着一封信,走进客厅。
“荧荧,把音乐关掉。”
“妈妈,谁寄来的信啊?”
龚荧放下报纸,凑了过来。
“你姐姐从湘南寄来的。”
龚母拆开信封,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哎呦,怎么突然说要去燕京呢?”
龚荧轻咦了一声,“阿姐去燕京干什么?她不是在湘南拍电影吗?”
龚母回答道:“电影老早就拍好了,说是应人之邀,这个国庆要和章瑜她们去燕京玩。”
“谁啊!”
龚荧眼里冒出精光,“是阿姐的对象吗!”
“你胡说什么呢,你姐姐哪来的对象。”
龚母把信递给她,“是方言,方老师!”
龚荧两眼紧盯着信看,不断地脑补。
姐姐的对象为什么不可以是方老师呢!
………………
龚樰的信,是出发去星城时就寄出去的。
龚樰本人,早就和同样戏份杀青的李明启他们,一同踏上了去燕京的火车。
同行的,自然还有方言,他把自己凭着专业作家弄来的软卧车厢,直接让给了她们。
等到了燕京,又把自己安排到招待所,事事考虑得周到,感觉出门根本不需要带脑子。
“好好休息,等章瑜、赵静到了,我们第一站先去北海公园赏菊。”
两人有的没的闲聊了会儿,龚樰才挥了挥手,目送着方言消失在楼梯口。
方言快步地下了台阶,向招待所借来电话,打给乔语,美其曰:“上门送酒”。
一听到是苗寨自酿的苞谷烧,乔语一下子来了精神,让他速速送来。
方言马不停蹄地回了趟家,把行李统统撂下,接着直奔西堂子胡同。
“香。”
乔语闻着酒香,眉毛控制不住地上扬。
“这是桂西电影厂托我给您带来的。”
方言笑了笑,这酒记在桂西厂的账上。
乔语嘴里念了遍“桂西电影厂”,听了他的来意之后,皱了皱眉:
“替伱参谋参谋作曲和演唱倒不难,不过这个《乡恋》,你们确定要放进电影里?”
“您觉得不妥?”
方言看到他站了起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很快地,拿着本书,走了回来。
“我个人是支持《乡恋》,因为这关系到华夏音乐的改革,关系到华夏音乐的发展。”
“乔老,这是?”
“这是马上要出版的样书,你瞧瞧吧。”
乔语重新坐下来,看起《辣妹子》的歌词,在脑海里开始筛选作曲和演唱。
方言则定睛一瞧,《怎样鉴别黄色歌曲》的书名映入眼帘,倍感意外。
挺薄的一本小册子,一共60来页,主要为老百姓科普这些“黄色歌曲”,以及其危害。
比如,《分清轻音乐与靡靡之音》、《从衡量靡靡之音的尺寸谈起》……
撰稿人,都是音乐界鼎鼎有名的大佬。
当然,要属重量级,还得是开篇的稿子,对“黄色歌曲”做出了分类和解释。
第一类是表现女子期盼男性的爱,许多表现女性哀怨悲苦情调的黄色歌曲,一口一句郎,并不是出于表现这些弱势女性的不幸,而是思|春,或者为博取那点廉价的怜爱而已。
第二类是描写男女感情的歌曲,尤其是那些男女萍水相逢却情深意浓难舍难分的情歌。
第三类的主要内容是描绘女性的美色。
有的歌曲里,对女性的外貌肆意赞美,甚至涉及头发、眉毛、眼睛、脸蛋、嘴唇等具体部位,这是陶醉于女色|肉体的轻佻行为。
以上种种,都是黄色歌曲……
总之,邓丽筠的《何日君再来》、《又见炊烟》这些歌,在里面是最典型的反面代表。
“觉得怎么样?”
乔语放下歌词,玩味地看着他。
“大开眼界!”
