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房子最小的也有十几个平方,好点的套房在50平米左右,按照100块的单价算,那就要5000块。
好房子买不起,烂房子不想要,你说,我愁不愁?!”
陈凡扶着酒杯,想了想说道,“其实烂房子要看你怎么去看它,如果只是房间里面烂一点,说不定还是很好的选择。”
安全转头看着他,“怎么说?”
陈凡笑道,“买房跟买东西也没什么区别,你要是嫌麻烦,当然是直接买成衣更方便,可你条件有限,买一块布回家,再请裁缝师傅做成衣服,价格就便宜了一半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505章 换房
2月20日,正月14。
卢湾区,1945年上海置卢家湾区,1947年改称卢湾区。
还好改名了,要不然就跟卢家湾重名。
不过现在的卢湾又跟陈凡小说里的生产队同名?
陈凡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
卢家湾有卢湾之资!
咳咳,畅想一下。
回到现实。
卢湾区成都南路这一片有很多民国时期的老建筑,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石库门”。
首都的四合院人尽皆知,潮汕的四点金也有人知道,都是四四方方围起来的院子。
而上海的石库门,了解的人却不多,其实这个石库门建筑,也是一种“合院”。
进门是天井,套在四合院便是一进院……中间的那块空地。穿过天井是客堂间,也就是客厅。从客堂间往里,又是一个更小的内天井,最里面便是灶披间。
其实就是厨房。
在院子的左侧,一般还有前后两进、上下两层共四间厢房。
若是再大一点的石库门院子,会在右侧再添一座厢房楼。
再大一点的,便按照厢房、院子、厢房、院子……这个格局依次排开。
房子外墙和院墙共同组成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然后许多这样的院子紧紧连在一起,便是百年前宁波商人开创的石库门“联排别墅”。
“呐,你也是老上海人了,还是王干事带过来的,父母也在黄浦那边街道办工作,我肯定不会骗你的啦。”
一位五十多岁、穿着一身中山装,外面套一件棉大衣的大叔,对着安全说道,“不可否认,我这個房子确实是小,可以说是全上海石库门房子里面格局最小的,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他说着便往里走,“你看看,进门就是天井,关上门就是独立的小天地,还不影响采光,多好!”
安全跟在他身后,仰起头看了看天空,忽然有种自己就是“井底之蛙”的感觉。
这个天井,他真就是一口井啊!
院墙横宽不过4米,进门不过两米便是客堂间的门,天井面积8平米有没有?
恕他孤陋寡闻,这么小的天井确实头一回见。
大叔还在往里走,“咯,你看看这个客堂,别看他窄,可是深度够啊,有5米多呢。……”
他一路介绍着过去,陈凡也在后面跟着。
别说,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客堂间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转角楼梯间,穿过楼梯间,便是比前天井更小的内天井,然后便是厨房。
厨房还不是小小的一间屋哦。
石库门对空间里的利用可以说是非常到位。
即便只是一小间灶披房,也在上面起了一层“亭子间”,再往上还有一个布置有序的晒台,亭子间和晒台可以从二楼楼梯间和第三层阁楼的一条80公分宽的“天桥”穿过去。
上到二楼,前边是两间小厢房,都不到10平米,往后走便是厨房上方的亭子间,面积也只有7、8个平方,可以当书房,要是不嫌小也能做卧室。
再往上便是阁楼,阁楼顶上有个老虎窗,面积与一楼的客堂间和二楼的两间厢房一样大,只是高度很低,除了屋脊有三米多,边缘处最矮的地方还不到一米,不适合作为正常房间使用。
通过阁楼处的“天桥”,或者楼梯间的梯子,便可以直通亭子间上方的晒台,也就是晾晒衣物的地方。
楼上楼下一圈逛下来,陈凡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装修方案。
这种改造很简单,梦想改造家看多了,随便一个老观众都能画出几张这种老破小的改造图出来。
不过买房的不是他,最终还是要看安全自己怎么想。
(完整的小型石库门结构图,图后面那条长屋脊的部分就是厢房,上下共有四个大房间,砍掉厢房就是丐版石库门)
回到前天井,大叔卖力推销自己的房子,“虽然没有正经的厢房,可是总价低啊,还是正儿八经的‘独门独院’,回到家里大门一关,跟别人都没关系,不像跟别人挤一座屋子的那种,厨房都要共用,干什么事都不方便。
这样的房子可不好找,你不信问问王干事,要么是只能换一层房、甚至一间房的,要么是一整个大院子,贵得要死的。像我这样的房子,绝对是独一份!”
