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开玩笑道:“我想这样的歌,足以跟徐导交差了吧?”
“要是连这样的作品,徐老怪都要退稿的话,那还是另请高明吧,这活我可干不了!”
黄蘸扬了扬手。
“哈哈哈。”
顷刻间,三人大笑,屋内外充满着愉快的空气。
黄蘸喝了口茶,嘴上又哼哼唧唧地念了一遍,“过瘾呐,光是这么读出来,都让人觉得过瘾。”
紧接着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难遇对手,没想到今日算得上是碰上知音啦!”
“既然这么说,那就以茶代酒,我们干一个。”方言举起茶杯。
“干!”
见两人碰杯,金镛也不甘落单,把茶汤一饮而尽后,“像这样的词,恐怕只有你这位《一代宗师黄飞鸿》的作者,才能写得如此豪气干云,直冲云霄。”
“不敢当,不敢当。”
面对花式吹捧,方言也不吝赞美地夸着金镛。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能把武侠小说从宋代写到清朝,可不是容易的事。
“你们二位写的武侠小说,虽然都融入了历史,不过从立意、手法,到叙事、内涵上,截然不同。”黄蘸看两人商业互吹,插话道:“不过在角色塑造上,极其相似,都是正邪两赋。”
“鲁迅先生曾经分析过这一点。”
方言道:“他说华夏以前的小说,都是坏人就是坏人,好人就是好人,写的黑白分明,但这样的二元论不适用在人性上,黑有时候会是白,而正,有时候会变成邪。”
“不错,人性没有这样简单的。”
金镛很是赞成,自己平生最得意之作就是《鹿鼎记》,写出了个韦小宝这么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方言问了个上辈子很想问的问题,为什么在《鹿鼎记》之后就停笔不写了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清末民初有枪械嘛。”
金镛说,枪械是武侠的终结。
本来在小说里,武林高手就抵不过军队,如果再加上火枪,苦练三十年的武学宗师也不如玩两年枪的毛头小子,就像在《鹿鼎记》里,风际中再心思深沉、武功高强,还是被双儿一枪干掉。
“啪!”
黄蘸拍了下手,“就像《黄飞鸿》里说的,‘我们的功夫再好,也打不过洋枪’。”
金镛道:“不错,不管是黄飞鸿,还是霍元甲,他们再利害,真正让他们面临洋枪洋炮,实际上他们是没有还手的余地。”说着给方言添茶,“《黄飞鸿》第三部里就写的明明白白,义和拳哪怕功夫练得再好,什么刀枪不入,请仙下凡,在火枪在近代武器面前,什么高明的武功都会是笑话。”
“原来是这样。”
方言一点即透。“武侠小说卖的是武侠梦,但如果面对坚船利炮,这样的梦就破灭了。”
金镛点头说:“任凭降龙十八掌再厉害,也挡不住火炮,不过当看了你的《黄飞鸿》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武侠小说还可以这么写!”
黄蘸摇头失笑道:“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北方的霍元甲,南方的黄飞鸿,那都是真实存在的,读者对他们的过往,多少有一定的了解,故事的期待性就少了不少。”
顿了顿,继续说:“你写虚构的人物,必定要拿真实的人物做铺垫,你让主角拳打霍元甲,脚踢黄飞鸿,可这些功夫高的后代和弟子们还在,他们肯定会找人算账。”
“照这么说的话……”
方言挑了挑眉,民国和近代都不是好蹭流量的年代。
“可不是嘛!”
黄蘸道:“要不是你把‘黄飞鸿’写的那么神,那些个洪门弟子绝对会寻上门来,要个说法。”
方言乐了,“好在我住在内地,他们就算想找,也恐怕没这个机会。”
金镛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人洪门的弟子感谢你还来不及,你这小说不仅扬了‘黄飞鸿’一代宗师的名,而且还填补上了武侠小说在清末明初时期的空白。”
方言倍感意外,于是邀请金镛、黄蘸给《黄飞鸿》再版时写序。
“这没问题啊!”
黄蘸满口答应下来,金镛也没有推辞,毕竟给已经出名的小说写序,等于变相地沾了方言的光。
咕噜咕噜,紫砂壶里的水沸腾着,壶口飘出一缕缕的热气。
聊了会儿文学,金镛笑盈盈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不知能否请你在《明报》上写篇小说。”
方言既没有拒绝,但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开起玩笑道:“我可是很贵的。”
黄蘸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查兄涨稿费是不可能涨的,就连老交情的倪兄和我也不行。”
“为这件事,他还打了通电话骂我呢。”
金镛不以为然,“我回头就写了封信,列了10条不涨稿费的理由。”
方言耐心听着,大意是就是《明报》看似赚了钱,实际上到处要花钱,自己每天都要精打细算,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你黄蘸是这么多年的好友,怎么也不理解呢?
如果黄蘸加了稿费,倪诓肯定也要加,其他人都得跟着加,《明报》的开销又要加大。
当然,也是因为当时报刊内圈有一个比较固定的稿费,《明报》一旦涨得太多,会被其他同行视作恶意抬价和抢稿,哪怕是金镛坐镇,同行们也会联合起来,狠狠地整一整《明报》。
“就因为这个,我到现在也没再开口涨过稿费。”
黄蘸撇了撇嘴,“不过没有给我涨稿费,倒是经常地给我送礼,宁愿买1万元的礼物送我,也不肯加100港币的稿费,他是第一流的朋友,第九流的老板。”
金镛笑而不语,举起茶杯,示意“喝茶”。
黄蘸刚拿起杯子,又放了下来,“差点忘了问,这首《男儿当自强》,准备交给谁来唱呢?”