方言惊叹了一句,这简直就是华语乐坛有史以来的第一本“鉴黄宝典”。
“那你们还敢不敢把《乡恋》放在电影里?”乔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嘿嘿,我们是这么想的。”
方言交代了一番,接着说:“况且这里面主要批判的是邓丽筠的歌,并没有《乡恋》。”
“你啊,可真是个大滑头!”
乔语忍不住调侃,而后透露说,人民群众的呼声让《乡恋》的禁令有所松动。
方言挑了挑眉,非常满意这个好消息。
不过,《乡恋》幸免于难,但邓丽筠他们的歌曲,就要遭到全面的围剿。
各单位、学校要求干部做表率,主动上交所有私藏的邓丽筠磁带,派出所、居委会也会宣传鼓励民众‘抵制歪风邪气,抗拒腐蚀’,不收听,不传唱,主动与“黄色歌曲”划清界限。
好家伙,80年代的“扫|黄行动”来了!
第215章 哪个是我嫂子啊
“这下齐了!”
乔语看到夫人佟琦端上油炸花生米和拍黄瓜,弯眉笑眼,颇为满意。
“乔老,佟姨,敬您二老一杯。”
方言双手拿起酒杯。
乔语把自己杯里的酒,一点点地匀给佟琦的酒盅,倒上浅浅的一层,随后一饮而尽。
佟琦好奇道:“这首歌的作曲定了吗?”
乔语摇了摇头:“在作曲风格上要活泼些,依我看,健芬同志就很合适。”
方言很是无奈,谷健芬、赵纪平都忙着给《舌尖上的中国》做配乐,根本抽不出时间。
“要不然,我也不敢冒昧地打扰您。”
“那么,光南同志呢?”
乔语刚说完,佟琦补了一句,就是写出《在希望的田野上》、《祝酒歌》的作曲家。
方言点下头,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
“这首歌,我看也能上今年的文化bu迎春晚会。”乔语笑道:“算上你之前那首,节目名单里就有两首你作词的歌了。”
方言说:“在您面前,不值一提。”
乔语慈眉善目道:“没有什么值不值,我也只是个写过几首歌词的人而已。”
佟琦好奇道:“那你们准备让谁来唱?”
方言说这人必须要懂民族声乐,不然没法把民歌小调唱出韵味。
乔语道:“我看呐,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的那个女同志就不错。”
“乔老,您说的是哪一个?”
方言挑了挑眉,“唱过《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女同志,可不只一个。”
乔语不免意外,看向老伴儿,“是吗?”
“你这记性,又变差了。”
方言道:“佟姨你的记忆力可真好。”
“不是我记性好,是他呀,喝酒喝得记性变差了。”
佟琦板着脸:“今天这酒可不能再喝了。”
“哎呀,这酒怎么能不喝呢?”
乔语心急道:“喝酒跟创作一样,有时候也难,醉也分畅醉、苦醉、闷醉、劝醉、自醉,好比做文章,有时候下笔就是千言,有时三天两夜也憋不出一行字来,能憋得你六神无主,坐立不安,七上八下,神魂颠倒。”
接着看向方言,“小方,你也是搞创作的,你看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子曾经曰过,唯酒无量,不及乱。”
方言左看看乔语,右看看佟琦,“当然,子还曰过,不为酒困。”
“伱個大滑头,倒是两边都不得罪。”
乔羽格外精神,满面红光。
佟琦也高兴,时不时地插话调侃几句。
推杯换盏之际,方言最终决定让杨淑清两人都试唱《辣妹子》,从中二选一。
选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
一晚过去,太阳再次升了起来。
喜鹊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垒了窝,叽叽喳喳,欢快鸣叫。
看到方言大步地走出门,杨霞皱了皱眉:
“岩子怎么今天没有骑着摩托车去上班?”
“妈,哥肯定不是去上班。”
方燕说他这回走的方向,跟平常去单位的方向,完全相反。
“也不知道岩子在搞什么名堂。”
方红疑惑道:“刚回来,就又跑没影了。”
杨霞说:“没准又是为了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