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陈凡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很自然地发着呆。
可以发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有充足的时间,不用为生计发愁,也没有别的什么生活压力。
简而言之,就是闲得慌。
他很闲,姜丽丽却很忙,趴在桌子上一丝不苟地抄着文稿。
她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凡,你这篇小说写了多少字啊,我手都抄酸了。”
陈凡打了个哈欠,幽幽地说道,“本来我只想写一篇5千字的短篇小说,结果写着写着,就写到了3万8千字,成了中篇小说。”
他以前写网文的时候,好的没学到,就学会了灌水,人物出场必定来一段人物描写,到个地方一定要有环境描述,心理描写必定要有、画外说明也不能少,而且不是三两句那种,是能写多少写多少。
现在用笔码字,也没能改掉这个坏毛病,于是不知不觉,300字的大纲,预计5000字的正文,便写到了3万8千字。
等他写完之后,需要誊抄的时候才感觉字数多了也很麻烦。
想来想去,便将草稿丢给姜丽丽,请她帮忙誊抄一份,寄给报社投稿。
毕竟不能将草稿寄给别人,一来自己要留底稿,以防被拒稿,二来“卷面分”也很重要,哪个编辑愿意看一份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底稿?
姜丽丽倒是很开心,自己写不了小说,帮陈凡誊抄也有种参与感。
恰好今天是清明节,从昨天开始天上便下起了小雨,而这段时间翻耕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之前播撒的种子都长出绿油油的嫩芽,菜地里的菜苗也开始发芽,一点点的茁壮成长。
于是生产队便宣布今天放一天假,既是避雨,也正好各自回家祭祖,就连安全也回了镇上家里,明天再过来。
杨菊、黄莺和刘丹也各自回家,跟着家里去祭祖。
这年头的农村祭祖可没那么简单,不像以后,只到自家往上三代的坟上去祭拜就可以,而是只要有坟的,就会过去。
除此之外,家里还要将祖先灵位请出来,由本队同一家族中最老的那一家进行祭拜。
往前十年,这些东西都没有落下过,只是没有办得太隆重,一切从简罢了。
如今没了约束,队里各家各户便商量一下,决定大操大办一次,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只有陈凡和姜丽丽这两个“外来户”不用去上坟祭拜,便在家里躲闲。
听陈凡说这一叠文稿有3万8千字,姜丽丽不禁吐了吐舌尖,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钦慕,“你好厉害,能写这么多,我连一篇六百字的作文都写得抓耳挠腮,伱却能写这么多。”
陈凡听到她的话,便转过身来,笑道,“那是你没找到方法。八股文知道吗?”
姜丽丽眼珠微转,看着他说道,“你该不会说,写作文和八股文一样吧?”
不等陈凡说话,她又笑道,“八股文可是被批判的对象哦,李先生都说过不要做八股文。”
陈凡哈哈一笑,说道,“李先生说不要做八股文,意思是不要学八股文那么僵化、生搬硬套、空洞无物,无论是写作还是做人做事,都应该灵活变通,有自己的章法。
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射箭要看靶子,弹琴要看听众,写文章做演说更要看读者’,意思是言之有物,而不能空谈。
但是就八股文本身来说,却是最简单的写作套路,你要是能搞清楚八股文的模板,写作对你来说,会非常简单。”
听到这话,姜丽丽也不抄了,转身正对着他,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陈凡却指了指桌上的文稿,“别停啊,继续抄,就当是学费了。”
姜丽丽对着他皱了皱鼻子,“刘会计都没你算计得多。”
说着又笑了笑,趴着继续誊抄文稿。
陈凡打了个哈哈,也不在意她拿刘会计跟自己比,笑着说道,“八股文的格式,由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只要抛开‘四书五经’的束缚,你就会发现,按照这个格式,可以套用到作文上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凡便坐在门口,一边看着门外的大雨,一边给姜丽丽讲解作文的写作方法。
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其他地方,直接上起了语文课。
他现在的记忆力特别好,这段时间又一直在辅导姜丽丽的高中课程,对其中的课文内容信手拈来,讲得精彩纷呈。
不知不觉,姜丽丽又忘了誊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跟听书似的,听到精彩处,不禁眉飞色舞。
陈凡讲完一大段,看见她还没翻页,顿时回过神来,“这时候跟你讲这些,尽耽误我功夫。得嘞,这篇稿子明天是寄不出去了。”
姜丽丽俏脸微红,咯咯直笑,“我听我爸说,解放前上海的纺织工厂主就是这么压榨包身工的,现在看来,你简直跟他们一模一样。”
陈凡很严肃地摇头,“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姜丽丽昂起头,“都催着人干活,哪里不一样了?”
陈凡一本正经地说道,“虽然你和包身工一样,都没有工资,但是人家包身工好歹还得了一笔包身费,你连包身费都没有,怎么能跟包身工比呢。”
姜丽丽一听,顿时咯咯咯地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我还不如包身工啊。”
239.第239章 培养广播员
239.
2023-12-28
今天家里就剩他们两个人,尽管外面下着雨,不方便出去,姜丽丽却格外开心。
聊着聊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中午,看到桌上放着的小闹钟,她才恍然醒悟,赶紧起身去做饭。
陈凡站在屋檐下看了看天色,这时候的雨已经转小,他想了想,取了斗笠蓑衣,再穿上木屐,又带了一把竹板凳,跟姜丽丽打过招呼之后,便拎着鱼竿和鱼篓,晃悠悠地出了门。
走上河堤,河里的水势已经上涨了许多,以前挑水的三个码头,都已经被淹没,河堤外坡上的第二个“码头”便凸显出来。
其实还是一片小石滩而已。
他提着椅子走到石滩上坐下,撒了一把掺了酒的米糠打窝,就地挖了一条蚯蚓做鱼饵,便开始钓鱼。
春潮的河水虽然没有夏天的汹涌澎湃,但水势也不小,急匆匆地奔涌而过。
再加上正下着小雨,这种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到河边钓鱼。
村里大大小小的沟渠、池塘,才是钓鱼的最佳地点。
只不过这时候有很多人在上坟祭祖,他不想跟人碰面,便到这里来消磨时间。
果不其然,一直干坐了半个多小时,连条小鱼都没上钩。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回家去拿一副渔网过来的时候,河堤上面传来一个声音。
“这种天气跑到河边来钓鱼,你钓到了么?”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垮着脸说道,“本来正有鱼要咬钩,你一来,就被吓跑了。”
张文良瞪大眼睛,“这都能怪我?”
