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Mission：012 魔王
“呜……”
冰冷的水珠落在脸颊将尼禄唤醒，随即传来的是遍及整个身体的剧痛。她睁开眼，昏暗而潮湿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腐臭气息，浑浊的水面上倒映着七彩的油光。
这是一条无人问津的下水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尼禄连忙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水，但深入骨髓的疼痛和虚弱的无力感顿时让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哼。
老实说，她真的从未感到过自己如此虚弱。肌肉和骨骼的酸痛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此刻的她完全感受不到自己体内的魔力，这状态甚至还不如她未曾觉醒魔人血脉的时候。
于是，尼禄捂住额头，努力地运转昏沉的大脑，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模拟创星图的暴走、被带到一个完全不清楚的世界、然后是被光头的男人袭击……
“斯巴达的孽种？”
男人最后所说的这句话引起了尼禄的注意。虽然这里明显不是姬莉叶和克雷多所在的，尼禄出生的那个世界，但似乎这里也同样有魔剑士斯巴达的存在。那个男人说自己杀了和斯巴达在一起的女人，这话的意思恐怕非常明显。
这是一个同样存在斯巴达，存在魔帝，存在但丁和维吉尔的平行宇宙。在这里斯巴达没能打败魔帝，于是打败了斯巴达的魔帝将自己装入了人类的皮囊，在人类的世界里暗中活动。
而从之前的情况也能看得出，就算是完成了魔人化，尼禄也完全不是魔帝的对手，完全可以说是一触即溃。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她是怎么从魔帝手中活下来的？
在失去意识的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突然，就在尼禄的眼前，世界开始扭曲。光怪陆离的景象随着扭曲的世界逐一浮现，这条昏暗的下水道如同生物的胃袋般开始蠕动，奇形怪状的生物从漂浮着油污的水面下升起。
尼禄强撑着伸出手，想要呼唤体内的阎魔刀。但却没有任何反应。
是因为没有魔力吗？尼禄心中一沉，顾不得嫌脏就撑着墙壁起身，摇摇晃晃地想要逃离此地。
水中的怪物紧随在她的身后，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尼禄从怀中取出恩赐卡，想要确认自己此刻的状态，但一眼望去就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耳边响起——
阎魔刀没了。
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不会再回来了。如同一块坚冰在尼禄心底缓缓溶解，冰冷的水流顺着血管通往她的四肢百骸。
她顿时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疑惑到底指向何种答案，恐怕是阎魔刀救了她一命。
大概是在尼禄昏迷之后，最后的关头阎魔刀主动破开空间送走了尼禄，但自己恐怕也已经被魔帝化作了废铁。尼禄永远地失去了这把武器。
那么……其他的武器还能用吗？
果然还是不行。以尼禄此刻的状态，她根本没办法召唤出那些沉睡在她体内的武器，包括那些原罪魔石也没办法使用。
仔细想来，她身为魔人的强大恢复力似乎也完全没了踪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也许已经像被尤里森打成重伤的但丁那样昏迷了半个月了也说不定。
每走出一步，尼禄都感觉自己的双腿在颤抖。如今的她完全是虚弱到比正常人还不如，那唤醒不了武器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还记得之前被魔帝一拳揍在肚子上，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绞在了一起的感觉。那时魔帝那如渊似海的恐怖魔力粉碎尼禄的抵抗，一股脑地涌入了她的身体，现在尼禄感受到的痛楚可能就代表着时至此刻这些魔力仍然在攻击尼禄的身躯，那么在它们从尼禄体内消失之前，尼禄恐怕都会是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了。
可如今这个扭曲的世界又是怎么回事？是魔界正在入侵现实吗？潜伏在水中的诡异生物又是否是魔帝的眼线？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每条道路似乎都危机重重。
她的担忧是正确的。
粘稠的黑色液体从脏污的水底涌出，在一连串的“哗啦”声中攀上尼禄所在的岸边，逐渐聚合为一个又一个猎犬模样的小型恶魔。
“该死……”
尼禄扭头看了一眼，立刻加快了自己摇摇晃晃的脚步。
这种被敌人追赶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更别说是被如此孱弱，连没有任何超凡能力的正常人一对一都不会输的恶魔。
也许这就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但就算像这样一路逃窜，又能逃到哪去呢？
尼禄刻意地抑制着自己往这个方向思考，但这却是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的事实。她没有任何脱离这个诡异世界的方法，无法从魔帝的掌心逃离。就算她在这几只猎犬的口中坚持得再久，也没办法逃到一个安全的所在。
