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悖论也许维吉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但丁却点出了它：“就像你在对待你的结社成员时那样。”
在人类社会中长大的维吉尔学会了谎言，而他甚至连自己都几乎骗了过去。
“这——！”维吉尔一时语塞。
“所以你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支配欲而已。”但丁失望地移开了目光：“和蒙德斯没有什么两样。”
“那又有什么不好！”
维吉尔破罐子破摔一般地提高了声音：“我们可是拿非利！我们天生就应该是人类的统治者！”
但丁摇头：“会这么想的只有你，我就是人类，我不需要一个统治者站在我的头顶。”
“……呵。”听到但丁的回答，维吉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嗤笑——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没办法说服但丁了：“人类。所以你刚说完我虚伪，现在自己却又开始扯这种大旗了？那些人——他、她、他！”
维吉尔伸出手，指向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知道你是人类吗？”
瞬间，他带着无可抑制的愤怒瞪大了眼睛，怒吼道：“不！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异类！因为你和他们不同！因为你有力量！
“只有我们，只有我和你才是一样的！”
带着这样的悲伤和愤怒，维吉尔重重地用长刀戳地，震碎了地上的石砖：“你凭什么站在他们的那一边？！”
阴云密布的夜空之中，雷声轰鸣。
片刻后，大雨倾盆而下。维吉尔那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雨中散开，杂乱地遮住了眼睛。
“……他们怎么看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凝视着悲愤的维吉尔，但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表情恢复了平静：“你看这里。”
他在手中具现出“叛逆”，扔开大衣，反手就在自己的左胸前划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和着雨水淋漓淌下：“这颗心，和人类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在他的胸口，那些血肉蠕动着迅速合拢。
“……一样？”维吉尔的表情先是愕然，再是疑惑，最后变成了恐惧：“你疯了。”
“我没疯。”
“不，你疯了。”维吉尔低着头，在无所适从的感情中笑了起来：“你真的疯了。”
但丁抚摸着心口，轻声回答：“我很清醒，维吉尔，疯了的人是你。你已经快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我是谁？我是拿非利，是你的兄弟。”
维吉尔发出了悲凉的笑声。他一步接着一步地后退，摇着头——像是想忘记一切般不断地摇着头：“你错了但丁，你不是人类——你永远也成不了人类。”
他朝着漆黑的天空，朝着无边的大雨发问：“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是恶魔吗？是这个世界吗？是把你我分开的命运吗？”
“也许吧，维吉尔。但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但丁问道：“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人的性格即为命运。”
一个新的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漫天雨声中，一个脚步清脆地从维吉尔身后靠近，随后站在了那里。
维吉尔转身，看到了那个一头银发的少女。
她以叹息般的声音低语：“就算将你们的经历互换……到头来，结果也还是一样。”
第386章 Mission：142 言尽于此
在和蒙德斯隔空对撞了一击之后，此刻的尼禄稍微有些虚弱。
被打散的魔力引动云层中的电荷，惹来了雷鸣和暴雨。知道但丁应该会在原地等待的尼禄返回夜总会的门口，随后见到的便是先一步赶到的维吉尔和但丁对峙的一幕。
看到尼禄的到来，维吉尔警惕地举起武器。他身上魔力涌动，将雨水蒸发，于是身上开始升起白色的水雾。
“怎么是你？”他问道。
“为什么不是我呢？”尼禄轻笑着，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好久不见了，维吉尔。”
察觉到尼禄身上显而易见的敌意，但丁握紧双拳，咬了咬牙，但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尼禄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微微地点了点头，无声地开口告诉他：交给我吧。
这是他们之前已经约好的事情。
如果要和维吉尔动手，那么就让尼禄自己来。
“你这恶魔……”
维吉尔瞪视着尼禄，嘶吼着质问道：“你们到底在谋算什么？！”
他似乎时至此刻都还觉得尼禄是站在蒙德斯一方的，不过此刻他的声音显得不是那么有底气。
“我只是来打倒魔界之王的。”
说着，尼禄拔出了手杖剑。湛蓝色的魔力和天使之力交缠着从她背后升起，仿佛一对燃烧的火翼。
她站在燃烧的双翼之下，湛蓝的双眼中仿佛同样燃烧着火焰：“仅此而已。”
这样的力量立刻引得维吉尔大惊失色：“同时拥有两种力量，怎么可能？！你难道是——”
也正是在他还在惊讶之际，尼禄已经动手了。她欺身上前，手杖剑的锋刃上缠绕着庞大的魔力，一剑分出无数光华，如同惊雷般斩破雨幕，化作一片细密的大网，将维吉尔在笼罩其中。
