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钱能行么?我雇谁都是雇,不差你俩的工资。石头,等冬天他俩进楞场,你带着他俩干活,先从伐树开始干!”
关磊呲牙道:“好嘞!郑哥,伐树的活可不算轻巧,我哥这是想练练你俩……”
疤脸儿笑说:“行!我现在就是欠练!哥,那你给我俩开多少钱呀。”
“先计数论件,干好了再按月算,有毛病么?”
“没毛病!我俩肯定好好干。”
大郅说罢,又道:“二宁,明个我俩还跟你出去么?要不然我俩先回家吧。”
“回啥家啊,直接坐车回去多好,明个头午咱们去办点事,晌午你俩找个馆子吃吧……”
徐宁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沓零钱,随便抓一把,说:“你俩拿着吃饭。”
“不用,哥,我俩有钱!”
徐宁把钱扔在大郅腿上,说:“万叔和刘叔给的红包,你俩得揣起来,不许胡乱花。先花这个,既然来省城了,给家里买点东西,别老让家里人说你们不着四六。咱们是兄弟,别客套。”
大郅低头瞅着腿上的钱,两手将其收起来,说道:“行……”
第556章 人没了 还什么钱 地赖子
大郅比疤脸儿大三岁,相对来说较为稳当些,但毕竟也才二十郎当岁,所谓年轻气盛爱要点面子,不过大郅仍然将徐宁扔来的钱接下了,以前他们这伙人就不把钱当钱,基本是谁有谁花,没有就想招儿去整钱。
当前他、疤脸儿和徐宁算是两条路上的人,不能说分道扬镳,只能说形势弄人,迫不得已走在了岔道口,短短两年时间,徐宁是肉眼可见的变了,而他俩却还是以前那副样子,若说心里没落差是假的,但情谊却是真的!
大郅明白只要收下这些钱,那他和疤脸儿的生活或许也会随之改变。
当晚疤脸儿数了钱,一共是36块4毛2,二人盯着钱寻思半晌,便决定必须得花了,而且要花到正地方,试想他俩也老大不小,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混下去了,混到头除了等着蹲笆篱子,就是过着紧迫、为了钱而操心的日子,不如用这些钱买点生活用品,给媳妇、孩子和父母买些布和棉花做衣裳……
次日,窗外家雀在树梢跳跃喳喳作响,楼下响起吆喝声,当院聚集着成群的便衣或是身着制衣、手持钢枪的同志,万发群指挥众人登车,随即一群人浩浩荡荡乘坐吉普212、侉子摩托驶出了院门。
熟睡的徐宁恢复意识,一边努力睁眼,一边顺手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瞅了眼,此刻已经是6点半多钟了。
关磊和李福强已经穿戴整齐,却没有洗漱和抽烟,只站在窗户边盯着楼下……
徐宁杵着床铺起身,俩人才从兜里掏出烟盒,纷纷点燃一颗,便和徐宁闲唠起来。
昨晚在这分局休息室睡的很踏实,虽然房间不是南北通透的格局,但关门关窗却是一点不热,甚至有些凉爽,毕竟已经是阳历八月末尾,白日温度约莫在26度左右,夜间气温差不多18度。
徐宁搓把脸就将门敞开了,对门的张儿闻声扭头,呼道:“诶呀!醒啦?睡的咋样呀,我特意给你们铺的两层褥子。”
“挺好,万叔出任务去了?”
“嗯呐,你们赶紧洗洗,还能去食堂蹭顿饭。”
孟紫烟和关花匆匆走来,徐宁笑说:“你俩起的挺早啊。”
“睡的早啊,你睡的咋样?”
“一觉搂到自然醒,石头去喊虎子他仨,咱得尽快出发。”
张儿询问道:“你们去商场吗?”
“不去商场,先去看望我一长辈。”
“哦……”
这时,王虎和疤脸儿、大郅似乎听到说话动静了,推门探头瞅了眼。
徐宁招手道:“赶紧洗脸收拾收拾。”
说罢,又转头问:“你想去逛商场啊?”
