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劝他放弃，可他给我来了句‘无数个他聚在一起就能推翻叛军政权，如果每一个他都放弃了，那世界将一片黑暗’，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话。”
“我当时半死不活，拦不住他，没过一个月我就收到了光州的消息，再后来......你小姨只跟我说你母亲生了个孩子，但弄丢了，你母亲也死了。”
“而我最后一次听到你父亲的消息，则是在死亡名单上。”
张太晚扭头望向了姜世诚，一双老眼里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含满了泪水，正一滴一滴从他苍老的脸颊上滚落而下。
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我父亲，你舅舅，还有你父母，还有那么多忠于国家的军人和爱国的学生，全都因为那个人而丧命！可他......”
说着说着他握紧了拳头，老脸涨得通红。
“世上哪有什么恶有恶报。”姜世诚轻笑道。
张太晚闭上眼偏过头去，几次深呼吸后才渐渐平稳住了情绪。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正事吧。”他抬起手摇了摇，另一只手还偷偷抹了抹眼泪。
“您说。”姜世诚应道。
“你现在是高检的部长，以你这个年纪和我这些天所看到的民意，未来坐上总长的位置也不是很难，我这些年来也培养了不少人，就算你今后用不上，但那些人也能给你提供不少保障，以免遭受各种清算。”张太晚冷哼一声，“我看这李铭铂也是阴险狡猾之辈，而他提拔的那个检察总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因为替他背锅而被撤职！”
“您是说......军方的那些人？”姜世诚左手撑着大腿，右手手肘压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
“不错，我虽然当时被迫退役，但在陆军学校也是教了不少学生的，后来我又继续任教，学生们大多都身处中层，除此之外也有几位高层军官，我找机会把他们介绍给你。”
“给检察官介绍军人？外公您就不怕我成为第二个全都焕？”姜世诚笑着问道。
“你？你还没他那个本事。”张太晚哼哼一笑，语气十分不屑。
第631章 外婆的礼物，群众的认可
“再不下去吃饭，我妈可要上来亲自来请了。”
张娴俐推开书房门，朝张太晚抱怨了一声。
“马上就来，让你妈别催了。”张太晚无奈地抬了抬手应道。
他这二十多年来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小女儿，对父亲和死去的一双儿女的亏欠与内疚，都化作了宠溺全都投放在了小女儿的身上。
也幸好这个小女儿足够懂事，也足够有出息，在他稍稍帮助下创业成功，自己也开了家不小的公司。
和平年代，做做生意可要比他这个当兵的要舒服得多。
“走吧，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下去吃饭。”张太晚拍了拍姜世诚的大腿，作势就要起身。
姜世诚连忙先一步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扶住外公的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张太晚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怕你老头子站不稳么。”
“混小子，我从十几岁扛着枪闯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站不稳过！”
他轻轻摆开了姜世诚的手，背着手挺着腰，率先一步走在前面离开了书房。
姜世诚无所谓地笑了笑，跟在了后面。
等他们到了楼下时，餐桌上也已经摆满了菜。
姜世诚惊讶地发现，这些菜竟然还不是传统的韩国菜，虽然看上去有些怪，但明显能感觉出是中餐。
他惊讶地看向了河智妍。
这时，一位头发近乎全白，身材胖乎乎，看上去约莫着七十左右的妇女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看到姜世诚时，李炳皓显然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连忙放好盘子朝着姜世诚这边走了过来。
“你、你就是世诚吧？长得跟你妈一样呢。”她伸手就要摸姜世诚的脸，说话时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姜世诚稍稍弯腰，将脸凑了过去。
“外婆。”他笑着喊了一声。
这声‘外婆’一出，李炳皓眼眶中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苍老的脸颊滴落到地上。
“好好，我外孙都长这么高这么壮了，这二三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喊我外婆。”她不停地抹着眼泪，哭声不断。
一旁的张娴俐也被母亲感染，不由得偏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反倒是张太晚，此刻不合时宜地皱眉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现在外孙找到了你也哭，人家小年轻高高兴兴地过来，你也不多笑笑。”
只是他话音刚落，李炳皓就立马扭头瞪了过去：“我见到世诚高兴还不行么！之前查到消息之后跟我哭的那个是小狗对吧！”
被人揭了老底，张太晚顿时老脸一黑，刚想训斥两声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老婆子这几年因为以前的事渐渐患上了抑郁症，他平时都是让着的。
不过老婆子也没有撒谎，他在确定姜世诚就是自己外孙的那一天晚上，也是在家发泄式痛哭了一场。
几十年的压抑，都在那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又不是不让你哭，只是别在孩子面前哭好吧......”张太晚把头扭过去，嘟囔了两声。
张娴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全都焕那次事件外，父亲根本就没怎么吃过瘪，所以她此刻感到又伤感、又高兴，还有些好笑。
“好了好了，妈你就别在这伤春悲秋了，赶紧吃饭吧！”她上前把老太太拉着坐下，随后又给姜世诚使了个眼色。