王干事在一旁背着手看着,笑笑也不说话。
他是卢湾区这边下属街道办房管所、主要负责这一片的“换房员”,所谓的换房员其实只是老百姓给他们起的头衔,单位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职务。
长期以来,许多老百姓都有“换房”的需求,无论是因为各种原因想以大换小、还是想搭点钱以小换大,房管所那边几乎每天都有人去打听消息。
久而久之,便有了“换房员”。
一方面是为了解决问题,另一方面也是给领导们减少麻烦。
嗯,需求得不到满足,可不就得去找领导么。哪怕只有极少一部分,这基数一大,也够领导烦的。
所以单位里便特意安排专人,去帮老百姓解决住房困难的问题。
其实就是把需要换房的信息统计起来,标明详细信息,谁要换房、家里有多少人、自己的房子有多大、是什么格局、要求是换大的还是换地段,换小的又是为了什么……
比后世的房产中介还详细,最起码后世的中介没有“背景调查”。
而这些信息全部都掌握在换房员手中,时间一长,这些换房员越干越专业,兼职倒成了专职。
等几年之后,房屋租赁和买卖被解禁,有人做起了中介生意,其中不少人还要花大价钱去请这些换房员,不仅给高薪,甚至给股份。
那时候还真有不少换房员下海,有的跟别人合伙,有的干脆自己单干。
不过也有人坚持“为人民服务”的信念,一直在街道办免费为老百姓提供服务,直到退休。
王干事便是这些广大基层换房员中的一个,安全是他一个在黄浦那边工作的朋友介绍过来的,这种事在换房员之间很常见,要不然怎么会有跨区换房呢。
不过有熟人打招呼,而且听说安全的父母也是那边街道办的职工,便多用了几分心思。
这两天他带着安全看了十几间房子,这里他都忘了是第几次看房。
所以这时候他都懒得说话,只在一旁等着安全做决定。
嗯,不止是安全他一个人难以下定决心,几乎每一个“换房人”都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心急的。
至于生气就更不可能,没耐心的人都干不了这个工作,早换岗位了。
另一边,听到大叔的自吹,陈凡不禁嘴角微抽,瞟了一眼安全。
恰好安全也回了个眼神,随后眼眉低垂。
陈凡一看就知道他看上了,那么接下来便是砍价时间。
如果价格谈不拢,也只能和之前那套带厨卫的厅室房一样,遗憾错过。
说到那套房子,好家伙,50平米的两房一厅,竟然开价6800块,还不讲价!
按照当前的最高价100块每平米计算,最多5000块好吧。
而且这个价格陈凡都嫌高,5000块都能在首都买套大两进或小三进的四合院了,连房带地都是自己的,哪像那套房子,顶多等几十年后拆迁换成两三套新房,根本都不能比。
所以从这年头开始,上海的房价就比首都贵?
再一个,对于哄抬房价的行为,陈凡和安全一样都不支持,自然果断转身就走。
而眼下这套,是第二套能入安全眼的房子。
陈凡掏出自己兜里最低档次的牡丹,抽出一支递给大叔,又给安全和王干事都递了一支,随即自己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看得安全眼角直抽抽。
装穷也不用这样吧?
不过陈凡是在给他帮忙,自然不会吭声。
陈凡干咳一声,转过头问道,“阿叔啊,您这房子,打算换多少钱?”
大叔当即脑袋一昂,“我这屋子独门独院,还有3间房,下面的客堂又这么大,……”
他想了想,咬咬牙比了个手势,“最少也要6000块。”
陈凡眨眨眼,默默盘算了一下,客厅22平米左右,楼上两间小房加起来也一样,后面的厨房8平米、亭子间8平米,阁楼比较大一点,差不多有27平米,使用面积总共加起来87平米左右,打平均还不到70块每平米,再算上这一块地皮、还有这个地段,看上去6000块确实不算离谱。
不过价格不能这么算,首先阁楼面积就要打个对折,如果不是这个阁楼确实比较大,不给算钱的也不少见。
再一个这座屋子已经有50多年历史,一直都在使用,不少地方确实已经残破不堪,又从来没有整体装修过,就更加没法入眼。
最后一个,这年头可不是二三十年后,都想着住别墅、独院。如今小区楼房才是顶流!
如此一来,这个价格便有得谈了。
何况他还有“内幕消息”!
陈凡填好烟丝,又掏出火柴点燃,甩灭后扔到地上,操着一口越来越地道的上海话,抬起头开始找茬,“大叔,您这房子多少年没住人了?”
大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什么多少年没住人?我一家人一直住这里的好吧,要不是儿子带着一家人回来,家里实在住不下,我才不想换房子呢。”
陈凡顿时满脸惊讶,“一直都有住人呐?那为什么木梁都被白蚁吃光了呢?”
他又跺跺脚,“好家伙,地板都开裂了,下面是架空的吧?有没有人掉下去过?”
大叔顿时脸色通红,“没、没有的事,哪来这种事。”
陈凡瞟了他一眼,再看看脚底下明显颜色不一样的几块木板,表示我就看看、不说话。
大叔看样子也是个知识分子,要脸面的,只得喏喏说道,“就是坏了几块板,搬重物的时候不小心踩坏的,肯定不会掉下去。”
旁边王干事咧着嘴呵呵直笑。
作为换房员,为老百姓找房子是职责,但是谈价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参与进去,否则不管谈好谈坏,都会有人在背后讲些阴阳怪气的话。
这可是前辈们传下来的宝贵经验。
所以哪怕他知道安全肯定看上了这间面积狭小、还破破烂烂的半搭子石库门,却也一声不吭,让他们自己去谈。
不过看这个小年轻砍价,还挺有意思的,讲价都讲到了点子上。
最后,挑刺的才是真买家!说不定这回能成。
陈凡抽着旱烟,也不用带着大叔重新转一遍,毕竟这房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哪里好哪里坏,人家比他更清楚。
先是将房子一通狠损之后,他又从外部入手,“昨天我们还看过淮海东路那边一个工人新村的两居室,厨房、厕所都有,那才叫五脏俱全。
您这房子再独门独院,也没有人家楼房强啊,那楼房不挨天、不着地,大门一关,那才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要不是我家钱不够,就买那套两居室了。”
陈凡又转着脑袋看了看周围,幽幽叹了口气,“这房子有五六十年历史了吧,幸好现在是冬天,这要是夏天,老鼠蟑螂肯定不老少。要是买到手,我们肯定是要大修的,估计没有一千块钱打不住。”
他转头看着安全,“老安,要不,再考虑考虑?”
安全配合着满脸犹豫,不时看一眼大叔,大叔哪怕想故作镇定,这时也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