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望了过去,目光落在那张稚嫩的脸上,长得酷似《太极宗师》里的吴晶。
从他们身边经过,顺着后海漫游。
后海的南面是北海,北海的东边是景山。
其中的景山西街,是四九城里景致优美的一条大街,但他们并没有去。
而是穿过汉白玉色的银锭桥,来到烟袋斜街,来到方言在什刹海的四合院歇一歇脚。
“方老师,想不到您在这里有个宅子。”
章瑜两眼发光,左顾右看。
龚樰眨了眨眼:“红姐也住在烟袋斜街,那你们岂不是……”
“没错,邻居!”
方言笑道:“就住在不远,分而不离,互不打扰,但又相互照顾,保持一碗汤的距离。”
“一碗汤的距离?”
赵静和章瑜面面相觑,听着他的解释。
龚樰当听到“既拥有自己的空间,又不失亲密的距离”,隐约觉得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好啦,我也就不烧水了。”
方言把她们领到书房,“我去讨杯水来,你们在这里等会儿。”
龚樰主动请缨,要搭一把手。
赵静和章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古怪,目送着二人离开。
书房里,很快就剩下她们两个。
放眼望去,全是紫檀木的家具。
墙壁上,挂着装裱在框子里的字画。
黄宾虹、李可染、王雪涛、吴作人、蒋兆和……
“天呐,想不到方老师收藏了这么多啊。”
赵静被深深地吸引,不禁感慨了一句。
章瑜问:“这些,都算是知名画家吧?”
“当然!”
赵静想也不想,“不过要我说出画得怎么样,我说不上来,还得问龚樰姐,她懂画。”
章瑜轻咦了一声,“说到龚樰姐,她和方老师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回来呢?”
刚说完没多久,方言和龚樰手上拿着冰镇的北冰洋,玻璃瓶上附着小水珠。
龚樰脸上挂着笑容,刚刚跟方言诉说了一番衷肠,心情渐渐好转。
“这天可真热。”
方言拿出手帕,擦了擦汗。
龚樰瞥了眼那帕子,露出淡淡的微笑,离别的烦恼仿佛在这一刻抛之脑后。
“龚樰姐,快来看这个。”
章瑜把她拉到李可染的牧童骑牛图前。
赵静边喝饮料,边说:“方老师,没想到您对字画这么有研究啊。”
“这话就错了,收藏的多,不代表懂的就多。”方言道:“我研究得并不多。”
章瑜问:“那您干嘛买这么多字画呢?”
“有句话叫,越缺什么,越补什么。”
方言直截了当地说:“我这人俗,自然要附庸风雅一点。”
“您还俗?”
章瑜一副“我读书少您少骗我”的样子,“您如果是俗人,那我们可都是大俗人啦!”
这是什么世道?
说真话,没人信呐!
看着赵静她们一脸不信,方言无奈摇头。
“这些画,都是从哪里买来的?”
龚樰眼里充满着喜爱。
方言随口说出了和平画店、外宾服务部这几个自己平时扫货的地点。
“要不,我们下午去和平画店逛一逛吧?”
龚樰想着买幅画带回家。
而章瑜和赵静,也正有此意。
方言挑了挑眉,“你们要买画?”
龚樰笑容可掬:“我想买一幅不贵的。”
“没错没错,我也要买一幅。”
章瑜点头,“方老师,有没有那种价格很低,价值很高,还有,呃,还有……”
“你想说的是不是‘升值空间很大’?”
方言把这个词汇解释了一番。
听到章瑜连连称是,赵静说:“俗!不过我也俗,方老师,您也帮我看一看。”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
方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龚樰。
…………
到了下午,买完回沪市的火车票,众人直奔王府井的和平画店。
刚一进门,站在柜台的售货员非但不上前服务,反而立马跑进了里屋。
章瑜撇了撇嘴:“什么态度嘛!”
“算了,小瑜。”
赵静安慰了几句,转头看向已经看入迷的龚樰:“龚樰姐,有没有相中哪一幅啊?”
“我、我全看上了。”
龚樰先是兴奋,而后苦恼:“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它们统统买下来。”
方言笑而不语,就见售货员带着经理,脚步匆匆地来到他的面前。
经理搓了搓手,“嘿呦,方老师,您来啦,今儿又想打包哪些画啊?”
打包!?
赵静和章瑜大为震惊,两眼圆瞪。
方言摆了摆手,“今儿就先免了,我这趟是来陪朋友们买画。”
经理立马让售货员去拿货,这位可是和平画店的大主顾,必须好好伺候着!
龚樰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轻声地问:“你……你经常上这里打包?”
方言打趣道:“我跟你一样,恨不得全给包圆了。”
“我是不是很俗啊?”
龚樰红了红脸,暗戳戳说。
“俗点好,俗得可爱。”
“你才俗的可……可爱呢。”
“那不正好,我俗,你也俗,咱们俩这就叫‘俗气相通’。”方言看着龚樰娇羞地瞪了自己一眼,笑得合不拢嘴。
没有天生的合适的两个人,只有两个“臭味相投”的灵魂。
第219章 什刹海体校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10月3日,龚樰终究带上了买来的画,和赵静、章瑜一同踏上回沪市的火车。
临别之前,偷偷地往方言手上塞了封信,再三叮嘱他一定要给自己写回信。
7天之内!
方言坐在公交车上,在回南锣鼓巷的路上,拆开信封,定睛一瞧。
白纸上面,就写了个大大的“您”。
夕阳的余晖通过车窗,照在他的笑脸上。
猜也不用猜,这便是“心上有你”。
或者叫“你在我心上”,要追溯起来的话,还要追溯到钱锺书和杨绛的故事。
当时,杨绛给钱锺书的信上,写了一个“怂”字,以为能难住钱锺书。
没想到,钱锺书立马就看出,这是在问他“心上有几个人”,于是在回信的时候,同样只写了一个字,便是这個“您”。
当然,给龚樰的回信,不可能写个“怂”。
方言把信折叠收好,看向窗外。
晚风,轻轻地吹拂着头发。
一直吹到他从火车站,回到家里。
整个人坐在桌前,在纸上写了个“吕”。
这是很粗,呸,很直白的回应。
两个口,就是吻。
想要骚气,不,文雅一点,就得这么来,“于山于海,于水于滨,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然后想要吊足胃口,不能写后半句的“饮之以雨,炊之以薪,家中有女,马上无邻”。
而是写上“下半句,见到你,当面说”。
就是要断一下!
毕竟,自己身为大作家,断个章,很合理吧!
把纸放进信封里,贴上邮票,明天去什刹海体校参观的时候,顺便去寄个信。
方言深呼吸了几口气,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黄飞鸿》上,脑海里不住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