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佬,还有什么事情吗?”
波仔顿时僵住了,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麻木转身,却看到黑狗在向自己招手。
不敢违背黑狗的意思,波仔只得硬着头皮凑到黑狗跟前。
黑狗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继续招手示意波仔把头低下了。
瞬间波仔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僵住,几乎快哭了出来。
“冇啊大佬,冇啊!”
“听话,把眼睛闭上!!”
随着黑狗一声怒吼,波仔几乎是潜意识的把头低了下来。
随后黑狗操起桌上的一个酒瓶,用力就朝波仔铮亮的脑门上砸去!
“冚家铲,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理个铮亮的光头,就够巴闭,够威风啊?!
我告诉你,你这种发型,天生就是欠打的样!
是个人看眼你的脑袋,都在想这么溜圆的脑壳,被打烂了是个什么体验!
你知唔知啊扑街!”
一道黑褐色的血液,顿时顺着波仔的天灵盖上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即便此时的波仔已经被吓得声如筛糠,却依旧保持弯腰埋低身子的姿态,不敢吭声。
眼见黑狗还要去拿第二个啤酒瓶,刚才提波仔说话的大只佬赶紧起身拦住。
“喂狗哥,差不多得了。
年轻人不懂事,说错话也是无心之失嘛。”
黑狗狠狠地甩开大只佬拉着自己的手,这个啤酒瓶还是不偏不倚砸在波仔的头上。
玻璃渣子碎裂一地,此时波仔已经感觉到脑子一片眩晕。
“行了,把头抬起来!”
得到黑狗的吩咐,波仔抽噎一声,站直身子,任由血污满脸,却不敢去擦拭一下。
黑狗却伸出自己的左手,朝波仔喊道。
“看着我!”
“好,大佬!”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的波仔,透过鲜血糊住的眼眶,看到黑狗指着自己左手的那截断指。
“承蒙你的丧泽哥照顾,我这条手指,就是在四年前被他砍掉的!
看你平时虾虾霸霸的,跟我了快一年了,连这点事情都不知道吗?!”
“对不起大佬,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彻底慌了神的波仔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跟随鲜血,一起从脸上掉落下来。
“那现在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
“知道就好,自己去上药吧!”
“多谢大佬!”
直到黑狗发了话,波仔才敢拂去眼眶上的血污,不敢在此地多留一秒,匆促跑开了。
而连同黑狗在内的一桌三个人,此刻再没有吹水吃饭的心情。
尤其是黑狗的两个心腹马仔,个个低头不语,刚才那个拦着黑狗的大只佬,甚至还抽起了闷烟。
最后还是黑狗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屌他老母的,他苏汉泽现在真的是巴闭了!
两年前像条狗一样跑路去了荷兰,也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让他大姐嫁了个巴闭到不得了的韩宾。
现在乐少不知道发什么癫,又把他请回和联胜,做个屌揸fit人,我们这群人还要被他踩头!”
“黑狗哥,要不你还是去见丧泽一面吧!
两年前我们就斗不过他,现在他做了深水涉的揸fit人,我们更是得罪不起他的!”
“放他妈的屁!丧泽一边把尖沙咀的地盘交给大D打理,一边又接受乐少的招揽。
他到底站那边我们还不清楚呢,现在和他去示好,哪天大D和乐少真的打起来了,他站错边了,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狗骂骂咧咧的吐槽完毕,随后又恶狠狠地看向自己两个马仔。
继续说道:“总之深水涉的揸fit人谁做都可以,我就是不想看到他丧泽泽上位!
其他档口的大佬不主动和丧泽靠拢,我们也依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黑狗哥,当真不卖他这个面子?”
“卖他面子?我巴不得他死啊你知不知道?!”
