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的媳妇又是悍妇。
两口子干点别的不行,生儿子却很积极,陆陆续续几乎隔一两年一个,几乎从无中断,若非是前十年陆阳的大伯生了一场大病,加上年纪也大了,力不从心,大伯母也再没有怀上过,不然就依著这两口子的性子,怕不是得要生出一个足球队来。
而且这两口子生是能生,但是下地干活却很不积极,陆大撇子虽然不像自己的弟弟陆二撇子一样好赌,但却是个村中有名的酒鬼懒汉,偏偏又还两口子一连生了这么多娃,哪能不是家中一贫如洗。
就这,还指望他们接济陆阳?
当然,陆阳这大伯家也不全员都是坏人,陆阳的大堂哥陆有仁就当年对陆阳不错,也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十几岁时跟著父母一起土里面刨食,当年生产队时代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生产队解散后,又主动承担起了家里面分到的几亩农田的绝大部分农活,上,孝敬父母,下,养活弟弟和妹妹们。
要不也不会一直都拖到了去年,直到三十来岁,拖成了村子里面的大龄单身汉,才娶上自己的媳妇。
陆阳第一次出远门,首先要考虑就是同行人的品德,所以也就第一个想到了他。
骑上老丈人给买的新自行车。
陆阳扭头冲着院子里面正给自己洗衣服的殷明月道:“媳妇儿,我去一趟我本家大伯家,中午不用给我留饭了。”
下槐村东西南北最远的距离超过十里。
下置十个村民小组。
每一村民小组以十几户到二十几户,住屋以群落方式散布在这东西南北十里范围内的不同地方。
村民小组,也就是以前的生产队。
但村民们都不这么叫,仍还是坚持按以前的老方式,逢人介绍自己都是说下槐村某某生产队,绝无可能介绍说是下槐村某某村民小组。
殷老汉家住村东头,属于第一村民小组,有土毛马路联通镇上,也是离镇子最近的一个村民小组。
陆阳自己原本的家,还有现在大伯的家,都在村子里的西头,属于第九村民小组,靠近大山。
哪怕是骑著自行车去,想要正经的谈点事情,也肯定会来不及回来吃中饭。
路过村子口的大队部,在记忆中马老六家开的小卖部前陆阳先下了趟自行车,花三块钱买了瓶老白沙酒,又包了五毛钱花生,五毛钱小鱼干,等走到了门口,返回去又多再花了一块钱,买了五根红豆沙的老冰棍。
这是给大伯家几个还未满成年的堂弟和堂妹准备的。
老白沙,下酒的花生,小鱼干,凭陆阳对自己的大伯还有大伯母的了解,这些可没有他们份。
大热天的。
还是等待会在门口,就给他们先散了早准备好的喜糖,再一人给一根老冰棍得了,也免得等进了屋,弟弟妹妹们都只能干看著眼馋。
“哟,这不是殷木匠的女婿,刚发了一笔横财的陆阳兄弟嘛,买这么多东西啊!”
“还有酒呢。”
“都是一个村里的,不请兄弟们喝一杯吗?”
“站住,叫你呢。”
陆阳不想节外生枝,可偏偏在门口让人给堵住了。
一看就是群二溜子。
“马老三,你敢堵我家大门,信不信我家老六回来,我让他削你?”
马老六的媳妇五大三粗。
见到刚刚从自己这小卖部买了东西的陆阳被人给拦在了自己小卖部的门口,那还得了,连忙一身肥肉乱颤的挤到陆阳的身前,一点都没有给马老三这个自己家男人的族兄面子,指著对方的鼻子就是一顿口水四溅。
又把人往外推。
马老三他本身就是个瘦猴,老六媳妇又是个五大三粗,这一推,就把他给推到了地上。
连马老三身后的几个想拉他一把的二溜子都拉不住。
“我去,这么猛?”
