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的尤伯开口,声音虽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这几年社团并不好过,先是龙头被O记送进赤柱,趁着这个机会,一直上蹿下跳的王俊也趁机过档新记。”
“风雨飘摇之际,无奈之下,我们这些土埋半截的老家伙们,只能站出来,尽力操持社团事务。”
说着,尤伯肥胖的身躯扭动,将每个人的表情都记在心里,指着墙上的对联继续道:“这几年也就这么撑过来了,无论是好也行,坏也好,我自问是在为社团做事,问心无愧。”
众人看向对联。
上书:地振高岗壹派溪山千古秀,
下写: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没有人出声,只有缓缓升腾的烟雾,变幻莫测。
“我们胜和现在有五万人,这么多的人要有工开,要有事情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我一直强调要平衡,要让社团的每个兄弟都享受到加入社团的好处,这样的社团才有凝聚力。”
“现在油尖旺要选话事人,就只有阿豪和肥狗有资格,你们两个当事人站出来说说想法吧。”
“肥狗,你先讲。”
尤伯通过转移话题,连消带打,将双番明之前为林泽豪奠定的基础,在不知不觉中抹去,堪称妙手。
这里让肥狗先讲,也有抢占先机的考量。
林泽豪心中了然,却并不慌乱,只是安静的抽着万宝路,看似百无聊赖的吐着烟圈儿。
肥狗人如其名,体重在200斤以上,身高却只有163,好像煤气罐成精。
“尤伯,各位叔父,我肥狗为社团卖命十几年,一直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话事人这个位置,就算是轮,也轮到我了。”
“如果我当选的话,一定带领社团打垮新记,踩进九龙!”
说到这里,肥狗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道:“只要我做了油尖旺的话事人,我给社团双倍交数!”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肥狗。
甚至有些抽烟的叔父,连过肺的香烟都忘记吐出,被呛得咳嗽不止。
“咳咳咳……”
“肥狗,你是认真的吗?”
“肥狗,现在是什么场合你应该有数,开不得玩笑的。”
在港岛,每个社团都有交数的规矩,数额规矩大同小异。
在胜和,只要做到地区话事人位置,每个月都需要向社团交数,数额是三成。
少了,养不活社团。
多了,这些地区话事人、扛把子,抛去开销,恐怕也剩不下什么,没人会同意。
所以,社团交数基本都是三成,甚至算得上潜规则了。
现在,肥狗为了上位,却想要打破这个潜规则,众人怎能不震惊?
林泽豪原本只有百分之70把握当选,可是现在,他有百分之99的把握,油尖旺话事人的位置,一定是自己的。
心念电转之间,林泽豪给火炮使了个眼色。
火炮心领神会,直接开怼:“肥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话事人的位置可以用钱买啊?”
“那要我们这些叔父辈干什么?谁有钱选谁好了。”
“那我出一千万,直接买个龙头来做行不行啊?”
“你这么搞,以后其他话事人要不要也交双倍啊。”
被火炮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连忙出声指责。
“没错,你这是坏规矩啊,胜和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肥狗,你有钱愿意交双倍,我们不拦着你,可你不能拉我们下水啊!”
“靠,你这家伙怪不得连地盘都守不住,天天就研究这些歪门邪道,多跟人家阿豪学学吧!”
“再看看你,真是烂泥扶唔上壁!”
瞬间,肥狗就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
“尤伯,肥狗这样的扑街也配站出来选话事人?”
“难道我们胜和真的没人可用了吗?”
林泽豪语气平淡,但字字千均。
该硬的时候就要硬,哪怕是叔父又怎样?
尊老爱幼这个词,永远不会出现在社团当中。
尤伯叹了一口气,整个身体全部靠在椅背上,语气莫名:“现在江湖上都说,我们这里出了一个人物,真的好威龙,一定能振兴和记。”
“我十六岁就加入胜和,经历过六代龙头更替,其他人物更是记不清楚。”
“再威的我都见过,再大晒的人也有。”
“可是,出来混,再威又能怎样?”