“我都行,万叔说让我陪着俩小妹儿溜达。”
孟紫烟笑说:“那得等午后了,还有个嫂子过来……”
“嫂子?”张儿面露不解。
徐宁说:“我朋友的媳妇,你要没啥事的话,你们四个一块逛呗,有你这个女同志贴身保护,我还挺放心。”
“诶呦,真会唠嗑!成,她仨的安全就交给我吧。你们快收拾,我们都收拾好啦。”
这年头小姑娘没啥可收拾的,衣裳就那么几身,穿啥样都行,梳梳头发扎起来就齐活了,根本不需要化妆,而且皮肤还好,除了风吹日晒基本个个都是白里透红,瞅着相当干净。
王虎、李福强等人随手搓把脸,总用时不到两分钟,便穿戴整齐走出门,张儿把四个房间挂上锁头,拔下钥匙揣进兜,便与众人走向食堂。
食堂空空如也,多数人都出任务去了,只有零星几个文职在啃馒头、就着小咸菜喝粥。
文职们抬手和张儿打个招呼,倒是没人询问徐宁等人是干啥的,这还用问?明眼人一瞅就知道,能留在这吃早餐的肯定有些硬关系。
他们各自拿着搪瓷缸打了半缸粥,小咸菜是小黄瓜、黄花菜、黄豆、芥菜丝拌在一块的,味道有点辣,不是特别咸。
饭罢,张儿领着孟紫烟和关花将他们的搪瓷缸刷了,然后众人才走出食堂,张儿留在单位,说好午后过来接她,这才匆匆登上汽车驶出了院儿。
徐宁没有直接去找许鹤,而是准备先去把老唐托他的事办喽。
出发之前他就询问张儿第三机械厂在哪,张儿说这个厂和配件厂合并了,位置在安阳路……
行驶到安阳路的配件厂,徐宁扭头瞅了眼厂门,上面挂着横幅标语,把车停靠在路边,便让孟紫烟和关花在车里等着,他招呼李福强下车一同走向门口。
“同志,我打听下,咱厂子的事务科有个叫刘玉英的么?大约五十来岁。”
门卫里有俩老大爷正在下象棋,闻言一人抬头问:“刘玉英我倒是知道,你找她啥事?”
“有人托我找她捎句话。”
“找她捎句话?你想找她捎句话可不容易,她去年得病没了,现在接她班的是她家姑娘。”
“啊,那能喊她家姑娘出来唠两句不?我是从庆安过来的。”
“那你俩进屋等会,不着急吧?等我杀完这盘棋的。”
“成!那我就等会儿。”
李福强从兜掏出一包没拆封的迎春,放在棋盘旁边,笑说:“大叔抽颗烟缓缓……”
“诶呦,这可是好烟呐!你瞅瞅多大点事啊,至于花这两毛多钱么。得嘞,你俩稍等会儿,我这就去找那丫头,老马你慢慢寻思吧。”
老马摆手:“快走得了!招人烦。”
老头大笑两声,推门而出,去到厂内找人。
徐宁和老马唠两句闲话,没觉着过多久,老头就领着三十多岁、神态憔悴、身体消瘦的妇女进了门卫。
“你好,听说你找我妈?”
徐宁点头道:“嗯呐,我想打听下,你母亲在庆安有亲戚么?”
“庆安……我大姨在庆安,但我大姨早就没了。”
“唐大勇是你姨夫么?”
“是啊。”
李福强笑说:“那就找对人了。”
“嗯呐,大姐,是唐大勇托我过来的,咱们出去唠啊?别打扰俩大爷下棋。”
老头笑说:“打扰啥呀,你们搁屋里坐着唠吧,我俩出去吹吹风,这屋里闷热闷热的。”
说罢,俩老头就起身出了门,看来这包迎春烟送的恰到好处。
“大姐,坐!”
