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钟后,两人已经将草帘子全部盖在了蜂箱和蜂桶上,边上也用石头压住了。
徐宁坐在外面的木墩子上休息,关磊则抽着烟将地窨子顶部放着的斧头和手锯拿了下来,这两样东西在当前是好东西,若是有路过的人瞅见,耐不住心痒痒就会直接偷走,所以将其带下山或藏起来是最好的方法。
马六两手空空回来,说道:“啥都没有,白跑一趟。”
“就当锻炼身体了呗。”
“哈哈,你是最能扯犊子的!”
马六走到蜂箱附近瞅了眼,点头道:“整得挺板正,下回你记着点日子,只要到白露就得找草帘子给蜜蜂做保暖了,前后别超过一个礼拜。”
“嗯呐!咱走啊?”徐宁催促道。
马六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走!给斧头啥的拿屋里去,你俩也进屋。”
“不换衣裳啊?”
“换衣裳怕你俩瞅啊?现在不换,等下山再换吧,要不然走一道都得整埋汰喽。”
徐宁跟着走进屋,关磊将斧头和收据放在木箱上,接着便听到徐宁惊呼道:“诶妈呀!大爷,你搁哪整的熊胆呐?”
“你说咋整的?打的呗!”
“诶呀,这俩熊胆可不小啊。”
马六笑道:“那必须滴,你寻思我搁山上就养蜂遛套子啊?这两颗熊胆你拿着吧,还有这两张熊皮和六张鹿皮。”
徐宁闻言愣了愣,道:“给我啦?”
“给你了,你不是要结婚了么,就当我随礼了。”
“我结婚也不用随这么大礼啊!要不然等我有空帮你卖了,你手里有钱自个花呗。”
马六皱眉摆手:“你要不要?我要钱有狗der用啊?你瞅瞅我多大岁数了,再活能活几年?给你就拿着,话咋那么多呢。”
徐宁见他有点急了,拍手应道:“成!那就拿着!”
“诶,这就对喽。”
徐宁将两颗熊胆用麻绳系成双节棍,然后挂在了脖子上,又把皮子挂在关磊后背,俩人各拎着一壶蜂蜜和四瓶罐头,而马六则背着老撅把子和布兜子,里面装着的是铅弹和模具、锉刀之类。
“大爷,你不是有件熊皮大衣和褥子么?不拿了?”
马六闻言笑道:“我早都藏起来了,要不然你寻思这两颗熊胆是从哪冒出来的?实话告诉你嗷,你大爷挺有存货!你好好溜须,等我咽气那天就全是你的。”
“哈哈哈……”徐宁并没在意,只大笑道:“大爷,我就是不溜须你,你能不给我啊?”
马六忍不住咧嘴、笑的满脸褶子,道:“艹!还真让你说对了。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把东西都藏在哪啊?”
徐宁摆手:“快拉倒吧,你自个留着多稀罕几年,最好稀罕到一百岁,到时候我拿着也有底气,要不然我们屯子的人不得用吐沫星子淹死我啊?说我溜须你就是为了你那些存货。”
马六笑道:“哈哈哈,你还挺明白人性,但这种事咱俩你情我愿就行,管旁人说啥呢。”
“诶呀,我现在多在乎名声啊,大爷,你可别害我嗷。”
“哈哈哈,行!走吧……”
三人迈出地窨子,马六回身挂上锁头,说道:“这破门锁不锁都一样,防君子不防小人。”
“挂锁就是告诉旁人,屋里主人出门溜达去了。大爷,要不然你写几个字?告诉旁人你去我家了,要是有人过来买蜂蜜也能找着你。”
“成!”
关磊从外面的灶台旁边捡起一根木炭递过来,马六接过就在门上写道:“徐宁接我下山喝喜酒了,有事来庆安找我-马六。”
“大爷,你这字写的挺板正啊。”
“那必须滴,知道教我认字的人是谁不?算了,不跟你俩说……”
马六扔掉木炭之后,三人便朝着山下走去。
“没这么唠嗑的嗷,你都把我俩好奇心勾出来了,哪能不挠挠痒啊?”