翌日上午,苏汉泽一直在士多店守到了早上十点。
如自己所料,自己昨晚交代师爷苏去替他搵那些档口的大佬,早上十点开会,直到九点五十五了,都没有一个人赶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十点出头,士多店外头才开来一台灰色的丰田车。
车上走下一个方面阔耳的平头男子。
苏汉泽认得这个人,这人名叫左立东,绰号拳头东,早年在旺角打地下黑拳出身,当年和自己一同在龙根的财务公司做事。
由于一起共事过,当年两人也算是点头之交。
苏汉泽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深水涉堂口居然还有人肯卖自己这个面子。
看来社团之中,也不是个个都无利不起早,不乏有重情重义的人物。
“丧泽,不好意思,来迟了!”
拳头东下了车,便快步走进士多店,抱歉的朝苏汉泽笑了笑。
苏汉泽报以一个真诚的笑容,答道:“没关系,现在深水涉这边,都当我是个笑话。
你肯给我这个面子,按时过来见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拳头东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
摆手道:“你别说了,其实今天我起了个大早,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前,才打定主意过来见你的。
我和你说句心里话,现在外边都在传阿公的死和你脱不开干系,阿乐和大D开打在即,不管哪方占到便宜,到时候你都要被人收拾,深水涉没有哪个人肯来见你的!”
“那你为什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就算哪天你被人开刀,我也有正当理由!
当年在观塘收泰国牛那笔数,如果不是你,我早被人砍死了!
就凭这个救命的恩情,谁也没道理找我的麻烦!”
拳头东说得坦诚,倒是让苏汉泽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深水涉这边十个档口的大佬,谁都知道趋利避害,不管自己救没救过拳头东的命,他肯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支持自己,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听你这么说,其他人应该也不会来了。
拳头东,你回去吧,我其实没什么事情要和你们谈!”
拳头东愣住了,他从腋下取出那个夹着的皮包,一脸疑惑的看向苏汉泽。
询问道:“怎么,不是让我们来交数的吗?”
“数当然要交,不过不是今天。”
苏汉泽忽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深水涉这些档口的人怕是忘记了,我是收数出身的。
如果让我这个做揸fit人的挨个上门去收数,恐怕利息他们付不起!”
拳头东当即深吸一口气。
连忙劝道:“丧泽,不要乱来!现在大家又都是自家人了,你这么搞,会被人抓到把柄的!”
“我只是选择用一种最容易让他们理解的方式和他们沟通罢了,还有拳头东,你叫我什么?”
面对苏汉泽阴沉的发问,拳头东当即一怔,随后挤出一个笑脸。
“泽……泽哥!”
石峡尾的一处公屋里,昨夜被自己大佬爆了头的马星波,此时脑袋已经被止血绷包的如同披麻戴孝一般。
做老母的看着坐在椅子上,埋头吃着一份补血猪肝粥的儿子,心里是即好气,又心疼。
当下免不了絮絮叨叨一番。
“星波,你能不能听我的话,不要去混社团了?
你看看你这个遭瘟的大佬,不清不楚打破你的脑袋,连汤药费都要你自己去掏!
你倒好,昨晚缝了针,转头就去屋邨找陈伯他们收数。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从小你可是受过他们不少的照顾。
现在外边的人说我养的好儿子,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也就算了,都说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咚——
被老母念叨烦躁的波仔当即把碗筷往桌上一摔,抬头看到老母在那偷偷抹眼泪之后,当下又把心头的火气收起。
叹了口气,赶紧起身搂着老母的肩膀坐下。
“老妈,我能怎么办?
自打我记事开始,石峡尾这边的菜市场,哪怕是卖把小菜,都有人按月过来收茶水费。
我不收,别人也会来收!有什么区别吗?”
“别人收那是别人的事情,可这些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街坊啊!
你说你一天到晚替你大佬忙前忙后,你得到个什么?
总算是造了孽,光是替你看病的汤药费,就花空了我半个月的开销!”
“行了老妈!不是我在外头混,你以为屋邨外头的那家鱼蛋店能轮得到你开?
从我跟了黑狗开始,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总归给你省下七八千的茶水费了吧?
给我看伤的钱,这七八千怎么也该够了吧?!”
听着自己个崽振振有词的回答,做母亲的眼泪簌簌直往下掉。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你长大了,我也管不到你了。
只是我一直担心,混社团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不是死了残了,就是被差人抓到班房里去,我不图你能出人头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