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稿子重新翻回到第一页,不禁感慨道:“有意思,你这稿子写得真有意思。”
方言浅尝了口茶,“王老师,过奖了。”
“一点儿也不。”
王朦笑了笑。
在“精神污染”的形势下,敢写客户科幻小说,倒反天罡,胆大包天,但关键时刻总有创造性思维,竟然想到把想象力和生产力、把科幻文学和科学技术联系在一起。
方言说:“我这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嘛。”
王朦道:“结果捅了马蜂窝,招来了那么多马蜂,这些天在报纸上天天蛰你。”
“我脸皮厚,不怕蛰。”
方言说,“何况我有理,我怕啥!”
王朦颇为欣赏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你就说说吧,这篇稿子准备在哪份报刊上发表?”
方言也不隐瞒,“如果能登在《人民报》,那最好不过,不行的话,就《光明报》。”
“妥当!”
王朦满意道:“你这文章放在文艺报上太可惜了,必须放在全国性的大报上,让科学界、理论界,这界那界都来议议,没准这个‘精神污染’就能……”
方言嘿然一笑,“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你小子精得跟猴似的!”
王朦啧啧称赞,“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能不能也给《人民文学》写篇科幻小说?”
方言眉梢上扬,惊讶不已。
《人民文学》作为华夏文学期刊的殿堂,如果科幻小说能在上面发表,无异于是《人民文学》在给科幻文学正名,同样也是王朦和人文社变相地给方小将撑腰,声援支持。
“《人民文学》发表科幻小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朦说,“早在79年,就刊登过《珊瑚岛上的死光》,也就在那时候开始,科幻小说就步入快车道,直到撞上这次的‘精神污染’。”
“原来科幻文学和《人民文学》还有这么段渊源。”方言恍然大悟,但心里却万分纠结。
毕竟,自己已经答应先给《科幻世界》写部小说。
“喔?”
王朦大为意外,“才去了趟蓉城,就这么快有新作了?”
“名字暂定为《人工智能》。”
方言言简意赅地介绍起故事脉络。
就是一对人类夫妻收养了一个被输入情感程序的机器男孩,“贝贝”,但最终因为不是人类而遭到遗弃,于是“贝贝”为了寻找能使机器人变成人类的办法,踏上了旅程。
“有点像小蝌蚪找妈妈。”
王朦挑了挑眉。
“没错,专门写给广大青少年和儿童的。”
方言道:“里面除了会科普知识,既会有对未来科学技术的猜想和描述,比如手机、新能源汽车、情感型机器人、人工智能,还会介绍一些科幻文学的基础理论和法则,就像‘机器人学的三定律’。”
王朦追问:“机器人学的三定律?”
“是美国的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我,机器人》提到的。”
方言说出“三大定律”之后,面带微笑:“这三定律,就在科幻小说里可是大放光彩,让‘人工智能’成为世界各地科学家和科幻作家都在讨论的重要话题。”
王朦道:“‘人工智能’这种世界前沿的科学,华夏的孩子们可不能落后了。”
“还有就是‘恐怖谷’、‘费米悖论’……”
方言一一举例,着重地说到恐怖谷理论。
当机器人和人类的相似程度达到一个特定程度的时候,人类非但不会对机器人有任何的好感,反而越像人,就越会反感恐惧,好感度降至谷底,也正因为此,“贝贝”才会被人类夫妻厌恶而遗弃。
“这就说得通了。”
王朦说:“逻辑缜密,严丝合缝,依我看,不如这样,这部《人工智能》虽然不能在《人民文学》上连载,但是可以转载嘛,《科幻世界》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不至于,那倒不至于。”
两人相视一笑,笑声渐渐地传到了屋外。
编辑部的所有人一愣,争论声戛然而止,心里不无好奇王朦和方言到底在笑什么?
答案很快就呼之欲出。
方言所写的《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就刊登在《人民报》的头版的位置。
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本来只是文艺界针对科幻文学的论战,这下子犹如满溢而出的水,逐渐向科学、理论等圈子蔓延,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议论。
对科幻文学,对科学技术,或支持,或反对,或称赞,或批评。
如果这时候有微博、抖音、快手,方言至少在热搜榜上挂上一周,而且天天都是头条。
随着越来越多的媒体下场,高层也注意到这场大讨论,把胡木桥请了过来。
“小方这个娃娃,总是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的确很有意思,比如这个‘新质生产力’。”胡木桥道:“摆脱了传统增长路径、符合高质量发展要求的科技创新生产力……”
“这个生产力的论调,硬是要得的!”