陆阳都看呆了。
自己都还没出手呢。
几个二溜子而已,凭自己一米八的大个子,又是常年跟著师傅一起干木工活,百十来斤的木头都是手拿把捏,他当然不怕。
“唉哟,我的屁股,刘小娥你疯了,你敢推老子。”
马老三摔的连脸都变了形,跳起来就欲给眼前的肥胖女人脸上一拳,在他这样的二溜子心里可没有什么不能打女人的观念。
岂知老六媳妇虽然是胖了点,但是身体却很灵活,捂著脸躲开拳头埋头就往小卖部里跑,等再出来时手里面已经提著一把剔骨刀,气势汹汹的道:“马老三你个阉货,你敢打女人是吧,信不信老娘我剁了你?”
吓得马老三腿都软了。
“快,扶我一把,兄弟们咱们先撤,这个疯婆子可是真敢砍人,她爹是杀猪的,她爷爷也是杀猪的,轮到她了虽然不杀猪了,但是得空了就在家里打自己家男人,她家男人老六是我的堂弟,别看经常不来这小卖部,就是被这娘们给打的,嫌他自己脸上青一坨紫一坨会给自己丢人。”
几个扶著他往外跑的二溜子听了不禁翻白眼:“那你还敢惹她?”
马老三吞吞吐吐:“我我这不是看见了好酒,还有能下酒的花生小鱼干眼馋了嘛,早知道就应该等这小子出了小卖部咱们再堵他。”
“可惜,我的好酒啊。”
“没事,还有机会,这小子有钱,咱们下次再堵他。”
“要不还是做个局吧?”
“对对对,做局,这小子的手上可是有5000块钱的嫁妆,这么大一笔钱,咱们就是哥几个一起平分,都够咱们花好一阵子。”
第15章 大伯一家
意外来的快去的也快。
让陆阳目瞪结舌的同时,也差点以为这几个家伙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不过还是得要感谢老六嫂嫂,果然是女中豪杰,难怪能够在这村口支起第一家也是村里面唯一的小卖部。
陆阳提著买好的酒,纸包花生,纸包小鱼干,冰棍,放进自行车前面的筐里面后,临上车前,朝著老六家的胖媳妇拱了拱手:“嫂嫂豪气,佩服。”
刘小娥一手提剔骨刀,用一只手抬起来扒拉了下挡在额头前的油光水亮的发丝,她笑起来居然也有酒窝,还很深呢,把两只小眼睛咪成一条缝道:“阳哥儿,要常来哦,放心,有嫂嫂在呢,没人能动得了你。”
陆阳跨上自行车。
飞快的踩起来,恨不得把这老丈人给新买的自行车脚踏板踩冒烟了才罢休。
一直到拐了个弯,也看不到了小卖部的影子。
陆阳才有些心虚的停了下来。
一只手拍了拍胸口:不得了,我肯定是眼睛出了问题,老六家媳妇胖的跟个球似的,我居然会觉得她笑起来,用手扒动额头前的头发的那一刻还挺好看。
呕.
突然有点反胃。
陆阳摇了摇头,看来肯定是灯太大,自己被晃晕了。
用力一蹬。
继续出发,“叮铃”,但凡遇到了熟人,陆阳都会停一下,然后打个招呼。
“李婶好。”
“二奶奶,散步呢,去老六家小卖部找胖嫂嫂唠嗑?哦,那您老可得慢点走。”
“阳牙子,这是买了不少东西吧,要去看你大伯?”
