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东把车停好,这是他借好兄弟的,明天还要开回去,不要耽误人家送货。
池梦鲤没有下车,而是又点燃了一支香烟,从牛仔裤的后兜当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杉鱼,又找了找,翻出两张青蟹,把钱拍到了菠菜东的手上。
“车送回去的时候,找大第加上红油,再给你朋友买上一点水果,不要白用人家的车,要有来有往。”
“钱不够,就告诉我,大佬我再去想办法。”
“下车,去见老顶。”
他说完,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菠菜东将一把零钱揣进口袋中,自己的好兄弟家里就是开果篮的,给他买水果,纯属水鱼一只。这钱还是给好兄弟加油吧,他也把车熄火,跟着大佬下车。
现在是凌晨一点,瑞兴雀馆内还是人满为患,雀馆墙壁上有三台大功率排风扇,都无法将雀馆内的烟雾抽出去。
雀馆大厅中摆了最少三百张桌子,上千赌仔正在摸着麻将牌,跟对家、上家,下家斗智斗勇,每一局结束,在场的人就各自拿出现钞,扔进麻将桌上方的塑料盘子中。
这个盘子叫水箱,抽水顾名思义,就是每一把的台费。
不过瑞兴雀馆也不是白抽水,烟随便抽,饿了就有人送饭,渴了就有人泡茶,全都免费,服务到位。
“靓胜,好久不见,最近在哪里捞米?”
坐在前台睇场的毒蛇明,见到了池梦鲤走进来,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并且扔过去一支烟。
“发财捞米?别开玩笑了,我大佬进赤柱进修了,又出了叛徒,现在连代客泊车的生意都没得做,叉烧饭都快吃不起了。”
“蛇哥要是有捞米的好路子,别忘了兄弟我。”
‘老顶在不在?我是来见他老人家的。’
池梦鲤嘴上有烟,就把香烟别在耳朵上,抱怨了两句,就把话引到正题上。
毒蛇明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在三楼看账本,德哥发话了,说你到了,就让你上去见老顶,这次要飞黄腾达了。’
“菠菜,留下来陪我,一会儿一起食猪血粥。”
菠菜东是蓝灯笼,还不算是水房的人,是没有资格见老顶的。
毒蛇明不是打仔,或者说整个水房就没有多少打仔,全都是顶着社团名头混饭吃,说起话来,又好听,又不伤人面子,没直接开口说菠菜东没资格见老顶,而是留下他食粥。
“阿东,陪蛇哥食粥,我去见老顶。”
“猪血粥给我留一碗,肚子饿啊!”
池梦鲤说了一句,就走到电梯旁。
守在电梯的小弟,对着池梦鲤打招呼,顺手按下了三楼电梯按键,又用对讲机给楼上的兄弟们说了一声。
这电梯是特制的,电梯内是没有按键,只有电梯外才有,由专门的水房马仔看管。
二楼是包厢,三楼是账房。
池梦鲤道了一声谢,就走进了宽敞的电梯,等了几秒钟之后,就抵达了三楼。
神仙锦的头马烂命德正站在电梯前,见到池梦鲤上来,开口说道:“阿胜,事情做的漂亮,东联社的龙头书生鬼已经给老顶打来电话了,说要谈。”
“快点,老顶正在等你。”
“我知,德哥。”
池梦鲤跟在烂命德的身后,走进了神仙锦的办公室。
神仙锦正坐在大班台的后面,手上一架算盘,手指拨动着算珠,见到池梦鲤进来,露出了笑容。
“阿胜,你这件事办的漂亮,把鸿泰送下去卖咸鸭蛋。”
“不用怕,字头这次肯定撑你到底,你大佬进苦窑,庙街的场子没人睇,你这次立了功,兄弟们也没有话说,这次都交给你了。”
神仙锦算完最后一笔账,将账簿合上,开口说道。
“老顶,鸿泰不是我做掉的,我刚动手,敲断鸿泰的胳膊腿,他小弟就冲出来碍事,没想到这家伙得罪人太多了,让生面孔开车撞死了。”
“生面孔就是奔着要鸿泰命去的,撞完人,见鸿泰没有挂,又不停地碾压,好凄惨。”
池梦鲤没想把这口黑锅扣脑袋上,他选择实话实说。
神仙锦接到了书生鬼的电话,说了没有两句,两人就吵了起来,根本不知道事情原委,他听到池梦鲤的如实交代,也是感觉到头疼。
他的长手指在算盘上扒拉着算珠,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没想到,阿胜你还是个福将。”
“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把庙街的场子抢过来,插上我们水房的大旗。”
“你也不想看着你大佬辛辛苦苦打回来的场子,都被东联社的人抢走吧!”
第7章 7:赏金
池梦鲤当然不敢说不,他要是把这个不字说出口,出了门就会被人乱刀砍死,只能点头同意。
差佬上线也想让自己往上爬一爬,为和谐社会做贡献,社团老顶也要自己为社团建功立业,恢复社团往日雄风。
出发点虽然不一样,但从结果上看,这属于双向奔赴了。
“阿公,您放心,我肯定把字头的威风打出来。”
神仙锦听到池梦鲤的话,也是露出满意地笑容,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扔给了池梦鲤。
“马上要当大哥了,换身好行头,不要整天穿的跟衰仔一样。”
“我知。”
“老顶我之前放出话,谁搞定鸿泰,我就给谁开香堂,扎职。”
“阿胜,阿公我说到做到,你资历够,顶着一个老四九的名号混日子,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池梦鲤接过信封,用手指捏了一下,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只有几千块。
跟着大哥混,三天饿九顿。
这不是开玩笑,这是现实,矮骡子的财路,都是自己找的,你够大,够狠,够恶,才有老细主动上门找你合作。
信封中这点钱,都不够他身后的烂命德开一周的薪水,真是扑街。
“好了,阿胜你先休息。”
老顶下了逐客令,池梦鲤也走出了办公室。
烂命德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见池梦鲤走出办公室之后,才开口说道:“阿大,阿胜撑不撑得住啊?”