三人坐在屋里的板凳上,徐宁直接道出来意:“是这么回事,唐大勇托我过来还钱,虽然你母亲没了,但这钱也得交到你手里。”
“还什么钱?”她愣了愣,没明白啥意思。
“他在庆安不是干白活么,没干起来的时候是跟你母亲借的钱,拢共二百……”
“我大姨夫是干白活,可是他干这行的时候,我妈好像没借他钱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这么交代的,既然瞅见你了,我就把钱给你。”
徐宁从兜里掏出老唐交给他的钱,这钱是用红布包着的,因为在庆安这头有点说道,干白事的人家如果去随礼、或是某家看望病人都要在用红布包着钱、亦或是把红布拴在物品上,避免其他人沾上霉运。
妇女低头瞅着红布包摸了摸,抬头说道:“我大姨夫没说别的话么?”
“那倒没说,原本他以为你母亲在世应该不会要,就交代我把钱扔下……我能问你母亲是啥时候没的么?”
“去年三月份走的,大夫说是脑瘤。我大姨夫家的俩孩子都结婚了吧?”
“大洋结婚了,小洋找对象有点费劲。”
小洋就是娘们唧唧的,用东北话来说就是二椅子。
“啊,你是庆安屯的……”
“嗯呐,我叫徐宁,这是庆安屯的电话号码,电报号码是林场的,你要想联系就联系。”
妇女将纸条接到手,说:“好,谢谢你。这钱应该不是我妈借给我大姨夫的,但我也收下了,我有工夫会给他去电话的。”
“那成,这事我就算办妥了,那没啥事我们就走了。”
妇女急忙起身说:“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不用,这点小事不至于……”
这时,门忽然被拽开,一中年妇女急道:“大楠!你对象被人打了,你赶紧回家瞅瞅!”
“啥?又是那帮拆迁的么?”
“应该是,电话是你家邻居打来的。”
徐宁闻言愣了愣,说实话他并不想管,但是既然碰上了,那就得问一嘴,否则老唐知道这事以后得咋想?
“大姐,你要回家的话,我送你吧,我们开车过来的。”
“啊,好!谢谢!不耽误你事儿吧?”
“不耽误,具体是咋回事?”
妇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今年六月份画地要拆迁,但给的安置费太少,根本不足以……”
这事和后世的一些案例基本差不多,徐宁只听个开头就猜出了大概。
他和李福强跟门卫俩老头挥挥手,便跑到了对过的汽车旁边,他让孟紫烟和关花去后边坐,然后让大姐上了副驾,由她指路朝着目的地驶去。
“本来我寻思差不多点就行,但眼瞅着我家孩子就该念高中,哪哪都需要钱,这要是没了房子,我们住哪啊?”
“大姐,你先别着急,这事吧,你得跟街道反映。”
“街道……”她撇了撇嘴没往下说。
一路风驰电掣行驶到目的地,坐落在一处棚户区,具体叫啥名徐宁不清楚,但有点像后世《人世间》里的光字片,胡同相当窄小,根本进不去车,只能骑自行车或是摩托进入。
她跳下车之后就急忙往家里跑,心急如焚根本没顾得上徐宁等人。
李福强、王虎和关磊、疤脸儿、大郅跳下车,并没有拿枪,只让孟紫烟和关花回到副驾,然后几人跟随着徐宁钻进了胡同。
“哥,这不是啥好事啊。”疤脸儿都明白的事,徐宁能不明白么?
但碍于关系,又不得不管,碰上这事了,还能一走了之么?那要是回屯子可有得说了。
众人空手往前走,便瞅见一群人围着一户门口,周围没有看热闹的人,因为站在门口这帮人的手里都拿着家伙什,或是扎枪、钢管,亦或是镐把子、车床刮刀……
这位大姐哭喊着钻进人群,瞅见坐在当院的男人,便扑上去急问:“伤哪了?咋样啊?”
男人捂着脑袋说:“没啥事,死不了!你回来干啥?他们也不敢把我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