姜世诚给河智妍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坐自己边上，但河智妍刚动身就被老太太给拉住了。
“智妍你坐我边上，让你小姨坐对面。”
说着，李炳皓便不由分说地将河智妍按在了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张娴俐耸了耸肩，最后来到姜世诚身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条长桌，张太晚单独坐在主位，姜世诚和外婆相对而坐，位于张太晚下手处，身边则是面对面的河智妍跟小姨两人，姜哲就被放在婴儿车里，坐在河智妍身边。
“你外婆知道你吃不惯那些，喜欢吃这种口味的，所以特意跟厨师请教了一下，就等着你今晚过来。”张娴俐在他身边小声解释道。
不过餐桌不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哪有，不就是几道菜么，什么特意不特意的，大家都一样吃。”李炳皓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随后用筷子指了指小女儿，“世诚要是客气你就多给他夹点菜！”
“知道啦妈！”张娴俐翻了个白眼。
而刚提醒完女儿，李炳皓立马又看向了身边的河智妍，并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玫紫色的手镯，同时拉住了河智妍的手。
“外婆，您这是......”河智妍立马就猜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但刚想拒绝时又看到了张太晚的眼神，以及想起了他们刚刚在书房里所叮嘱的话。
李炳皓微微一笑：“这是一串石榴石，虽然石榴石比不上什么黄金翡翠，但我记得你外公当年送我时说它是什么紫牙乌，也还挺贵，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你可别不收下啊！”
“外婆......”河智妍看着那串手镯，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在灯光的轻抚下，这串手镯宛如一泓被异色晚霞浸染的幽潭，通体散发着浓郁醇厚的紫红，仿若深邃夜空中最绮丽的星云，幽静得摄人心魄。
“外公不是说送你你就收么，不然不白来了。”姜世诚笑着劝道。
张太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反驳。
而李炳皓也不等河智妍给出回复，直接拉着她的手，将那串手镯给戴了上去。
河智妍的皮肤本就白皙嫩滑，近半年又没怎么晒过太阳，手腕白皙的肤色近乎透明，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玉，找不出一丝瑕疵。
紫牙乌的浓紫与肌肤的莹白相互映衬，让白皙愈发醒目，宛如雪映霞光；也令紫韵愈发深邃，恰似幽夜藏星。
“这东西就适合年轻人戴，老了皮肤都暗了，戴上去也不漂亮。”李炳皓捧起那只手端详了一番，笑着说道。
河智妍感动地谢了一声：“谢谢外婆。”
“谢我干什么，你不嫌弃世诚无父无母，这都愿意嫁给他，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老太太拍着河智妍的手背，颇为感慨地轻声叹道。
河智妍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因为她也无父无母。
当初的河泰元，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些。
“行了，吃饭吧，吃完让孩子也早点回去。”
见事情差不多了，张太晚挥了挥筷子，招呼着众人吃起了饭。
等姜世诚踏上回家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一路上河智妍都在把玩着手上的那串手镯，时不时握着它转一转，时不时又将手抬起，随着路边灯光不断闪过，感受着那抹神秘而高贵的紫色。
“外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她放下手，朝正在开车的姜世诚好奇地问道。
因为在这两个小时的接触里，她能明显点感觉到姜世诚外婆的一些表现和正常人有些区别。
像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抑郁症。”姜世诚有些感慨道。
“啊？！”河智妍虽然有猜到这点，但在亲耳听到后还是有些吃惊。
不过一想到张太晚夫妇的悲惨身世，她就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张太晚那样，经历过这么大的魔难和挫折还能保持心态平稳。
“没事，今后病情估计会慢慢转好，毕竟现在只是轻度抑郁症，还没有躯体化。”姜世诚随口安慰了一声。
河智妍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很快两人就到家了。
停好车，姜世诚把儿子拎着进了家，然后将其放在了客厅围起来的栅栏里，让他自己在里面玩。
河宝拉已经两岁出头了，跟他玩不上。
“怎么样？姐夫的外公是不是很凶很吓人？”
姐姐一回来，河智恩就连忙凑了上去，一脸好奇地问道。
在她所学的历史里，张太晚是那么多军官里少数几个敢跟全都焕对峙的，虽然结果很悲惨。
但这份气魄就证明张太晚不是个泛泛之辈。
这种人在她的印象里都是一身正气，坐在那就不怒自威。
“一点也不凶，反而跟我说话时都很和蔼。”河智妍摇了摇头，“或许跟别人不这样吧。”
“那都说了什么？不会就吃个饭吧？”河智恩给姐姐倒了杯茶，连忙追问道。
姜世诚这时也刚好过来喝水，听到后便笑着帮忙解释：“除了跟我聊了点公事外，都是些家常话。”
说着，他把河智妍的袖子轻轻拉了上去，亮出了那串手镯。
“让你和嫂子不去，不然还能再要两串回来。”
“哇，好漂亮！”
河智恩连忙捧起姐姐的手腕，欣赏起了那串手镯。
不过她脸上没有出现羡慕的表情，反倒颇有自知之明道：“我这种无名无份的，去了不被赶出来就算好的，怎么可能还送这种东西。”
面对这个回答，河智妍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没有说话。
姜世诚也呵呵一笑，上楼去了书房。
外公给了他一份名单，就算没法直接联系，他也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最起码要摸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