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说道:“婶儿,这不是应该的么。本来我俩想明个头午过来,哪成想刚才满志火急火燎叫我赶紧收拾收拾,然后我俩就过来了。”
这时,杜满志夫妻二人已经进到东屋,将手里两份东西放在了地柜台面上,然后就走向炕沿边。
王淑娟将炕上的茶盘端到外屋地,重新沏壶茶水。
杜满志边给刘大明和李福强递颗烟,边说道:“婶儿,是这么回事,我搁屯部接到望兴那头来的电话,说让我告诉二宁,他三哥腊月十六过来,让他别可哪乱跑。”
“啊,那行,我能往哪跑。”徐宁点点头。
刘丽珍扭头瞅著他问道:“是老三不?”
“对,他怕我去跑山,特意提前跟我说一声。”
王淑娟将沏好的茶水放到炕上,然后杜满志自个拎著茶壶倒了两杯茶水,月娥笑著说道:“婶儿,上回我叔给拿的獾子油挺好使,咱家还有没。”
“有,二宁搁万业回来前儿,又整著不少獾子油,待会你全拿走。”刘丽珍问道:“孩子这些天咋样啊?见好没有。”
“挺好,基本好差不离了。”杜满志说道。
屋里人都知道他们在唠啥,前阵子徐宁三人去白石砬子的时候,杜满志的儿子搁炕上跟杜守财打闹的时候,不小心将炕上放著的茶缸子踢翻了。
茶水不是很烫,但也得有八十多度,小孩子细皮嫩肉的粘著一片热水,就将半个腚烫红了,当晚就起一片水泡。
当时给杜守财急的满头大汗,最后是杜满志连夜跑到老徐家,问有没有獾子油,这油能治烫伤,徐春林听后将家里剩下的獾子油全给他拿走了。
给孩子抹上之后,孩子就不折腾了,当晚睡个好觉,后来听孩子说,抹上这獾子油就感觉烫伤的地方直冒凉风,非常舒坦。
此刻,月娥扒著榛子,说道:“本来就没多严重,我爸就是太惦著他孙子了……”
刘丽珍点头笑说:“是,头些天我们去屯部跟二宁通电话,你爸还说呢,当时都给他吓懵了。”
杜满志说道:“可不咋地,我瞅他那脸色都不对劲了,焦黄焦黄滴!”
刘大明抽著烟,问道:“那你爸没孬糟啊?”
“咋没孬糟呢,孬糟好几天啊,抱著他孙子一顿稀罕,要啥就给买啥,都快惯出病来了,最近这孩子是越来越不好管了,我说两句,我爸还骂我。”
徐宁笑说:“这不是失手给烫了么,心里有点愧疚也正常。要不然我大爷能惯著孩子啊?我大哥小前儿可没少挨揍。”
杜满志闻言大笑两声,道:“哈哈!二宁,咱那是啥时候啊,咱小前儿三天不挨顿揍心里都刺挠啊。你还是没结婚的事儿,等你有孩子就知道啦。我往常听旁人说隔辈亲的时候还不相信呢,这回赶到自个身上,我算是知道真假了。”
徐宁歪头问:“这么邪乎吗?”
杜满志拍著腿说道:“诶妈呀,老邪乎啦!”
一旁,刘丽珍闻言谨慎的瞅了眼王淑娟,虽说平常不愿意给儿媳妇压力,但听著杜满志说的话,心里确实有点别扭。
而王淑娟也感觉到了来自老婆婆的眼神,只咧嘴笑了笑倒是没说啥。
她这段时间和徐龙没少忙活,搁东厢房住无拘无束,最近给徐龙整的脸色干巴白,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但王淑娟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这让她也挺犯愁。
刘丽珍转头笑说:“我要有孙子肯定不能像你爸那样,还能嫩么惯著孩子?”
“婶啊,伱不惯著,我叔能不惯著?”
徐老蔫必然得惯著,瞅瞅现在给徐凤惯的,基本也是要啥买啥,伸手朝徐老蔫要一块钱,他都得给三块。
月娥问道:“诶,凤儿呢?”
