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蔫笑说:“你能有啥做不对的地方,郭场长是寻思你来林场也没请过你吃饭,想表现表现呗。”
“嗯呐,我这不是寻思给你接风洗尘么。”
“快拉倒吧,咱关系都挺近便,用不着这么整,你越跟我客套,我越不舒服。来,坐下喝酒吧。”
徐宁举酒盅道:“郑叔,我敬你。”
“一块呗,咱们边喝边唠……”
这顿酒只持续40分钟,将一瓶五粮液消灭后,众人便散局了。
郑云龙和郭兴民走在前头,小刘则拽着徐宁悄声道:“你别让郭场长这么客套,我表舅挺反感这样的。”
怪不得郑云龙和小刘说话如此随意,原来也有点关系,徐宁想到之前小刘说过他在市里有个亲戚,曾给郭兴民报过信儿,不知道是不是郑云龙。
但徐宁推测应该不是,因为那个亲戚是市里某个部门的小副科,他能一步升到林场科级?这玩应也说不准。
不过徐宁并没有刨根问底询问小刘,只轻轻笑说:“啊,那我回头跟他说。”
回到办公室,郑云龙翻出林场规划地图指着老徐家后山,说道:“这座山真没啥太大价值就是座荒山!”
郭兴民笑着说道:“书记,林场刚建的时候就勘察过这座山,除了些柞树和灌木,剩下的基本都是高草。”
“现在包山是啥价格?按照九一、还是八二分成?”
郭兴民说:“如果按照分成比例包山的话,咱林场得占大头,价格自然能便宜点,但这座荒山啥都干不了,要是承包出去肯定赔钱,而且咱们林场还没有包荒山的先例,直白点说,包山价格是看山上有多少树、都有什么类型的……”
“包荒山纯是赔钱买卖,林场不能干,之前倒是有人想承包北边,也就是庆力屯附近的山,但一听价格就再也没信儿了……”
郑云龙对郭兴民的工作能力和态度很欣赏,唯独说话太见外。
这时,徐宁走进办公室,郑云龙抬头道:“二宁,这事我得研究两天,等过些日子我再喊你吧,价格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肯定得压到最低。”
“成,郑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让江儿找台车送你。”
“好嘞,走了哈,郭舅。”
“诶,你别着急嗷。”
“嗯呐,肯定不能着急,再说有郑叔和郭舅帮忙研究,我急啥呀。”
“哈哈哈……”两人站在办公室内大笑。
徐宁咧嘴挥手便离开了,他相信不用和郭兴民唠多余的话,他也能和郑云龙搞好关系,毕竟郑云龙初来乍到四五天,起初郭兴民客套两句也没啥毛病,往后得看关系如何。
郑云龙听闻没有承包荒山的先例,并且还不能让林场赔钱,便陷入了为难。
郭兴民在屋内沏完茶坐在沙发上给郑云龙递了颗烟,说道:“书记,二宁这事你得给想想招啊。”
“诶呦,这应该是我来到林场头一回听你说,你挺稀罕二宁啊?”
“这不是实在亲戚么。他要是找我办这事,我还没这能耐,之前我师父想给办来着,但他要办退休就没腾出工夫。”
“啊,你这两句话跟我挺对路子,往后就这么唠吧,我最多就在这干三年,有啥事咱俩商量着来吧。”
郭兴民笑说:“郑哥,不是我跟你客套,因为咱们都知根知底,我得让其他人明白,我是尊重你的,要不然他们容易炸刺。”
“哈哈哈,我明白,那这件事就过去?”
“肯定过去,但平常我该咋说还咋说,你别心里边反感,要不然咱俩都不好做工作。”
“成,这事说明白就行,我现在也明白你啥意思了。”
郑云龙说罢顿了顿,接着道:“对于承包荒山或者山林地,你有没有啥想法?”
郭兴民喝口茶,起身关上门说道:“这事我也是听二宁叨咕的,他的意思是能不能一次性买断,就是这座荒山挣钱或是赔钱都和咱林场没关系。”
“一次性买断……这词有点熟悉,是不是头些年有张报纸说,国内某个厂从西门子一次性买断了部分汽轮机技术?”
“对!但这事还得找屯子先承包,再转包给个人,哪怕是荒山也不属于归属个人,只是给他使用权,到期再收回来,比如30年期间,按照每5年的价格以百分之五递增。”
郑云龙和郭兴民在屋内唠了两个点,将这件事的所有可行性都巩固了一遍。
“这样,咱俩联合署名写个林区荒山再利用的建议交到市里,由市里定下是否可行,咱们再研究。”
“行!那我先去写?明儿再说。”
“好,郭儿,这件事要是真能办成,说明其他闲置的山林地也都有操作性。”
说罢,郭兴民便起身离开了,郑云龙端着茶缸站在窗户前,眉头微微舒展,他没想到刚来庆安林场就能这么顺利,只要这事能被市里通过,那他就有了第一个业绩,如此看来孙继善和杨玉生给他指的路,确实是条平稳大道!