不如说……
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魔帝的魔掌无法触及的，“安全的地方”吗？
看如今这情况，天晓得魔帝已经在这个世界布局了多久，触手又伸了有多远。但凭借恶魔之力，至少眼下的这座城市绝对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这里没有安全，也没有地方。
但尼禄不能去想，因为想了就会放弃，放弃就是彻底的死亡。她只能让自己相信，相信斯巴达既然和“某个女人”走到了一起，那应该也同样留下了两个儿子。
相信但丁和维吉尔仍会对魔帝发起反抗，不会让这个世界沦为受魔帝支配的反乌托邦。
“——！”
想到这里，尼禄突然有些意识到了为什么暴走的模拟创星图会带她来到此处。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里很可能存在着相同的魔界之树，更是因为另一个【闭锁世界·反乌托邦】的幼兽正在这个世界里诞生。甚至可以说，这里的魔帝比身为维吉尔半身的尤里森更加符合“反乌托邦的魔王”这一定义。
逆卡巴拉之树正渴望着一位新主人的诞生，不管那会是尼禄，还是蒙德斯。如果蒙德斯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支配——
那么极西的魔王，曾经毁灭了最多神群的【人类最终试炼】，就将再度归来。
第335章 Mission：013 角色互换
“……就是这里吗。”
维吉尔看着面前的下水道入口，皱了皱眉，脸上写满了厌恶。
但他不下去不行。根据结社传来的情报，银袋银行的总裁凯尔·莱德——也就是结社的敌人，试图统治世界的魔帝蒙德斯正发动全城的恶魔在全力追杀什么人。而既然敌人都这么大动干戈了，本着不能让敌人好过的原则，结社自然也必须行动。
虽然不知道那个被追杀的银发少女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维吉尔相信蒙德斯不是傻子，他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所在。举个例子的话，在这个神秘少女出现之前，蒙德斯追杀令的对象可一直都是斯巴达之子，身为“世上最后一个拿非利”的但丁。既然蒙德斯为了这名少女都愿意把被预言为唯一有可能杀死他的拿非利人放到一旁，那么这个少女的威胁一定比拿非利更大。
维吉尔于此做出了判断。
不过身为秩序结社的领袖，按理说维吉尔其实没必要事事都亲力亲为，尤其是爬下水道这种“脏活”，更是应该交给别人干才是。
同时维吉尔需要尽量少露面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蒙德斯至今为止都未曾知晓当初斯巴达留下的是一对双生子。凭借父亲留给维吉尔的武器，阎魔刀的力量，维吉尔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他这个蒙德斯并不知晓的第二个拿非利的存在在将来对其发起反攻时将会是一张炸弹般的王牌。
所以，维吉尔其实更不应该在这个恶魔们神经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出现。
但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他还是来了。
在夜幕的掩护下，维吉尔忍着恶心钻入了下水道的入口，并通过阎魔刀制造出裂隙，让自己化作虚影入侵了灵薄狱。
这里是因为魔界之门被打开，现实世界被魔界不断侵蚀而诞生的异空间。这个异空间的表层和现实世界一样，但事实上只是人类意识中的城市样貌在虚空中的投影，它极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发生崩塌，但能够进入其中的也只有恶魔和灵媒师。
同时这个空间也只在灵薄市的周边存在，因为这里是蒙德斯的老巢，也是魔界之门的所在地。
小心翼翼地行走在下水道中的维吉尔收起阎魔刀，从背后取出了一把步枪。在时机到来之前他不能暴露自己是拿非利的事实，因此哪怕是在对抗恶魔之时，他也往往只使用现代武器。
杂乱而虚浮的脚步声从下水道的另一端传来，于是维吉尔知道情报大概是说中了。他举起步枪，眯着眼瞄准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片刻后，他果然看到了一个一头银发，穿着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黑裙，面色惨白的少女进入了自己的准星。
就这？
看到少女的模样，维吉尔心中不禁浮现出几分疑惑来。银发少女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青涩的外表显然是还没成年。
不过这点倒是也没什么，维吉尔自己本来也没成年多久。但关于少女的另一个问题让维吉尔更加难以理解，那就是她看起来实在是太弱了。
在少女身后追赶的那些猎犬形象的恶魔被称作“幽影”，战斗力可以说是杂鱼中的杂鱼，在力量上和普通大型犬没什么两样，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可以液化来躲避伤害和钻入狭小空间，但凡是个体能正常的人类都能徒手战胜它。虽然这里跟着少女的幽影数量不止一只，但再怎么说也是被蒙德斯动员全城的恶魔来追杀的人，到底怎么才能弱成这样？
这个实力的家伙，不是随便派一只恶魔来就干掉了，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于是维吉尔的理性提醒他，这说不定其实是一个圈套。如果排除掉蒙德斯对少女求爱失败然后因爱生恨这种扯淡的狗血剧情的话，他会优先认为少女虚弱的外貌其实只是一种伪装，而这么做的目的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出他的兄弟但丁好把他杀了。
