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军器厂街,O记C组的审讯室内。
C组负责人尤佳镇,端着一杯热咖啡坐在苏汉泽对面,左手还拿着一个勺子,不断搅拌着加入咖啡里的饴糖。
“苏汉泽,六九年出生,今年二十一岁,父亲苏雄,早年在天星码头做苦力,死于一场社团纠纷,母亲方珍翠,在你父亲死后,便下落不明。
从小在保良屋邨跟随伯父吹水达长大,十七岁开始从事社团活动。
两年前,因为社团恩怨,远走荷兰,一周前返还港岛,疑似继续从事社团活动。”
尤佳镇一边搅拌着手中的咖啡,一边如数家珍的把苏汉泽的家底报了出来。
苏汉泽耷拉着眼皮,靠在审讯椅上,懒得去打理这个差婆。
他不知道这个差婆搞什么花样,自己那些狗血的身世,他一点也不在乎。
眼见苏汉泽不为所动,尤佳镇把咖啡放落在一旁。
开始直奔主题。
“告诉我,那天长洲海域,韩琛的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Madam,同样的问题你们O记的黄sir已经问过我了。
不过我不介意重新回答一遍,那天晚上我是出海吹风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汉泽,请你搞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现在找你来,只是为了让你配合调查韩琛的遗留案件,你做过什么事情,我并不关心!
告诉我,在船上你见到了哪些人,他们为什么要炸掉韩琛的船?
还有,韩琛的货仓,到底是由谁在负责。
另外韩琛两天前在尖东被人枪杀,现场丢失了韩琛的一部手提电话,现在这个电话在哪?”
这个差婆一连串的提问,不由得叫苏汉泽有些想笑。
这种人是怎么挂上高级督察衔的?
用这种方式办案,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有催眠术,能问出东西来就有鬼了!
“Madam,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如果你们O记办案全靠想象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
尤佳镇不以为然,她点了点头,端起搅拌好的咖啡饮了一口。
随后用一副和煦地姿态对苏汉泽说道。
“今天晚上,钵兰街休憩花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死者就是两年前和你恩怨的雷耀扬。
我手底下有三个同事,是这起案件的目击证人。
当然,这桩案子是办成意外坠楼,还是蓄意凶杀,就看你肯不肯和我配合了!”
这个差婆不简单啊!
二十八岁的年纪,够资格挂高级督察衔,办起案来,颇有当年四大探长时代黑警的作风。
苏汉泽不禁抬起了脑袋,开始认真审视起坐在自己对面,这个短发差婆起来。
半晌,苏汉泽朝尤佳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自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差婆的鬼话,什么只办韩琛的案件,和他苏汉泽无关。
一旦让她抓到自己的把柄,只怕面临的就会是对方的穷追猛打,功劳簿上又记上一笔丰厚的履历。
这种把自己作为别人成功路上垫脚石的事情,苏汉泽是万不会去做的。
当下苏汉泽点了点头,作惶恐状。
开口对尤佳镇道:“Madam,我老实交代。
其实那晚我去长洲海域,是受人指使的!”
“谁指使的你?!”
尤佳镇瞬间来了兴趣,把面前的咖啡推到一边,身子都不由得凑近了苏汉泽几分。
“是麦里浩(港督)!”
“古惑仔,请注意你的言辞!”
“怎么了Madam,就许你们差人妄加推测,不许我胡言乱语?”
苏汉泽嬉皮笑脸的回答,让尤佳镇这个高级督察顿感受到了侮辱。
她脸上的表情再也不似刚才那般淡定,抽搐的嘴角,似乎在告诉面前的苏汉泽,她非常的生气。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在这里好好反省。
如果明天在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继续以这种态度和我对话,我相信我们调查科其他的同事,会对今晚在钵兰街发生的案件非常感兴趣的。”
尤佳镇的语气充斥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盛气凌人,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苏汉泽感觉自己是一个等待她审判的犯人一般。
苏汉泽活动了下脖子,随后冰冷的目光直逼面前的尤佳镇。
“Madam,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现在我是以一个守法市民的身份,在为你们差人办案提供自己的一份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果你非要一口咬死我做了什么触碰法律的事情,有证据你尽管钉死我好了!