“是呀,都好久没回去了,去看看大伯,还有几个堂弟妹,顺便谈点事情。”
土生土长的小山村。
但凡只要遇见个同村人,往上数三代,保证能是亲戚,即便不是亲戚,那也是亲戚家的姻亲。
比方说陆阳,娶了殷明月以后,老丈人姓殷,丈母娘姓马,同村三大姓,殷,马,陆,一网打尽,认真起来,整个村子都是亲戚。
既然是亲戚,遇上了,点个头那也是应该。
陆阳一路骑著自行车,逢人便礼貌的打招呼,直到砂石的毛马路到了尽头,又拐上了小路,骑了大概不到二里地,前面一座大山,大山下一片土砖绿瓦的老房子,偶尔也零星夹著一两栋红砖绿瓦的新房。
停下自行车。
陆阳推著它路过一个池塘,走小道往一片联排土砖绿瓦的老房子走去。
当初自己的那赌鬼父亲,就是半夜淹死的在这家门口的池塘。
这片老房子,一共有五间房,还是爷爷奶奶留下的,其中两间靠左的是归大伯,靠右的两间是归自己的那赌鬼父亲,现在已经由自己来继承。
中间是祠堂。
这种家里面的祭祀先祖的祠堂,又叫堂屋,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方桌,上面供著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的灵牌,逢年过节的时候一家人都会拜一拜,然后再烧点纸钱。
“四哥哥,我看到四哥哥了,四哥哥回来了,哇,还骑了辆好漂亮的自行车,娘,爹,我去接四哥哥喽。”
从老房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看外表也就七八岁,脑后扎著两只小翘辫,顺著下坡朝陆阳这边跑来。
也惊醒了正回忆中的陆阳。
小夏花?
陆阳的记忆与眼前之人重合。
很快,小女孩已经跑到了他跟前,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里写著疑问?
四哥哥这是怎么了?
好奇怪的眼神,看到小夏花了都不笑,是因为有了小嫂子,就像娘说的,和我们都不亲了吗?
回过神来的陆阳哑然失笑。
弯腰一只手抱起小女孩,推著自行车继续往前走:好轻,这个小堂妹也应该有十岁了吧,却还只有这么一小只,又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小夏花,告诉四哥哥,你今年几岁了?答对了有糖吃哦。”
陆阳的辈分是爷爷在世的时候定的,当时大伯陆大撇子和赌鬼父亲陆二撇子两兄弟还没分家,大伯家已经有了大堂哥陆有仁,二堂姐陆春花,三堂哥陆有义,陆阳刚好排在第四,爷爷还在世时,下面的弟弟们,就已经管他叫四哥。
小夏花在陆阳的怀里面,甜甜的笑了起来,露出有些漏风的牙齿,歪著小脑袋又略微一思索,顿时苦恼的小声嘀咕道:“好笨哦,到底小夏花是九岁,还是十岁?”
偷偷闪躲四哥哥的眼神,她又掰起了自己的小手指:“疑,不对啊,是九岁,可为什幺爹和娘,还有哥哥们,都在说小夏花已经十岁了呢?”
用她的小脑袋,可能还不太明白。
什么是足岁,什么是虚岁,老祖宗们所生活的时代,成年前容易夭折,而“十”与“死”谐音,因此为人们所忌讳,为了规避这个不吉利的谐音,人们会选择在九岁过十岁的生日,而这个传统也一直都延续了下来。
陆阳觉得很有趣,又继续问她:“那小夏花能告诉四哥哥,你现在上几年级了吗?答对了,也同样有糖吃哦。”
结果她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小夏花看著自己的四哥哥,可怜兮兮道:“四哥哥,你忘了,小夏花都还没上过学呢,爹和娘都说,女孩子家家读什么书,留著钱给你的几个哥哥们娶媳妇不好吗?”
别说,她学的口气还真像。
陆阳却笑不出来:是啊,都九岁了,这也是我的小堂妹,却还未启蒙。
到了。
他把小堂妹放下来。
支好自行车,从筐里面取出早上从家里面带出来的喜糖,分出一半,又拿出来已经有了一些融化迹象的五根冰棍,连同分出来一半的喜糖,一股脑的全都塞给了小堂妹:“去吧,找你的哥哥们,大热天的下地干活不容易,让他们都吃根冰棍凉一凉,至于你嘛,小夏花,糖果你可以多拿几颗,算四哥哥我奖励你的。”
“耶,有糖吃喽,四哥哥最好了。”
小夏花从四哥哥手上接过糖果与冰棍,转眼就忘了刚才的小小不开心,偷偷瞄了眼身后,确定爹和娘都没有出来,开心的蹦蹦跳跳往远处跑去,她知道几个哥哥们和大嫂嫂都在哪里干活。
陆阳目送她走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