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暗暗点头，不愧是能把杨爱国斗倒的人
这处事的能力，真不是吹的，敢想敢干，敢于打破规矩
李怀德建议完，在场的人分成两派
一派是觉得卓然和李怀德的建议，可以考虑，另一派，则是固守成规的那一套，死活不答应，觉得万一上头要是追查下来了，谁能担这个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
杨爱国厂长的派头，做到十分称职
任由两边激烈的讨论，等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才站起来，敲了敲桌子，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杨爱国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讨论了这么久，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那名学徒工，到底有没有同伙？
保卫科的同志，只是发现了第三食堂的大蒜有问题，万一别的食材也有问题呢，怎么办？
轧钢厂可有六千名工人啊，如果再让他们拿回去，给家人一吃，万一吃完问题了，谁来担这个责任？难道要让几万名老百姓，都冒着染上鸦片的风险吗？”
这话一说出口，全场都安静了
持赞成意见的一派人，此刻也低下了头
持反对意见的一派人，顿时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高昂着头，用鼻孔看人
卓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谁也不敢冒风险
但是他自己却知道，那些食材没有任何问题
总不能真的看见这些食材，在仓库里过年吧，就算是冬天，没有地窖存放，也放不了多久的
当即就站出来说道：“厂长，我建议，在给工人分食材之前，厂里挑选样本保存，送去检测，同时，记录好领取食材的工人信息
如果没有发现有鸦片残留，这事不就解决了吗，万一送检发现了问题，那也能及时的知道是那些工人吃过这些食材，到时候也能迅速做出反应，该治疗治疗，该戒毒戒毒”
听到卓然的建议，那些持赞同意见的人，又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活过来了
杨爱国皱了皱眉，对卓然这个建议，很不赞成
但是他是厂长，不能禁止别人讲话，不然就搞成了一言堂了
提出这个问题，就是为了不担上国有资产的流失，同时又巧妙的避开了自己不敢担责的想法
杨爱国问道：“卓主任，送去检测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没有几天就过年了，结果出来至少也要等到年后了，这段时间，万一工友们吃出问题了，到底算谁的责任？”
“算我的”
此时，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
卓然转头看去，居然是李怀德
丫的这家伙，还有这个魄力？
这是对他采购科的绝对信任啊，他有自信，采购科采购的食材，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好似发现了卓然在看他，李怀德也看了过来，对着卓然点头笑了笑
第125章 赌狗
事实上，李怀德这也是在赌
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其一，这么多的领导层都在这里，大家都不敢站出来担责任，而他敢
这就是为以后的晋升，铺平的道路
还没有站队杨爱国的一些人，能够看出来他的魄力，这件事如果安然无恙的结束，必然会升职，这些人都是他能吸纳进队伍的人
跟杨爱国的优柔寡断，成为一个鲜明的对比
大家嘴上虽然不会说，但心里已经有一杆秤，两者的高下立判，跟着谁能成事，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二，他确实对自己管理的采购科，有很大的信任，手底下的采购员，每次采购物资回来，都会仔细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会交给食堂
李怀德的性格，一直是小心谨慎
他的目标可不是后勤处长，甚至连轧钢厂的厂长之位，都有些看不上
所以对底下的人要求也高，但同时，也给了足够的福利，采购科的这些人，对他是心服口服，所以才会这么自信
他来轧钢厂，一方面是把轧钢厂作为跳板
另一方面，是因为有自己的老岳父做后台，只要资历足够，不犯重大的错误，上升那是比坐火箭还快
至于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工人们吃了这些食材之后，出现了一些毛病，就算有，也是个例，不能代表是食材的问题
听到李怀德的话，杨爱国沉默了
低头思索着利弊得失，别看他是厂长，但对这个李怀德，是有着深深的忌惮
能当上厂长的人，级别是厅级干部，政治眼光自然不差，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李怀德的野心不小，一定会踩着他往上爬
而且还知道李怀德的岳父能量不小，给他的帮助很大，所以对李怀德，是如鲠在喉
此时李怀德站出来愿意承担责任如果自己答应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如果工人们吃了这些食材之后，出现了问题，那自己就能安枕无忧了？
但万一，事后工人们没有出现问题，该怎么办？
这是一把双刃剑，出事了，李怀德的晋升，就此终止
没出事，那对他来说，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加速了李怀德的成长，对自己威胁很大
先前那个反对卓然建议的狗腿子，此时看出来杨爱国的为难，凑到杨爱国跟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只见杨爱国有些震惊，诧异的转头看他
