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随风而逝，吞没了城市的光也逐渐消散。尼禄站在一片废墟中央，周围只剩下一些残砖碎瓦，再无任何建筑的影子。街区、教堂、广场——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一击所摧毁，只在冲击波的边缘还能看出些许的残垣断壁，仿佛旧日城市的影子。
废墟之中，除了尼禄，已不再有活物存在。
片刻之后，毫发无伤的丰川祥子在尼禄身旁现身，自然得就像河水里溅出了一点浪花。
“我可没叫你把我的人偶也一起干掉。”
她没什么感情地吐槽了一句。
“啊——那可真抱歉。”尼禄微微欠身，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不过你也没说不让我干掉它们啊。”
想了想之后，发现自己的确没说过的丰川祥子沉默了。
“南娜呢？”尼禄扭头看了一圈，问道。
“应该是打算跑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说道：“不过，我不会让她成功的。”
戴着面具的黑裙少女伸手一抓，就将一道虚影捏在了手中——那是南娜，或者说“月之血姬”的一根尾巴。
那触手般的长尾被少女捉住，很快本体也被迫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这该死的蝼蚁！”借用了丰川祥子形象的幻影出现，愤怒地嘶吼着：“等我完全恢复实力，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然而这样的狠话如今看来只让人觉得可笑。在对祥子梦境的入侵进度归零之后，它已经失去了控制这个梦境的能力。现在，能够自吹在梦中全知全能的只有祥子一人了。
而主动闯入了这片梦境的南娜，相当于是自投罗网。
“这么一来，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尼禄看着丰川祥子，稍显迟疑地问道：“不过……小艾斯那边的事情怎么办，你有想法吗？”
还没等对方回答，尼禄立刻又想起了还有几个人被南娜给吃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阎魔刀切出来。
尼禄打算等丰川祥子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再去问这件事。只不过，她似乎等不到了。
因为丰川祥子没有回答。
“终于。”
一道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回荡在这轮血月之下。这个声音对尼禄而言十分陌生，但在听到的瞬间，尼禄就意识到它的主人是谁。
那声音满是童真，带着少女的清纯，却又显得格外魅惑。在这道声音的主人说话的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废墟中弥漫开来。
“小艾斯？！”尼禄只觉得寒意涌起，后背发凉。
这个家伙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偏出现在了她们算是打败南娜之后的这一刻。
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尼禄连忙看向沉默的丰川祥子，只见她木然如一具人偶，维持着之前抓住南娜的姿势，一动不动。
“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刻了。”
随着这个声音由虚转实，一个粉白色的小小身影出现在了原本是教堂的那一片废墟之上。尼禄第一次看到了小艾斯的面目，不由得暗骂一声怎么和那个杀千刀的白色恶魔那么像。
南娜还在挣扎着，但小艾斯却已经对着它缓缓伸出了爪子。尼禄投掷出幻影剑，自己也跟着冲锋，打算不论小艾斯打算做什么都不给它这个机会。
但似乎已经迟了。
小艾斯首次在尼禄面前现身，是带着十足的把握的。在它抬起爪子的瞬间，南娜连反抗都没有就和丰川祥子融为了一体。那对猩红的眼睛在祥子的瞳孔中浮现，赫然是开始重新取得控制的主导权！
是了，虽然南娜不知道小艾斯打算干什么，但这在南娜看来同样是一个机会。然而，机会并不真的存在。