如果没有证据,以后请不要来烦我,现在我有权拒绝你们的调查!
如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会委托我的律师进行回答。”
撇下这句话,苏汉泽不再言语。
按照惯例,在律师缴纳保释金之前,警署确实有权力扣留他四十八个小时。
尤佳镇没有继续和苏汉泽废话下去,端着咖啡便离开了这间审讯室。
凌晨一点,这个差婆依旧是一脸亢奋的状态,虽然苏汉泽这边审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自己的办公室还有个人等着她去审呢!
在尤佳镇走出审讯室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芽子和方凯还守在外边等候。
“芽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Madam,要不然明天我请假好了,你以为个个像你,拼起来命都不要?
这样,反正今晚都到这个点了,今晚从钵兰街带回的这个古惑仔,不如我帮你去审好了。”
芽子说着打了个哈欠,尤佳镇的目光旋即落到方凯的身上。
“方凯,你明天也要请假吗?”
“Madam,你们都没有下班,我怎么好意思回去。
我在这里陪你们,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帮把手不是。”
方凯心虚地答道,目光却不断在往芽子身上瞟。
尤佳镇见状,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接着对方凯说道:“既然这样,那麻烦你去楼下的夜市替我带份碗仔翅上来,记得多加麻油。”
“Yes madam!”
打发走方凯之后,尤佳镇也没有闲着。
睇了芽子一眼,便快步往自己办公室赶去。
尤佳镇的办公室内,黎婉此时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里头。
尽管双眼已经熬得通红,但是她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困意。
此刻的黎婉最担心的不是烂命华用命赚来的那笔安家费,被差佬刮走。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那个还不足三岁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守在石峡尾的屋子里,叫她为之牵肠挂肚!
办公室反锁的门被打开了,尤佳镇端着那杯咖啡,坐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
她把咖啡放落在桌上,用一种冰冷的语气对局促不安的黎婉问道。
“黎婉,就在半个小时前,我们从你家里搜出了三万港纸的现钞。
根据我的调查,你在石峡尾那边,一直靠出夜市卖鱼丸,以及白天在街上兼职擦皮鞋营生。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收入勉强只能维持生计,我想你有必要和我解释清楚,这三万块钱是从哪里来的!”
黎婉心中不免一阵慌乱。
烂命华的安家费,前前后后一共二十二万。
前面十二万,是烂命华直接交到她手中来的。
剩下的十万,则是有官仔森代为转交。
根据官仔森的建议,黎婉事先留了个心眼,提前把这笔安家费藏稳妥了。
只留下三万现钞在屋邨的住处,准备办完烂命华的后事后,用这笔钱在屋邨外头租下个合适的铺面。
她只是没有想到差佬的动作如此迅速,烂命华死在O记的班房里还没有一天,他们就上门把自己也一并抓了进来。
黎婉毕竟不似那种滚刀肉般的矮骡子,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面前的情况,只得缄口不言,保持沉默。
尤佳镇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见黎婉不肯吭声,继续开口道。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孩子想想。
你考虑清楚,三岁不到的孩子,大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家里。
石峡尾那边的治安不是很好,如果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这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黎婉猛地抬起头来。
她眼泛泪花,用一种几近哀求的口气对尤佳镇乞求道。
“警官,我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已经死了老公,孩子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请回答我的问题,这三万的现钞是从哪里来的。
回答清楚了,我自然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黎婉用手抹了把泪花,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
这笔钱是烂命华用命给她们母子换来的安家费,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烂命华白白去死。
“警官,这笔钱是烂命华之前赌马赢回来的!
港岛赌马是合法的,总不至于是非法收入吧?”
面对黎婉的答复,尤佳镇自然是嗤之以鼻。
她一边翻看着桌面上的资料,一边继续询问道。
“据我所知,你老公李家华是一个有着八年吸毒史的瘾君子。
我不相信他这种人会有闲钱都赌马,就算他赌马赢了钱,我也不会相信他会把钱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