“诶呀,我不是说秃噜嘴了么,你就别问了,等我啥时候想说就说了。”
“……”
马六是个有故事的老爷们,徐宁并没诚心刨根问底,因为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回忆过去,更不愿意拿过去的事显摆,哪怕有奖章也会藏起来,有句话说的好,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七个字就表明了他们的内心。
走到山边子,关磊和徐宁将倒骑驴推出来,马六就坐在护杠上换衣服,徐宁给他拿来的不仅有孟紫烟手工缝制的衣裳,还有一双布鞋。
“我还给你买了双皮鞋,等我结婚那天你给皮鞋穿上。”
“这么大岁数了显摆啥呀,凑合穿就行。”
话虽这么说,但马六心里很舒服,这些年谁给他买过东西?不来抢他东西就不错了,这也是马六性格暴躁的原因……
或许有人担心,说马六这种暴躁性情下山生活能行么?那咋不行?他以前又不是原始人,所有的脾气都是建立在不被欺负的基础上。
他跟着徐宁回家,别说家里人得敬着,哪怕是屯里人也得敬着,旁人轻易不敢得罪他,而他看着徐宁面子也不会蘸火就着、性情必然会有所收敛。
再说这次马六下山去老徐家住也没空着手,两颗熊胆和八张皮子当随礼了,两壶蜂蜜和八瓶蜂蜡作为见面礼,这可不是小钱儿!在这年头谁能随意掏出两颗熊胆?马六就能!
他刚才和徐宁说,等他快要咽气的时候,把藏起来的东西全留给徐宁,这话不是试探、也不是耍心眼,而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话。
马六没有去试探人性,他直接选择了信任,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当然了解徐宁是啥样人,从刚才徐宁随意的回复就能看出,他并没有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所以这事只唠两句就转移话题了。
不过马六拿了这么多东西登门,徐老蔫和刘丽珍是啥心情?肯定高兴!所以马六给徐宁两颗熊胆,并不只是随礼,还有给他爸妈、给亲戚看的意思。
意思是说:你们家人对我不错,我也不能抠抠搜搜,咱们礼尚往来,并非单一付出……
当然老徐家这帮人对马六的印象都挺好,毕竟之前马六抓住了李三、还给刘丽珍等人送了蜂蜜和蜂蜡,教徐宁和王虎养蜂,所以不存在叽叽歪歪的破烂事。
关磊骑着倒骑驴,徐宁和马六分别坐在两侧护杠,车斗里是皮子、蜂蜜啥的,一路朝着老徐家驶去。
“诶呦!这房盖的挺敞亮啊!瞅着真气派!”
“那必须滴,里边还装修了,家具家电都摆上了,待会你选个屋住。”
马六摆摆手没吭声。
倒骑驴驶过桥,关磊扶着车把拐进当院。
“挺好!这小园伺候的板正,你妈整的啊?”
“嗯呐,我妈她们闲着没事就整。”
说罢,徐宁朝着屋内喊道:“妈!我大爷来啦!”
话音刚落,早已听见摩托引擎动静的刘丽珍等人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诶妈呀,大哥!可把你盼来了!二宁待着没事就提你啊,你说你上回都到家门口了,咋就不进家里吃顿饭呢。”
马六笑说:“哈哈哈,那时候我自个没想开呗!这回想开了,搁这住些日子。”
刘丽珍满脸笑容道:“住些日子能行么?你就搁这常住!”
徐宁指着车斗说:“妈,这些东西全是我大爷给拿的,瞅瞅!我大爷给我两颗熊胆和八张皮子,说是我结婚当随礼了。”
“诶妈呀……”老娘们集体惊呼,她们都知道熊胆值多少钱,然而马六出手就是两颗,这真不知道该咋说了。
“大哥,你咋这么惯着他啊,那熊胆你自个留着多好……”
没等刘丽珍说完,马六摆手道:“我留着没啥用,平常也花不了啥钱,要是缺啥少啥,不用我吭声,二宁就给买了。”
“嗯呐,大爷,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二婶、虎子的母亲……”
马六笑着点头,介绍完之后,刘丽珍紧忙说道:“大哥,快进屋!今晚间咱家人都回来,待会你就能瞅着了。”
“啊,嚯!这外屋地真大,这木头架子是啥玩应?”