“阿胜拜门老大罗宾进赤柱之后,油麻地的场子就让号码帮烂仔和东联社的杂碎抢走了,罗宾的头马联华也过档和联胜了。”
“邓伯这个老不死的,还是玩老把戏,往夕阳社团掺沙子,然后捧内鬼上位,带着整块地盘过档,和记的小字头都让他吞下去好几个。”
“阿胜虽然也是老四九,当年学拳的时候悟性也够,但胆子小,遇见困难肯定闪,让他出去办事,不是刮风就下雨。”
“他能不能搞得定啊?”
“肯定搞不定了!”
“阿胜烂泥一块,扶不上墙的。”
神仙锦拿起桌面上的烟斗,装好上等烟丝,用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鼻子中喷出烟雾,将手上的打火机扔到桌面上,继续说道:“鸿泰死了,大口鸭肯定要为自己拜门大佬报仇。”
“撞死鸿泰的司机找不见,大口鸭肯定要把账算到阿胜的头上。”
‘放出风去,说阿胜干翻了鸿泰,是社团在油麻地的揸fit人,等到为社团再创新功,就开香堂,扶他上马。’
“罗宾还剩下的几个烂场子,全都交给他来睇。”
“如果阿胜站住脚,水房就多一名打仔,多一名猛将,皆大欢喜,可以为字头遮风挡雨。”
“如果不凑巧,阿胜被大口鸭干掉了,那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老四九被干掉,掀不起浪花,但阿胜可是社团在油麻地的揸fit人,字头必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你跟我时间够长了,和记规矩大同小异,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坐馆都不可以连庄,不像老福和老丰那样人性化。”
“和联胜是两年,那是因为坐馆是个苦差事,一三五差馆,二四六殡仪馆,有的短命鬼都坚持不到两年,就让人做掉了。”
“现在不一样,油水多,财路多,不用整日的打打杀杀。”
“我还有一年的任期,你是我的头马,我得给你上位的机会。”
“如果大口鸭干掉了阿胜,我就借兵给你,你去干掉大口鸭,给阿胜报仇,你直接上位,成为字头在油麻地的揸fit人。”
“下届希望不大,但下下一届选坐馆,我很中意你。”
烂命德脸上多出了一种表情,这种表情叫做野心。
出来做矮骡子,都要做最凶最勇的那个,出人头地,这四个字刻印在矮骡子的大脑中。
“多谢阿大。”
烂命德赶忙开口,表示一切都听大佬的吩咐。
办公室中的话,池梦鲤没有听到,即便是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江湖奉行的丛林法则,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被人吃。
自己拜门大佬罗宾帮字头做事,进赤柱苦修,穿凉鞋,大佬的大佬,叔父辈的独炮龙,两个月前中风住医院,自己这伙人开始无依无靠。
要不然大佬罗宾的头马联华也不会过档和联胜。
没有叔父辈撑腰,在字头的日子很难熬的,好事没有你,字头做事你冲在第一位,拿你当炮仗用。
就拿这一次事来说,抬给鸿泰数的公司,是中环的拳王升,按理说这笔数就应该由拳王升来讨。
但经过了神仙锦深思熟虑之后,就落到了他这个帮字头边缘人头上。
池梦鲤走出电梯,前台的毒蛇明和菠菜东,正喝着猪血粥,见到人回来,赶紧从一边的托盘上拿起一碗猪血粥,放到台面上。
“阿胜,食粥。”
池梦鲤端起手上的猪血粥,喝了一口,然后从口袋中掏出神仙锦给的赏金,里面都是五百一张的大牛,简单地点了一下,不多不少,只有十张。
话不多说,从里面抽出三张大牛,拍在了桌面上。
‘阿东,这钱不管你怎么花,但有五百块要给花姐,她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买药。’
“你行行好,你亲大佬在修车厂做工,一个月赚不了多少钱,还要养老婆衰仔。”、
“还有你口袋里要多留一点钱,不要整天都想着泡马子,学学蛇哥,现在都开三菱戈蓝GTO,拉风的很,你连屋邨都没有一间,食屎了你。”
即便是在香江,一千五百块也不是小钱,坐办公室,吹冷风的高级白领,每个月才能拿到不到八百块。
九龙码头扛麻袋力工,累死累活,一天才二十块。
菠菜东早就习惯大佬的碎碎念,他把柜台上的三张大牛,收进了口袋中,继续喝猪血粥。
池梦鲤太熟悉自己这个细佬了,左耳进,右耳出,没救了,他只能继续食猪血粥。
毒蛇明没有插话,但池梦鲤提到自己那台三菱戈蓝GTO,也是得意地笑了笑,见池梦鲤教训完小弟,才开口说道:“知足一点。”
“阿胜你忘了,我们从前出去做事,别说米了,就是车费都要自己出。”
“办完事,洗个澡,唱个歌而已,老顶上来了,才知道给钱。”
“这次发达了,我听德哥说,往后油麻地的场子,你话事,不多说,有生意,算我一份,我身后的老细,钱多的没地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