见对方微微点头，杨爱国还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整个会议室，三十几号人，都在等着杨爱国做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后，杨爱国抬起头，看向李怀德
问道：“李科长，这件事的严重性，不言而喻，你说你担责，那么我问你，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李怀德立即表明，“如果工人们，因为吃了拿回去的食材，出现任何问题，我负担他们的全部医药费，包括后续的营养费用，另外，我引咎辞职，我不再担任轧钢厂的任何职务”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先不说会不会出问题，就这个胆量，就让在场的众人佩服不已
试想一下，如果他们自己是在这个采购科长的职务上，他们敢不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杨爱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朗声道：“好，李科长既然这么自信，那就好办了，我同意李科长和这位”杨爱国指着卓然忘记了名字
卓然淡淡道：“卓然，第三食堂主任”
“和这位卓然同志的建议，若是工人们因为吃了这些食材，出现问题，你们两人负主要责任，没有没意见？如果没意见，那就执行吧”
卓然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杨爱国的为人，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胆小，怕事，善妒
只会守着轧钢厂的这一亩三分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今天却突然下这么大的决心就定了
本来还以为，需要进行一番激烈的争论呢，就算同意了他的建议，也不会太过简单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来杨爱国是盯上了李怀德和自己了，想趁着这个事情，让他们两人受处分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建议也是自己提出来的，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注意点，希望李怀德的自信，不是盲目的
散会后，李怀德就拉上卓然立马开始分发食材
通过厂里的广播，让工人们去三个食堂外面排队，每个人领取各自的份量，只不过是生的，让他们带回去自己炒
工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本来是只能自己在厂里吃，就算能带回去一些，也带不了多少
这年头的人都很穷，有点好吃的，都紧着家里的孩子，都能理解
第三食堂门口，卓然站在一旁，看着井然有序的队伍，每个人领取到的蔬菜，不到两斤，肉更是少的可怜，每个人才一两，还都是瘦的居多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工人们也不嫌少，也没有人嚷嚷着说有贪污的事情
卓然站在门口盯着，让刘岚她们三个女的，记录好每个来领取食材的工人信息，分发食材的人，也都是第三食堂的人，没有让其他人帮忙
就算个别工人出现问题，那也不是第三食堂的事，都有记录，顺着查就是了
突然面前伸过来一支中华香烟
转头看去，正是李怀德递过来的，卓然接过来，点燃后深吸一口
问道：“李科长魄力不小，这个责任担下来，万一出事了，你的政治生涯，可就止步于此了”
李怀德自信的笑了笑，说道：“卓兄弟，别这么生分，我比你叫，你要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李哥，或者老李都行，别科长科长的，听着见外”
卓然笑道：“行，那我就叫你老李了”
“能行”
李怀德点点头，笑道：“你别看我魄力不小，我这也是在赌，就赌我手底下的人有责任心，也在赌我的前程，要是赢了，那此后，轧钢厂，尽在我手，至于输，也不用担心，你应该也知道，我老岳父身份不低，他能摆平，只不过费点事罢了”
见李怀德这么说，卓然只想到一个词
“赌狗”
第126章 一个人的年
卓然问道：“那你就不担心，杨厂长在其中做什么手脚，故意让一些工人出问题？”
“就他？”
李怀德嗤笑一声，“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就算有这个贼胆，也不会弄的太大，顶多就是几十个工人出现一些轻微的症状，算个屁啊”
这倒是真的，六千人里面，只有几十个人出现轻微症状，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谁还没吃坏过东西拉肚子呢？
既然这样，那卓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还是提醒道：“另外两个食堂，你派人看着点，记录好工人的信息，务必做到出现问题，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人”
“这个自然，散会后，我就派人去做了”李怀德点点头
之后，出现了几分钟的沉默
卓然看的出来，李怀德应该是想说什么，可能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也不急，等李怀德组织好语言，看他怎么说
终于，李怀德开口了
问道：“卓老弟，哥哥问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如果不愿意回答，那就算了，但如果回答，一定要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可以，你问”卓然点点头
李怀德问道：“今天你也看出来了，我跟杨爱国是彻底对上了，我不可能只在采购科当个科长，就算能当上后勤处长，也不是我的目的
我是的目标，是杨爱国的位置，老弟啊，哥哥可是跟你袒露心扉的，怎么样，愿不愿跟我干？
哥哥跟你保证，有我一口汤喝，就绝对有你一口干的，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