郑云龙转身去到接待室,没瞅见小刘,便进屋抓起电话,片刻后对方接通。
“我郑云龙。”
“老郑,啥事?”
“孙哥,二宁来林场找我了,他确实有点想法,我寻思和郭场长写个林区山林地和荒山再利用的建议。”
孙继善疑惑道:“咋利用?”
“大概意思就是转承包……”
郑云龙说罢,又道:“孙哥,你觉得可行么?”
“是否可行,我说的肯定不算,你和郭兴民写完交到市里,到时候开会讨论。”
“……”
由于现在已经启动了林业三定,稳定山林权属、划定自留山、确定林业生产责任制,为主要内容的集体林权改革,这些内容并没有提到买断。
那么徐宁给郭兴民提的建议肯定是不可行的,他之所以要坚持是为了第二种承包方法,也就是由林场承包给集体,再由集体转包给个人。
而土地承包后,承包人只是享有使用权和收益权,并不能进行买卖,这是必须要遵守的,所以和徐宁所说的一次性买断是相同的道理。
或许觉得这事有些绕弯,但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从绝境中找到缝隙逃出生天的,如果找不到,那就是眼界不够、能力不够罢了。
当前,各个地区都在积极的寻找各项革新试点,市里管辖的五大林区并没有被选中成为试点,但吉省已经有分股不分山、分利不分林,折股经营,经营承包的原则试点了,目前没有取得成绩,因为才刚刚开始。
如果郑云龙不算外行,那么他只要翻阅往期报纸就能发现,这个‘原则试点’和徐宁给郭兴民所说的招数是大差不大的。
徐宁回到家时,心情是有些忐忑的,他不能确保郑云龙能办成,因为庆安林场属实没有先例,别说庆安了,就算是隔壁市的青山大林场也没这么办过。
这也和年代有关系,如果再往后延两三年,他只需和负责人说要承包荒山,那负责人仅用半天就能把所有手续都办好……
毕竟在试验阶段,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徐宁迈入屋门,瞅着站在餐桌旁边的孟紫烟,笑说:“搁这傻站着干啥呢?”
孟紫烟指着东屋说:“妈想问你包山的事咋样了。”
“还得等些日子才能有信儿。”说罢,徐宁进了东屋。
第617章 签包山合同 脑袋让驴踢了
9月23日,秋分。
昨夜一场小雨将地面淋湿,花草得到滋润似乎生长更加旺盛了,却殊不知这是它们今年最后的狂欢。
再有六七天它们就该逐渐枯萎,根部扎于地下企图来年再度生长绽放。
老徐家门前的小溪涨了水,想必昨夜山里的雨水更大,也预示着山中道路湿滑难走、泥泞不堪。
清早5点多钟,徐宁拎着泔水桶出门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味道,令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他这些天一直在等林场郑云龙的消息,奈何迟迟未闻传话,属实有些焦躁难耐。
餐桌上摆了五盘韭菜鸡蛋馅的水饺,以及咸菜和二茬粥,由于今个孙莲芳回门,所以刘丽珍才特意起早包饺子,并且给她预备了回门礼。
餐桌前有孙连胜、陈河东、苏雅雯,以及老徐家一众人,孙连胜是昨个午后4点多钟到的,他主要是来接孙莲芳回娘家,毕竟老徐家没有汽车,去三道河非常不方便。
饭罢,刚好5点半,徐宁和王虎、关磊等人将刘丽珍给预备的回门礼搬进后车厢,随即便目送三人驱车离去。
徐宁则骑着倒骑驴去给马六送了盘饺子和咸菜,待他回来时刚好碰到老钱开着老解放驶来,昨个他和老钱通了电话,老钱正好回街里看望父亲,徐宁便让他早晨过来一趟把刘丽珍等人接上去市里……
老钱坐在餐桌前吃了盘水饺,刘丽珍等人也都收拾妥当了,在刘丽珍滔滔不绝的嘱咐下,徐老蔫和徐宁等人将老娘们送上了车。
原本孟紫烟是不打算去市里的,因为她和徐宁才结婚没几天,不愿意分开太久。
但是刘丽珍亲自发话,一是让她陪着关花和苏雅雯、二是让徐宁在家过过单身生活、三是想给她和王淑娟买身衣裳,再买几匹布。
自打孟紫烟进老徐家门,她一直都想试试缝纫机,奈何家中没有布料,便只能作罢。
随即,老钱驱车载着一帮老娘们离去,同行之人有韩凤娇、吴秋霞和杨淑华、关花、苏雅雯。
刘丽珍本想说服张桂芳一同前去见见世面,但张桂芳说去市里没啥可买的,不如留在家中给他们做做饭。