维吉尔举剑格挡，漆黑的剑鞘和漫天剑光一一碰撞，崩碎的残光如同烟花般炸裂，照亮了维吉尔那张惊愕的面容。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维吉尔一边格挡一边后退，随后终于拔剑出鞘斩出明亮的刀光。寄宿在刀锋中的力量斩入空间，融入暴雨，分化为无数的细小斩击反过来将尼禄的剑光包围，想要将她逼退。
而在此同时，他仍然在质问：“你怎么可能是——”
随后，他的声音停了下来。
“就这么忌讳说出这个名字吗？”
瞬间尼禄身前刀光收敛，凝聚为一道刺目的闪电将暗夜撕裂。这道闪电冲天而起，逆势而上，将暴乱的空间之力粉碎、镇压。
随后尼禄的身影在这道电光后出现，月牙般的弯刃在她手中旋转着，变作巨镰落向维吉尔头顶。
她嘲笑着维吉尔：“刚才在气头上的时候，可没见你担心被人听到啊？”
毫无疑问，尼禄已经是拿非利了。不管是她，还是此刻她手中的武器，都能在天使和恶魔两种不同的力量之间自由变幻——就和但丁、维吉尔两人一样。
真没想到，萨麦尔既是天使也是恶魔的身份，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在尼禄的所有武器之中，只有它能够完美地承载拿非利的力量。
维吉尔后仰倒下，惊险地避开了尼禄手中的镰刀。随后他撑地翻身，刀锋在面前纵横挥斩，两道不同颜色的刀光将两种不同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化作明亮的十字阻断了尼禄的追击。
“——等等！”
在这道刀光之后，维吉尔连忙叫停：“我为我之前对你的误解而道歉，所以请你稍微等一下！”
尼禄也的确停了下来。她反手握着镰刀，镜面般的刀锋和苍白的脸颊反射着身后夜总会照片那炫目的霓虹灯光，灼灼目光停留在收刀入鞘以示友好的维吉尔身上，想听听他有何高见。
“请允许我为之前对你的无端臆测正式地道歉——同时还有因为这些误会而对你做出的行为，我愿意为此做出补偿……”
他有些絮絮叨叨地说着，从道歉聊到补偿，从补偿聊到和解。于是尼禄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
维吉尔停下来，喘了一大口气，让带着雨水腥味的湿润空气充满了自己的胸膛，随后开口道：
“我想说的是，作为同样是……”
看到维吉尔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尼禄无语地摇头。沉重的发丝黏在脖颈后，让她在扭头的时候有些不适，所以她伸出手，从耳侧插入颈后，撩开了它。
“想说拿非利可以直说，这里没有会给蒙德斯通风报信的家伙在。”
这也是维吉尔终于愿意信任尼禄的最重要的原因——因为那个预言的存在，蒙德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一个活着的拿非利，更别提是让她成为下属了。
“抱歉，我没有这个意思。”维吉尔似乎是觉得尼禄还在责怪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再次道歉后接着补充道：“……作为同样想要打倒蒙德斯的伙伴，我们难道不该合作吗？”
“……哈。”
果然吗。
在冰冷的大雨中，尼禄长叹一声，嘴角浮现出无奈的笑意。
果然事到如今，居然还对维吉尔抱有一丝期待的她实在是太天真了。
“你意下如何？”看尼禄没有回答，维吉尔又问：“如果是对打倒蒙德斯后如何分配未来还存有疑虑，我们可以——”
“住口吧。”
尼禄闭上眼，冷漠地打断了他：“别逼我杀了你。”
又一次拍错了马屁的维吉尔愣在了原地：“你——”
“我说过了。我的目标，是打倒魔界之王。”
维吉尔连忙又说：“这不是和——”
“不是打倒蒙德斯。”尼禄再次睁开了眼，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几乎要刺伤维吉尔：“你知道区别在什么地方吗？”
要是说成这样都还不能明白，那维吉尔就不是拿非利，而是傻子了。尼禄所敌视的是所有的魔界之王，不论是现在的，过去的，还是未来的。
“你现在想明白我为什么选择但丁了吧。”她面无表情地转动手腕，手中的镰刀上光芒闪动，顺着刀刃的弧度滑向顶端：“和他相比，生活在人类之中的你才更像是恶魔。”
这是这两兄弟哪怕互换人生，也没能改变的本质。
第一更稍微得等一下了
十一点半左右争取完成
第387章 Mission：143 镇静疗法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就是摆在维吉尔和尼禄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高墙。
“但丁……”维吉尔求助一般看向自己作壁上观的兄弟，却悲哀地发现他已经隐隐站在了街道另一侧，堵住了维吉尔的退路。
对维吉尔而言，这是无比痛苦、无比可恨的背叛。
“你……真的要站在她那边吗？”维吉尔质问道。
但丁没有动，只是微微垂首，看不清表情。
他提起了胸口的吊坠，鲜红的魔石闪闪发光：“维吉尔，你还记得这个吗？”
“……母亲最后交给我们的吊坠，这是我们兄弟的证明。”
对于维吉尔而言，这也是但丁理应站在他这一边的证明。
“同时也是能引导我们力量之物。”
但丁补充道。在尼禄的帮助下，他已经成功地想起了一切。斯巴达给予了剑，而伊芙给予了吊坠。这两者加在一起，就是但丁身为拿非利的全部力量。
“没错，所以！”
“所以你还记得吗？”但丁问他，“母亲和力量一起教给我们的，使用力量的方法。”
爱与良知？维吉尔不想理解但丁说的话。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愿意和你分享这世上的一切——这样还不够吗？”
但丁叹着气，微微摇头，声音冷硬了起来。
“现在，轮到我来守护人类的自由了，维吉尔。”
“叙旧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