维吉尔倒是没考虑过对方是用来勾引自己的可能性，毕竟他是拿非利这件事还并未暴露，现在的他对蒙德斯而言只是个莫名其妙的、老喜欢在网络上戴着面具和自己唱反调的、见不得光的小瘪三。
不过如果真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么维吉尔反倒还真得主动咬这个勾才行。维吉尔也偷偷调查过自己那个哥哥，从小一个人总是突然落入灵薄狱被迫和恶魔们厮杀，孤苦伶仃独自一人长大的这位兄长也不知道是太缺爱了还是怎么样，似乎经常往夜总会之类的地方跑，私生活也……相当不检点。如果放任这个少女和他见面，那怕是会被勾得魂都找不到。
维吉尔没有看不起自己哥哥的意思，他是觉得这少女长得确实有点水平。
于是，维吉尔移动准星，瞄准了跟在少女身后的那几只恶魔。
在他主动现身的瞬间，枪声响起。
维吉尔的枪法精准无比，哪怕少女站在恶魔们的前方也绝不会失手。枪口的焰火照亮了他的侧脸，似乎也点亮了银发少女那被阴云遮蔽的眼睛。
那眼神的细微变化被维吉尔捕捉到，反倒让他更加疑惑了起来。从表象上来看，她显然是因为自己得救了而感到高兴，但维吉尔却隐约觉得在那其中还有更多的东西，就像是——
见到老熟人的欣喜？
但维吉尔没有表现出异常。他收起手枪，摘下头顶的三角帽微微躬身，用浅灰色的双眼直视着那名少女，说道：
“真是危险。你没事吧，小姐？”
“我没事……”
少女眼底浮动着微光。虽然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着表情，但轻咬嘴唇的细节和鼻子的隐约抽动，都给维吉尔一种“泫然欲泣”般的感觉。
这太奇怪了，实在不像是绝处逢生应有的表现，反倒像是打算撒娇。不过是被救了一命，她哪来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我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少女问出了这个问题。于是，维吉尔心中一动，试探着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是但丁。”
第336章 Mission：014 谎言
果然是他！
尼禄几乎无法抑制住自己心底的欣喜之情，差点想要大喊出声。
本来，在漫长又艰难的逃窜中她几乎都已经快要崩溃了，但果然幸运女神最终还是眷顾了她。在尼禄即将倒下之际，一声枪响点亮了她眼中的希望。
在看到那头闪烁在枪口焰中的银发之时，如果不是真的很疲惫，她就已经喊出但丁的名字了。不怪她太激动，但这种久旱逢甘霖的感受甚至要更甚于过去她在逃离阿格纳斯的实验室后见到翠西的那一瞬间。
毕竟在她眼中，但丁这个名字完全就是“靠谱”的代名词。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在尼禄陷入危机时恰到好处地现身——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在同一个世界里。简而言之就是，“但丁来了，事情就好办了；但丁来了，问题就解决了”。
虽然，虽然吧。虽然这个世界的但丁大概不会认识她，但但丁就是但丁啊，但丁是绝对能干掉魔帝的。
她就是有这种近乎盲信的直觉。
什么？为什么仅靠银发就认出了那是但丁？别问这种明摆着的事情，谁家维吉尔不用幻影剑用枪啊？幻影剑不仅不需要上子弹，方便腾出手干别的事，还能标记敌人用来瞬移，除了要用点魔力以外不比枪好使多了？
不过虽然尼禄在学会了放幻影剑之后很长时间里也这么想，但如今自己用不了魔力才终于又一次意识到了枪械的好。所以她本人如今对这个问题持保留意见。
不过总之，在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自己是但丁之后，尼禄也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要不是心底还有几分矜持，她是真的已经哭出来了。
实在是太靠谱了叔叔大人！
就暂且无视这位“叔叔”如今过分年轻的外貌吧，至少那头银发和作为恶魔猎人的力量肯定是做不得假的，而确认了这些对尼禄而言已经足够了。
“谢谢您的出手相助。”
尼禄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强撑着行了一个提裙礼。
不过也是事到如今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裙子已经是破破烂烂了，而且在下水道里跑了一路，浑身上下也都是脏兮兮的。这不禁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赶紧好好洗个澡。
在看到她的回应之后，“但丁”的眼神有了些许波动。他很快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对着尼禄张开双臂，发起了欢迎：“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就先跟我来吧。我带你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
“——谢谢！”
抛下在这个空间里逐渐消散的恶魔尸体，尼禄亦步亦趋地跟在走在前方的“但丁”身后，看到他一路来到了下水道的出口，拨通了一道电话。
随后便是一段枯燥的等待。虽然有点疑惑为什么但丁好像话有点少，但因为疲倦而感到昏昏沉沉的尼禄也没太在意这件事，只当是对方也看出了她状态不好，所以没有主动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