在小艾斯的冷笑声中，那些沉睡在城市之中的人们，梦境中倏然浮现出几分桃色。而这无数桃色的梦境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小艾斯瞬间用魔力接管了整个梦境世界！
如果说，此时的南娜状态万全，这种小动作不过是挥手间就能镇压。然而它才刚刚战败了一次，现在甚至还在和另一个人争夺意识的主导。
于是在这一刻，小艾斯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了梦境世界的主宰。
——暂时。
第157章 Mission：104 真名真身
于是毫无意外地，尼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幻影剑阵也撞在空气上纷纷破碎。在南娜挣扎着试图压制住体内的另一个意识，重新浮上海面的时候，一切都朝着难以挽回的深渊滑落。
血月褪色，东方泛白。不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梦境世界已经开始易主。
而成为了梦境之主的小艾斯，也终于现出了它原本的姿态。
它头顶的一对兔耳逐渐向后移动，如同头发般披在身后。代表恶魔身份的犄角逐渐出现，猫一样的五官也开始朝人类的方向靠拢。
它躯体的颜色由粉白逐渐向着淡紫色演变，上半身仿佛是人类的女性，下半则由鸟爪和蛇尾组成。它的腹部还有一颗多出来的头颅，看起来像是羊头又像是龙首。
被气场撞飞的尼禄在地上滚了一圈，刚爬起身就再次朝着这只恶魔射出了一串幻影剑。但果然还是徒劳无功。
“呵呵~”
那只恶魔发出了能蛊惑人心的笑声，转眼间出现在尼禄的面前。它伸手将半跪于地的尼禄推倒，按在地上，带着尖锐指甲的纤细手指径直探向了尼禄的胸口。
“你可真美。”
恶魔这么说着，另一只手按在尼禄的脖颈上，食指压住了她的嘴唇，带着某种怀念之色感叹：“不愧是斯巴达的后裔。”
那根手指挑逗般地在尼禄的嘴唇上移动，制止了尼禄挣扎着扭头的想法。而恶魔伸向尼禄胸口的手居然就这么沉入她的体内，抓住了“某样东西”。
顿时，尼禄明白了。哪怕是在和爽世决裂的时候，小艾斯也没忘了通过爽世给尼禄下个套：它根本就没打算放弃得到阎魔刀！对爽世所说的那句话，只是为了打消尼禄的警惕！
“呜！”
随着尼禄的一声闷哼，阎魔刀，连带着尼禄位于梦境之外的身体，都被面前的恶魔带到了这一层梦境之中。尼禄瞬间返回了自己的身体，睁眼惊醒，随即立刻就看到明晃晃的长刀被恶魔从自己的体内拔出。
空虚感、虚弱感一齐从尼禄的心脏中涌出。看着恶魔从自己身上站起，手中提着被偷走的阎魔刀，尼禄立刻激发出“傲慢”的力量，想要重新夺回武器。
然而恶魔却用鸟爪般的脚踩住了尼禄，将她牢牢地压制在地上。也正因为尼禄自己被对方所压制，“傲慢”所带来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反过来压制敌人，迅速地失去了效果。
“好孩子可要乖一点才对哦。”小艾斯笑道，“别担心——等我得到了南娜的力量之后，会来好好‘疼爱’你的。”
那声音是如此富有感染力，以至于尼禄一个恍神，心中居然产生了“这样好像也不错”的想法。
她猛地一咬舌头，用疼痛将自己唤醒，随即便意识到自己中招了。
“你的名字……”
尼禄看着恶魔，有些艰难地问道：“你真正的名字是，‘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没有回答，但尼禄确信这个答案就是真相。这只恶魔带着阎魔刀，身影一闪，来到了正在和南娜争夺主导权的少女面前，微笑着撩起她的一缕鬓发，摸了摸她的脸。
“让我来帮帮你吧。”它说。
随即，刀锋没入了少女的胸膛。
“丰川祥子”眼中的红光顿时大盛，骷髅模样的南娜真身的虚影在她身后一闪而逝，随后便化作一团纯净的力量，结成了心脏般的透明果实。
在阿斯莫德怀中，少女的身体瘫软下来，顺着刀锋滑落，倒在地上。阿斯莫德伸手一招，那颗果实就顺着和梦境世界的联系缓缓飘向了它的掌心。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少女，也看着落入自己掌心的胜利果实，阿斯莫德笑了起来。
“感谢你的辛苦付出，丰川祥子。”
恶魔说着，就要抓住飞来的果实，塞入口中。
“无需客气。”