李福强笑说:“去我家跟金玉满堂玩去了。”
月娥对李福强不是很熟悉,因为她嫁到老杜家的时候,李福强已经和屯子里人生分了。
杜满志说:“月娥,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强哥,小前儿我俩关系最好。”
李福强点头接话道:“是,后来因为我喝大酒,完后就给整生分了么。”
杜满志笑了笑没出声,而李福强也没往下继续说。
徐宁瞅著两人有些互不搭理生分的模样,并没有刨根问底,只感觉他俩闹掰必然有些特殊原因,至于他俩为啥不说,或许是因为好脸面。
刘丽珍瞅著杨淑华说,“月娥,这是你强嫂,见过吧?”
月娥点头:“肯定见过,当初我和满志结婚,还是嫂子给掌勺呢,后来我们搁屯子里吃席啥的也见过好几次呢。”
虽然月娥嫁到庆安屯挺多年了,但她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且不说她,哪怕是徐宁搁庆安屯土生土长的,他也有很多人都认不全,顶多是一趟街或者关系好的人相熟。
杜满志和月娥搁屋里坐了半个点就走了,刘丽珍留他俩搁家吃,他俩说得回去烧火做饭,要不然杜守财忙活不开。
将两人送走之后,刘丽珍等人也开始烧火烀肉了,徐宁三人搁山里整回来那么多野猪不吃咋整啊。
她们在外屋地忙活的时候,徐宁等人则坐在东屋唠嗑。
“大哥,你跟我满志大哥到底咋回事啊?我瞅著你俩好像挺隔路啊。”
李福强抽口烟,摇头:“没啥事,头些年有点误会。”
“啊,跟咱屯里人差不多呗?”
“那倒不是,性质不一样,他属于是有点伤我心了。”李福强眯眼道。
“诶我艹,那你快说说啊,给我这心整得直痒痒。”
李福强摇头:“兄弟,不是我不说,主要是这事说出来挺闹心。”
“你咋变这么磨叽呢,那往常不是有啥说啥么。”
“诶呀,真没多大点事!等往后我再跟你说,行不?”
徐宁撇嘴道:“行吧,你乐意说就说,不说拉倒。明个再去山里溜达一趟,后个搁家等三哥过来。”
李福强见兄弟没再问,便笑著点头:“成,明个牵狗不?”
“不牵,让它们搁家多歇两天,等三哥过来,再去跟常大爷借黑狼。”
“妥。”
徐宁杵著炕沿,伸脖招呼正在和王虎唠嗑的刘大明。
“老舅,老舅!”
连喊两声,刘大明才转过头,“嘎哈呀?”
“明个跟我上山溜达啊。”
“打溜儿去啊?”
“嗯呐。”
刘大明琢磨也是去打溜儿,若是打狗围的话,他们三个人就够了。况且刘大明不乐意打狗围,他不愿意趟著雪满山跑,更愿意掐踪找牲口。
“那行,去溜达溜达呗。”
……
午后,3点多钟。
庆安屯西头,往南走二里地的老林子。
王虎和刘天恩早就砍完了两捆柴火,已经将柴火捆到爬犁上扎紧,不过他俩并未著急回家,而是特意掐点,在道边磨蹭了半个点才往回走。
因为他俩算了时间,从这回到家估摸得用半个多点,到家之后还得劈柴火,再磨蹭半个点,正好赶著徐老蔫、王二利下班回来,到时候瞅见他俩搁院里劈柴火,必然相当高兴。
“诶,明个咱俩去水库滑冰啊?到时候拿著洋镐,万一能抠点鱼呢?”
王彪转头道:“你寻思鱼那么好抠呢?上回要不是二哥领著,咱能整著鱼啊。”
“那喊著二哥一块去呗。”
王彪撇嘴道:“想啥美事呢,这眼瞅著快过年了,咱四家不得囤点肉啥的啊?要我说,明个就跟著二哥走,他去哪咱俩去哪。”
“那也行,反正咋地都是玩……诶我艹,你瞅前边!”
刘天恩指著前方的山边子说道。
王彪顺眼望去,便瞅见一精瘦精瘦的人,从东边山窜了下来,三两步就跳到了山道上,而这人的手里还拽著一根绳子,后方拴著一头40多斤的小狍子。
“诶我艹……快蹲下!”
王彪拽著刘天恩紧忙蹲下,他俩这边是个小坡,猫著腰上方的人就看不见他们。
他俩蹲下后,缓缓对视一眼,眼中流露著喜悦和激动。
“天恩呐,咱俩命不该绝啊,这立功的机会不就来了么!”王彪呲牙笑了笑。
刘天恩反应慢,问道:“啥意思?”