听闻此言,刘丽珍也觉着家里有个老娘们能放点心,毕竟这帮老爷们真是被惯坏了,在家基本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便和张桂芳说,让她和黄林先住老王家西屋,她们四五天就能回来。
7点多钟,徐宁坐在沙发上觉着有些不得劲,家里边少了老娘们就好像丢了啥东西似的,心里空唠唠的……
当徐老蔫和王二利走后,杨军驱车前来,众人坐在迎客厅喝了口茶水,便匆匆去到下屋,将里面的塑料布和油锯、大斧之类的东西搬到车内,然后留张桂芳自个在家,他们便去楞场了。
此时28仨楞场全都是杨军在带着刘大明和王虎等人干活,前期准备工作就是清理楞场中储存圆木的空地,以及给工人盖窝棚、盘炕、搭炉子,这窝棚其实就是工人宿舍,为了保暖必须得盘炕、搭炉子,否则根本熬不过零下30多度的冬季。
盖窝棚的时候,于开河和牛力、牛乐、老姜、老魏等人都来帮忙了,晌午是王彪和黄林回家取饭菜,便在楞场简单对付一口,傍晚回到家也就四个菜,毕竟就张桂芳自个忙活,不可能整复杂的六道菜。
闲暇时,马六领着王虎、王彪等人回了东山地窨子,将地窨子中的锅碗瓢盆、铸铁炉子搬到了楞场,因为他今年冬天得在楞场巡夜,所以还得给他盖个小窝棚。
这窝棚由他亲自操刀,先挖地下1米半,再立四根柱,盖的如同地窨子,却是尖顶窝堡,这种窝棚空间更大,举架就有2米2左右,最高处有3米2。
众人拾柴火焰高,由于过来帮忙搭窝棚的人比较多,所以过后两天就把三个小楞场的窝棚搭建好了。
这天徐宁抽空去趟氓流屯,找到老邓给介绍的打更老头赵生民,直言让他抓紧收拾东西,等四五天就领他去25-2号楞场。
赵生民似乎很着急,询问管不管粮食和酒,徐宁闻言就知道他现在肯定缺粮少酒了,回头就领着胡志勇来到他家,给他送了5斤大米和10斤苞米茬子。
徐宁为其介绍胡志勇,赵生民才明白原来不是给徐宁的楞场打更,而是给胡志勇的楞场打更,所以他的脸色瞅着有点难看。
徐宁见此笑着解释道:“赵大爷,25-2号楞场有我股份,也有我邓大爷外甥李野的股份,这都是自个家实在亲戚呐。”
捋顺关系后,赵生民才点头,直言道:“我家里没多少东西,现在去楞场也行。”
胡志勇当然愿意,然后就把赵生民送到了楞场,并给他拿了两筐蔬菜和半袋面,此后赵生民就得一直在楞场了。
马六听说有个老伙计帮大侄儿瞅着25-2号楞场,便拎着一袋老旱烟和一壶酒去了。
虽说两人之前没见过面,但刚见面就觉着有些熟悉,唠来唠去才知道,二人是同病相怜,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俩人闲着没事就聚一块喝点酒。
原本徐宁寻思去趟望兴,毕竟挺长时间没瞅见狗帮了,着实有些想念。
可是这天晚间徐老蔫回来,便和他说郑云龙喊他和杜守财明个去趟林场,应该是把承包荒山的手续办下来了。
听闻此言,徐宁悬着的心当即放下了,他本以为这事不好操作呢,但仔细想想也挺好操作的,毕竟林场、屯子和市里都有自个家人,况且操作这事又不违反纪律。
翌日,他和杜守财来到林场,刚进门郑云龙就笑着起身,先让两人坐下,他则去沏了两缸茶水。
“这事能办,但得需要老杜大哥帮个忙。”
杜守财来之前就听徐宁说了,点头:“成!那具体该咋办?”
“简单说就是由集体和林场签署承包合同,再由集体和二宁签转包协议,这属于独一份买卖,所以市里给的标准很低,现在承包每亩山林地需要1块钱左右,利润是二八分成,也就是说一亩地八毛钱。”
“但荒地的价格就得减半了,而荒山还不如荒地,特别是二宁相中的那座石砬子山,几乎没啥价值,所以价格能给到一亩地两毛五,林场不参与分成,如果集体也不愿意参与分成,可以每亩地加五分钱,确保集体利益不受影响。”
老徐家后山拢共有64亩地,按照一亩地两毛六算的话,承包一年的价格才16块6毛4分钱,便宜吗?
以徐宁视角来看确实挺便宜的,但在旁人视角却不这么看,谁愿意每年掏将近17块钱包座荒山,这荒山能干啥?只能瞅着,又不能下崽儿。
再说,价格问题在每个地区都不同,其中原因相当复杂,需要看当地的经济状况,比如省城周边的荒山、或市里周边的荒山,其价格都是不同的,更别说庆安屯这种纯山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