“还有啊,‘清除精神污染’这件事,我看就告一段落吧。没有了科幻文学,还怎么点燃孩子们的科学梦呢!”
第335章 天亮了
天蒙蒙亮,正泛起鱼肚白。
龚樰悠悠转醒,翻了个身,看到方言睡觉时的憨态,拿起一绺头发,刮了刮他的眼。
眼皮微微地动了动。
紧接着,鼻翼缓缓地翕动了下。
方言把手一伸,把正在恶作剧的龚樰往自己的怀里揽,“别闹了,再睡会儿。”
“不早了。”
“再睡会儿,昨天折腾得有点晚。”
“呸,你还有脸提!”
龚樰红了红脸,轻轻地掐了下他的腰,“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那么坏的……”
方言玩味地眨了眨眼,“我无师自通啊!是不是涨知识(姿势)了?”
“你!”
龚樰狠狠地捏了几下他的腰,“亏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都说得出口!”
方言假装吃痛,脸上的五官拧成了一团。
“怎么会疼呢?我明明使的是平时的力啊。”龚樰连忙揉了揉他被掐的地方。
方言嘿然一笑,“腰疼,这不昨晚折腾得老腰……”
“还说!还说!”
龚樰直起了身,也不顾春光乍泄,抓起枕头,一个劲儿地砸在他盖着被褥的身体。
方言蜷缩在被窝里,笑声不止,“好了好了,别生气,我送你个惊喜还不行嘛。”
“什么惊喜?”龚樰停下动作。
方言从被子里探出头:“你要不要跟我去陕北玩几天?”
龚樰问:“你不是刚从蓉城回来吗,怎么又要去陕北?”
方言如实相告,“这其一嘛,就是西影厂快要把《大秦》所需的建筑建好了,吴厂长、莫伸他们喊我过去瞅两眼,顺便再聊一聊电影的拍摄细节。”
接着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呢,这不我写的稿子,又闹得满城风雨,编辑部让我去陕北避避风头,正好陕北也是我负责的范围。”
“你确实该避避风头了。”
龚樰道:“就连北电都在讨论科幻文学、科幻电影,还有你的《科学技术是生产力》。”
“是嘛?”
“当然啦!你还笑,我都快担心死了。”
“甭担心,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方言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我已经习惯了,想当初,《大秦之裂变》刚发表的时候,那场面比现在凶险多了,我不照样挺过来了,放心吧,这回肯定也不会有事。”
龚樰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那你什么时候去陕北?我好去找谢老师请个假。”
方言道:“这个嘛,我得去问问铁生。”
“铁生?”龚樰诧异不已。
“对啊,这最关键的一个理由啊,就是跟铁生约好了一起去陕北。”
方言道:“去看清平湾,去以文会友,去找陆遥、贾平洼、莫伸他们踢足球……”
龚樰瞪大双眼,“慢着,慢着,铁生踢足球?”
“没错,他是我们队的御用守门员,你想有他守门,谁还敢用力踢啊。”
方言半开玩笑地说起和石铁生、蒋紫龙踢足球的往事。
“你们也太坏了!”龚樰白了眼,“铁生的脾气真好,都这样了,还不生气。”
方言收敛笑意,一脸严肃道:“铁生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一般人遭受过那样的苦难,或多或少会对世界产生畸形的价值观,而铁生是一个没有恶意的人,他什么怨言都没有,对世界充满了爱。”
龚樰靠在他的肩上,“是啊,我看他笔下的散文,从来都没有抱怨,只有朴实和美好。”
“所以啊,身为好朋友,咱得带他出去兜兜风。”方言玩味道:“你肯定不知道,他在陕北有个通了5年信的女笔友。”
“真哒?!”
“也是一家杂志的编辑,铁生对她啊,一直是想见又不敢见,当真是薛定谔之爱啊。”
“什么‘薛定谔之爱’,又乱说。”龚樰提醒道,“还有,你可别乱来啊。”
“这你就放心吧。”
方言露出神秘的笑容,“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再做几道数学题吧。”
………………
等神清气爽地来到人文社上班时,编辑部里围满了人,竞相传阅着报纸。
“方老师,您来得正好!”
朱伟一开口,瞬间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言看。
方言道:“怎么了这是?”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