第213章 随根的王彪 挨一大比兜
蜿蜒崎岖的山道,右侧是低矮山丘,左侧是茂密的老林子,地面铺设一层白雪,一眼望去,前方拽著狍子的晃动人影极为显眼。
王彪和刘天恩蹲在山道两侧,将身上缠著的爬犁绳扔下,经过短暂一撇,王彪当即便认出了前方那人是谁,因为他隐约瞅见后方狍子的脖颈下似乎缠绕著一圈麻花铁丝……
“李三!彪,那是咱家的狍子套。”
王彪抬手在嘴唇比划嘘声,“小点声!我一眼就瞅著那是李三了。”
“现在咋整?上回丢的那俩狍子,备不住就是他偷的。”
王彪摇头:“啥玩应备不住啊,那就是李三偷的,你没听凤儿说,她同学李彤搁家连吃两天狍子啊?”
“诶我艹,我没往这处想……”刘天恩轻拍大腿说道。
王彪转著眼珠子,眼瞅著李三稳步前行五六十米,他悄声道:“咱俩搁后头悄默声跟著,等到屯子使劲儿吆喝。”
刘天恩呲牙道:“我看行!上回二哥整常家兄弟用的就是这招,咱俩手里就是没枪,要有枪直接响两声,动静闹越大越好。那咱这柴火咋整?扔这啊。”
“不扔这咋整……诶,反正李三也不知道狍子套是咱家的,咱拉著柴火往他跟前撵呗。”王彪脑袋瓜转的快,灵机一动。
刘天恩眨眨眼,“好像也行哈?”
“就这么整!走,咱俩今个得立俩大功,嘿嘿。”
“得嘞。”
旋即,两人将爬犁绳重新套在俩肩膀子上,然后身体前倾朝前迈步,拉爬犁在起步阶段有点困难,一旦速度起来就能轻松许多。
另外,他俩砍的柴火都是林子里的死树,大多是胳膊粗细,由于没啥水分,所以材质较轻。
只见二人将爬犁拽顺溜之后,速度就快了起来,随即大摇大摆朝著前方的李三追去,双方虽距离五十多米,但李三年纪较大,已到人老珠黄的时候,腿脚自然赶不上年轻火力旺的小伙子。
仅仅用时三五分钟,王彪和刘天恩就追到了李三身后十多米位置,而李三早就注意到了这俩孩子,心里寻思著:这俩小蛋子还挺认干呢,这要让大山去拉点柴火,不是胳膊疼就是腿疼的。
爬犁上的树枝子摩擦著雪地,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给李三心里整的挺慌乱,待他回过神来时,俩小伙子已经走到他近前了,见到王彪和刘天恩朝他咧嘴呲牙笑,李三也微微一点头笑了笑。
李三见过王彪、刘天恩,屯子里像他俩这么大的孩子,也就他俩最有名,为啥?还不是因为刘、徐、王,三家喜欢抱团,让屯子里人都不敢惹,去年刘天恩还给庆力屯子俩孩子给削了,最后啥事没有。
再者说,李三和徐宁确实有点恩怨,而且李三和常家兄弟还是亲家,所以李、徐两家可以说中间隔著一道河呢。
不过成年人的恩怨,哪能连累半大孩子啊,李三就是再操蛋不明事理,他也不可能欺负俩孩子。
王彪和刘天恩拽著柴火路过李三的时候,特意瞅了眼套在狍子脖颈的套儿,这套就是徐宁使八号线编的三股狍子套,故此两人瞅一眼便在心里定了神。
他俩没和李三搭话,越过他便蹭蹭往前走六七米,随即脚步就慢了下来,同时俩人嘴里还唠著嗑,说这柴火太沉,早知道就不砍这么多了……
李三只是心里发虚,倒是没有起疑,虽然搁山里整回来的狍子不是好道来的,但他不认为能遇到正主,毕竟搁山里下套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更何况他拽著的狍子已经全身僵硬了,一瞅就是搁山里冻一宿了,既然正主没来寻,那他给笑纳也不犯毛病。
至于为啥没解狍子套?因为套子嵌进了狍子的皮肉里,再者狍子被冻硬了之后,他手里握著的钳子根本没法伸进去掐断,另外绑在树一头的三股八号线是个死扣,他也没法解开,只能将其从中间掐断,所以狍子身上才会带著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