随着从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阿斯莫德愣住了。
因为就在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果实和阿斯莫德错手飞过。飞向了它的身后，飞向了声音的主人。
而阿斯莫德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所以才更加不可置信。
“丰川……祥子？！”
没错，又是一个“丰川祥子”出现在了梦境之中。她于梦境的入口处现身，接住了飞来的果实，优雅行礼之后，一口咬下。
随后，她用方巾优雅地擦拭嘴角，嘲讽地看向阿斯莫德，开口道：“也要感谢你的辛苦付出，‘小艾斯’。”
在她说话的同时，不管是梦境世界的控制权，还是南娜的力量，都从阿斯莫德的身上远离了。
尼禄缓缓从地上爬起，意识到机不可失，立刻以迅雷之势冲向阿斯莫德。
她一脚将阎魔刀从恶魔的手中踢飞，随后凌空翻身将其接住，轻盈地落在地面，拔刀指向了恶魔——
还有那个不知来历的“丰川祥子”。
而阿斯莫德震惊地、愤怒地回头看向了原先的那个“丰川祥子”，赫然发现从捂着心口从地上爬起的少女，此时居然已经戴上了另一张面具。
不是代表“湮灭”的半脸面具，而是几乎覆盖了整张脸的，属于“死亡”的面具。
那根本不是丰川祥子。
寄宿在她瞳孔深处的红光一明一暗，最终缓缓熄灭。失去了全部力量的南娜在这一刻彻底地消失了——直到它下一次在梦境中复活为止。
“若叶睦……什么时候？！”
阿斯莫德咬牙切齿地问道。
而尼禄也瞬间明白了于此刻到来的丰川祥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既然存在在丰川祥子梦境中的祥子是若叶睦，那么存在于若叶睦梦境中的若叶睦——
——之前尼禄在若叶睦的梦境中见到的，那个被丝线控制着的“人偶”，才是真正的丰川祥子。
怪不得，那个梦境中的舞台原型会是祥子家的庄园。
怪不得，那个舞台中的人偶从头到尾都没有自称过“若叶睦”。
怪不得，那个“若叶睦”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如何去往祥子的梦境”。
怪不得，这个梦境之中的守卫会是一群“人偶”。
在不知不觉中，这两人在梦境里互换身份，于小艾斯的眼皮下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金蝉脱壳”。
第158章 Mission：105 瞒天过海
时间回到今夜的开始。
“祥。”
因为小艾斯的干预，恶魔“南娜”先于丰川祥子在梦境中醒来了。听到那狂乱的啸叫声，感到担忧的若叶睦潜入自己的梦境之中，拉开了舞台的大幕。
她的梦，和祥子的梦，有着近乎相同的构造。因为同样是由剧院嵌套舞台形成的双层梦境，故而在南娜之血的影响下，两个梦境在长时间的接触下互相融合，形成了一个特殊的三重结构。
“同一个剧院中的，两个不同的舞台”——这就是如今祥子和睦所共有的梦境。祥子和睦的梦并不直接相连，但只要进入后台，就能通过入场通道进入另一方的梦境之中。
只不过，虽然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结构，两人的梦境却有一个本质的不同。
进入梦境的若叶睦出现的地方，不是“舞台”，而是“剧院”。
睦跳上舞台，穿过“第四面墙”。又从舞台进入后台，来到另一个梦境，来到了沉睡的祥子身边。
“祥。”
若叶睦晃了晃在花园中沉睡的丰川祥子，又喊了一遍。
祥子很明显地皱着眉，紧闭的双眼中有着隐约的红光透出，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若叶睦知道，这代表祥子正在不断地被南娜的意志侵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此，她做出了决定。
透明的丝线从若叶睦的指尖伸出，一点点地靠近了丰川祥子。
所谓“本质的不同”就在于此：在梦境之中，祥子是舞台上表演的人偶；而若叶睦却身处舞台之外，有着多重的身份。她既可以是“人偶”，也能是“人偶师”；不仅是“观众”，同时还是“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