说着撇撇嘴,“钓不到就钓不到,尽扯些没用的。”
陈凡一听,顿时火气上来了,“谁说我钓不到的?你就在这里等着,看看我是怎么钓上来鱼的!”
当即便拎起椅子换了个位置,“刚才那里风水不好,我到这里钓。还有啊,伱不要跟过来,吓跑我的鱼,你负不起责。”
张文良呵呵笑道,“你现在才选对地方,这时候的河水急,又是下雨天,鱼基本上都在浅水区草多的地方,刚才那位置连几丛草都没有,哪来的鱼哦。”
陈凡瞟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就是闲得无聊,过来吹吹风。”
顿了一下,他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事情办完啦,跑这里来干嘛?”
张文良蹲在石头上,掏出烟给了陈凡一支,然后自己点燃,说道,“家里祭祖我就去了一下,那些老祖宗的坟上就不用我去,有他们结了婚、生了娃的人去。
然后我就跟我大伯还有肖队长他们商量了一下,估计这几天雨还不会停,所以就想把民兵组织起来,搞两天围猎,把那些狐狸、黄皮子、獐子都清理一下,省得等过几天清理荒山种牧草的时候,这些东西冒出来伤人。”
陈凡顿时眼睛发亮,“好啊,什么时候开始,明天还是后天?”
张文良吐出一口烟雾,看着他笑道,“就明后两天,以小队为单位,清理自己的地方,抓到的猎物也自己处理。”
陈凡点点头,“好,下午我广播的时候通知全队。”
他又看向张文良,奇怪地问道,“这事给各个小队挂个电话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专门跑一趟。”
张文良笑道,“家里人都还在外面,就过来找你蹭饭,顺便问问你,狩猎是跟着5队,还是跟着6队。”
陈凡是6队的人,却在大队部上班,也可以跟着5队的人一起。提前定好,也方便他们安排人手和枪支。
听到张文良的话,陈凡眼珠微转,转头对着他笑道,“反正我自己有枪,能不能自己一队?”
他有燕隼做侦查先锋,找猎物肯定更有优势,如果只限制在一个小队里面,哪有满大队的猎物多?
张文良咂咂嘴,正准备拒绝,可话到嘴边,心里突然一动,笑道,“对别人来说肯定不行,因为打了猎物是要归小队自己所有,要是可以随便去其他小队打猎,那就跟抢东西差不多,所以才会划分范围。
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各个小队都有你的学生,你又是大队部的人,他们多半不会排斥你。”
顿了一下,又看着他问道,“你真打算自己一个人?连个帮手都不带一个?”
陈凡看了看他,“要不,咱们两个一起?”
他看张文良有点意动,却又有些为难的样子,便笑道,“你不也是民兵连长,可以全大队巡逻。大不了,真打到什么猎物,给他们分一份不就完了。”
陈凡还真不太看重这些猎物,他要的只是打猎的感觉而已。
听陈凡这么说,张文良便点了点头,“行,咱俩组一队。”
然后对着陈凡笑道,“你不是喊着练成了据枪法么,明天要不要打个赌,就赌谁打到的猎物多。”
陈凡正准备说话,突然感觉手里的竹竿有动静,当即往上提,只见鱼钩上挂着一条两斤左右的鲤鱼。
他取下鱼钩,将鲤鱼放进鱼篓里,咧着嘴笑道,“好兆头,明天我赢定了!”
张文良垮着脸,看向在竹篓里乱跳的鲤鱼,“哼,现在就吃了你。”
……
第二天,雨一直下。
虽然雨势不大,却也给狩猎带来难度。
但这时候狩猎是最合适的时间,因为不会耽误农活。反正下雨不方便出工,闲着也是闲着,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去打猎也不错。
早上七点,陈凡打开广播机,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枪响,心里跟挠痒痒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跑出去。
可是他还得守着广播机啊!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灵机一动,起身就往下跑。
前面办公室里,只有张文良在里面等他,连肖烈文都在家里没出来。
见到陈凡,张文良不禁笑道,“怎么,等不及啦?要不我们先在5队转转的,等你关了广播,再去其他地方?”
陈凡摇摇头,对着他说道,“张翠娥在家吗?”
张文良微微一愣,“你找她?”
说着便站起来,“找她什么事?她这时候应该在家,着急的话,我去给你叫她。”
陈凡笑道,“我就想问问她,想不想学当广播员。”
张文良顿时愣住,“当广播员?你教她?”
陈凡点头笑道,“对啊,要是她愿意,我就教她怎么用广播机、说普通话,还可以教她写通讯稿,保证可以把她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广播员。”
张文良当即一拍大腿,乐得合不拢嘴,“那肯定好啊,她哪有不愿意的?”
顿了一下,他又有些犹疑,“可是,你教她做广播员,难道你自己不想干这份工作?”
陈凡摇摇头,“暂时肯定还是要干,那么多东西,张翠娥一时半会的也学不完,等她学到年底,如果全部都能学会,到时候把广播员的工作给她,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