“整得沙发椅子,现在还没整完呢。大爷,让我妈她们先整菜,我领你溜达一圈,今晚你搁西屋住啊?”
马六没吭声,进到西屋瞅一眼,瘪着嘴道:“整的真挺好!进门就眼亮了。你家老房收拾了么?我去老房住吧。”
“去老房住啥啊?大哥,咋拿自个当外人啊?”
马六回头笑道:“老妹子,不是大哥拿自个当外人,我这不是搁山里住习惯了么,冷不丁到人多的地方心慌。”
刘丽珍惊道:“诶妈呀,是这样咋滴啊,心慌我可知道咋回事,挺难受!那……”
徐宁接话:“行!妈,那就让我大爷去老房住,我待会拿套被褥送过去。”
“成,你再想着点拿暖壶茶缸和脸盆啥的,那边啥都没有。”
“嗯呐。”
马六跟着徐宁走到西二屋,“这屋咋没炕呢?不住人啊?”
“这不是有床么,我寻思冬天搁这屋种点菜。”
“室内培育啊?行,你挺有脑瓜。这是啥玩应?”
“插电的洗衣机,里边有电机能旋转……”
“啊,以前听说过,这样的洗衣机还是头一回见。”
徐宁问道:“以前的洗衣机是啥样的?”
“就跟当院放着的手摇水泥搅拌机差不多。这些家具瞅着挺亮眼啊,全是核桃木和黄菠萝的?”
“必须滴!家具是我自个画的图……”
在屋内转了两圈,徐宁和马六就来到了迎客厅,关磊沏了壶茶水,三人一边喝水一边唠嗑。
而徐宁抽空将两颗熊胆和皮子送入了下屋,挂在了杆子上,搬家当天他就寻思,这俩杆子空荡荡的瞅着不舒坦,今年冬天必须得多整点熊胆,没成想刚过两天,杆子上就多了两颗熊胆。
自从马六进屋,他的脑袋就没闲着,时而望向门外,时而瞅瞅棚顶或者墙壁。
徐宁知道他有点不舒服,这种感觉并非是对人和物的,而是心理作用,毕竟他在地窨子生活数年之久,几乎很少与外界接触,如今冷不丁回到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心里边肯定痒痒的、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
徐宁没有劝他,这种事没法劝,只能靠马六自个调解。
“你们搁万业山里碰着大猫了?”
关磊将在万业发生的事说完,马六皱眉道:“这不像你性格啊,救他干啥?让他留在山里多省心!”
徐宁笑道:“我不是寻思多个朋友多条路么……”
第596章 全都回来了 挺会办事
4点半多钟,通往老徐家的道路上掀起一股尘烟,浑厚的土落在两侧的苞米叶子上,时而传来汽车剐蹭苞米叶子的声音。
领头的是一台吉普212车头由小变大,待车速放缓之后,后方跟着的黄河汽车才露出真容,两台车驶过混凝土浇筑的桥,便猛打方向盘扎到了老徐家门前。
迎客厅中,正在和马六唠嗑的徐宁听懂动静,便起身来到屋门口向外张望,见到熟悉的吉普212侧身,紧忙扭头喊:“妈!我三叔来啦!”
在北厨房切土豆丝的刘丽珍闻声放下菜刀,抓起锅台上的抹布擦了擦手,便和一众老娘们迎了出去。
马六跟随徐宁脚步走到大门口,随即便见到杨玉生推开副驾车门探出脑袋,徐宁拉开车门笑着喊了声三叔,杨玉生点着头问道:“哪天搬过来的啊?”
“7号那天,三叔,这是我马大爷,他之前搁东山住来着。”
杨玉生伸出手笑说:“老哥,你好,我叫杨玉生。”
“啊,你喊我马六就行,我大名叫马明堂,搁家里边行六……”
“那我喊你六哥多好!六哥今个才下山呐?”
马六瞅见杨玉生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便知道他肯定是有职位的,而与他唠嗑如此平易近人,马六内心也缓和了许多,只点头:“嗯呐,二宁去东山接的。”
这时,后座的徐凤从车内窜出,见到徐宁就‘诶呀妈’一声,随之敞开双臂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