方言道:“黄先生可有推荐的人选?”
“要我选,肯定就选林子详,他这人是出了名的铁肺歌王,绝对能把这歌唱高一个八度。”
黄蘸说出了口,才意识到他也许并不认识林子详。
出乎意料的是,方言竟然知道,因为林子祥和刘德桦合影的《投奔怒海》在内地放映过。
而制片方,就是夏夢创办的青鸟公司,同样也是《舌尖上的中国》的发行方。
“夏夢啊……”
金镛一时间恍惚,这可是他昔日的梦中情人。
第386章 铜锣湾上一条街(二合一)
香江,铜锣湾。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新开的特色商铺,各式各样的时尚潮流服饰和配饰,几乎应有尽有。
大名鼎鼎的利园、周大福、六福珠宝等专卖店以及各大百货商场,无不吸引着游客驻足血拼。
在离港之前,方言带着龚樰和方燕,给杨霞、方红等人挑选礼物,大包小包地“洗劫”了一番。
李碧桦也没有空手,扫视着地摊的首饰,余光却时不时地瞥向一旁的郭崇元。
“方生,其实如果你要用车的话,我可以让电台来安排,不用麻烦郭先生。”
“这可不仅仅是司机,也是保镳。”
方言笑道:“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我一个护花使者可兜不住。”
郭崇元急忙附和说:“是啊是啊,还是人多点得好,现在的治安太乱了。”
方言深以为然,这年头的铜锣湾,虽然没有陈浩南这个铜锣湾扛把子,但是街面上并不安全。
尤其是前不久,贼王叶继欢持枪连续抢劫了尖沙咀的景福金行,以及中环的置地迪生表行。
原本的计划是打算逛尖沙咀,逛完街顺便去看一看买在尖沙咀的房子,但现在不得不改变行程。
“没事,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李碧桦从包里拿出一把用来“自卫”的大剪子。
郭崇元惊了个呆,倒是龚樰和方燕相视一笑,“你这一套,倒是跟我一个在内地的朋友的行事风格很像,她出门在外,也是随身带着个擀面杖和大剪刀。”
“是嘛!”
李碧桦饶有兴趣,万万没想到还有同道中人。
“她叫苏雅,和你一样,也是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等闲的男人绝对近不了她的身。”
说话间,方言玩味地瞄了眼郭崇元。
郭崇元讪讪一笑道:“想不到李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
龚樰问道:“看你们刚才熟络的样子,碧桦,你和郭先生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是吗?”
郭崇元说自己跟李碧桦第一次见面,是在《明报》举办的一个文学研讨会上。
每位嘉宾面前都放着姓名牌,李碧桦牌子上赫然写着的是她的原名,“李白”。
方言、龚樰她们诧异不已,“李白?”
郭崇元兴奋不已,“是啊,跟大诗人李白齐名,当真是羡煞旁人!”
李碧桦回应地也有趣:“这么说来先生也想姓李?”
郭崇元被呛得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方言看出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只隔着层纱,“顺手”就给捅了一下,“你的思想和你的文笔一样前卫,只听过妇随夫姓,夫随妇姓的倒是少见。”
“有啊,入赘!”
李碧桦说自己以前那种大家族,就有入赘改姓的传统。
眼见着话题歪了楼,龚樰及时拉了回来:“也就是说,其实你们两位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
李碧桦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在《东方日报》开设专栏,栏目名叫“白开水”
郭崇元也在上面也开辟了一个时评专栏,经常来找她来指点自己的文章,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怪不得上次打碎花瓶,这么干脆就记在你的账上。”
方言道:“郭先生,上次你说出‘手上无戒,必定待字闺中’,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面对着李碧桦的凝视,郭崇元心虚地缩了缩头:“上次的花瓶事件是我一手策划的,目的是为了证实一下李主编是否婚配……”
“你!”
李碧桦瞪了一眼,但脸上的羞意多过于恼怒。
方言等吃瓜群众很识趣地给他们留出足够相处的空间,把注意力转移到两侧的地摊上。
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全聚在一个小地摊前,对着摆摊的小贩指指点点:
“靓仔,你长得好像梁加辉啊!”
“我就是他,请来参观一下,看一下我的货。”
梁加辉咧嘴发笑道。
龚樰轻咦了声,“他不就是跟刘小庆合演《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的那人吗?”
方言凑了过去,果然是梁加辉,这位的演技可谓出神入化,堪称“千面影帝”。
就不说在《监狱风云》、《新龙门客栈》等电影的表现,单单就是《黑金》里的“周朝先”,明明刘德桦才是主角,而他只是个陪衬的反派,却硬生生地演成了黑帮大佬的独角戏。
反倒把刘德桦碾压成了毫无存在感的小卡拉米,我的话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万万没想到这位前途无限的年轻人,竟然落魄到在铜锣湾摆地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