“人这一辈不可能都是上坡路的,一定是起起伏伏,有好有坏。”
“年轻的时候够威风,仇家不敢找你,等你老了,走下坡路的时候就没有顾忌了。”
尤伯越说越激动,双手撑起身子,继续道:“这个道理放在社团身上也一样,前任龙头为什么进赤柱,还不是因为得势的时候太狂妄,将O记得罪死了,连警司的家人都敢绑架,我们和胜和也因此元气大伤……”
“你性格看似温和,实则强势,做地区话事人绝对没问题,但要想将胜和交到你的手上,我们不能,也不敢再赌了。”
自从前任龙头进了赤柱,胜和的实力一直在衰落。
虽然依旧名列四大社团,但却隐隐有垫底的趋势。
想来也该如此,蛇无头不行,更何况五万人的胜和?
没被其他三大社团联手围攻,都算以尤伯为首的叔父们,左右逢源,吃得开了。
作为晚辈,林泽豪一直在听,并没有说话。
一边听,一边思考。
听到这里,他大概有些理解尤伯的想法了。
林泽豪站起身,环顾四周,一字一句道:“尤伯,选举的规矩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不是某个人的一言堂,谁出来选,选谁,是要看民意的。”
“就算这次我退出,不再出来选,又能怎么样呢?”
“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们多大年纪了,能熬过我吗?。”
“你出来混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怕,就不来的!”
“与其畏畏缩缩等待慢性死亡,不如放手一搏,争取一线生机!”
“事到如今,不是说一句话,我们没有野心,就能安全着陆的!”
“号码帮不会这么想,新记不会这么想,洪兴不会这么想,全港大大小小几十家社团、字头,没有人会相信的!”
“还有O记,在反黑组的眼里,我们始终都是古惑仔!”
第7章 油尖旺话事人
林泽豪的一番话,使得叔父们不住的点头。
场面一时间竟然变得有些和谐,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胜和的选举现场。
“尤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该把接力棒交给年轻人了。”
“打打杀杀已经不是主流了,有些事情势必要转变思路。”
“况且,事情的发展也未必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坏,对吗?”
“改变,有时候是好事。”
林泽豪说得很隐晦,不过相信以尤伯的老辣,肯定能明白其中深意。
闻言,尤伯那浑浊的双眼,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
“会议暂停,阿豪你到书房来,我们聊聊。”
尤伯将盖在腿上的毛毯放到一边,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在林泽豪的搀扶下,缓慢而坚定的走向书房。
众人望着这一幕,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尤其是肥狗,哪怕房间的冷气很好,也依然是满头大汗。
没办法,他心里着急啊。
要不是尤伯主动找他,承诺只要他站出来选,并且提出双倍交数,油尖旺话事人的位置就一定是他的。
肥狗怎么会傻不拉几的站出来以卵击石?
那可是威龙豪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别说就他这样的蛋散,哪怕是新记的五虎,十杰,哪个就敢说一定大过威龙豪?
现在大腿尤伯立场不明,肥狗也得考虑后果了。
肥狗明明没什么能耐,却能够一直混到现在,靠的就是识时务!
过了四十分钟,林泽豪才搀扶着尤伯,从书房走出,在主位站定。
尤伯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示意安静,缓缓道:“现在投票继续,同意阿豪做油尖旺话事人的举手。”
说完,尤伯一马当先的举起手。
场面先是沉默半晌,众人才如梦初醒的举起手。
“我投阿豪一票!”
“这就对了嘛,不选阿豪还能选谁,难道选李小龙啊?”
“阿豪够威,够劲,现在我们胜和就缺这样的人。”
虽然叔父们不明白,为什么尤伯要改变之前的想法,但并不妨碍继续跟着举手。
至于肥狗,谁在乎?
本来推举肥狗出来选,就是矮子里拔高个的无奈之举而已。
说句实在话,在裁判下场拉偏架的情况下,也有不少的叔父们认为最后赢的大概率是威龙豪。
只是尤伯挑头,众人没办法拒绝而已。
明知道肥狗不行,却还是要撑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肥狗也直接懵逼了,没想到仅仅四十分钟,就被尤伯带领叔父们给卖了。
虽然他自知没什么实力,可也没想落败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