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李慕玄咬了好几次后槽牙，拳头是攥了松，松了又攥，仍然站在原地，没敢有任何动作。
“这么多年，没点长进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左若童好像得知了一个让人失望的真相，认命似的点点头，“行了，该说的都说了，你耗子尾汁吧。”
随后他伸手指向了无根生：“这一位跟你就不同，我劝你迷途知返，却不劝他。因为他知道自己走在什么路上，也知道路该怎么走。无根生吧？来我三一门这么多天，请你露个真容，不过分吧。”
“应该的。”无根生也把那张复原的纸从怀里掏出来撕掉，涨大身形，冲着左若童深深一揖，“全性掌门，见过左门长。”
“嗯，彳亍。”
“左门长，好像早知道是我？”无根生诧异地问道，“按说我们在眼睛上装了西洋的进口玩意儿，哪怕是您，也不应该……”
“西洋货？”左若童闻言嗤笑了一声，“我三一门出过什么人，现在是干什么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噢……”无根生当时了然。草率了，跟人家玩西洋玩意儿，班门弄斧。他捋了捋眼皮子，把两片隐形眼镜摘了下来。
“不过你也别气馁，我确实没看出你来，是我那帮徒弟们看出来告诉我的。从这点上来说，咱俩都一样，都不如我的徒弟们。”
左若童走上前去盯着无根生的眼睛，看了几秒钟后，点头赞许：“嗯，好。神莹内敛，高人。”
“见笑了，没您高。”无根生还是很客气，“那我们告辞？”
“不成。”
“别叭。”无根生讪笑起来，指着李慕玄说道：“左门长，这小子您都给他三次机会，大人有大量，连我一起饶了呗？我就要一次机会，下次我要犯您手里，您再收拾我？”
他此言一出，三一门全体弟子登时“呼呼呼”地同时运炁，炁浪之大，差点把广场掀翻了。
随即就看到所有人都摆好战斗姿态，退至掩体之后，轻机枪、重机枪、迫击炮、手榴弹，各类军械，配合有素。
无根生感觉寒毛耸立，稍有异动，自己就是尸骨无存。
他这下冷汗可下来了，他没想到贺松龄给自家门派留了这么多军械装备。这么大一伙武装势力，日本鬼子瞎吗？
“列位，这是干干什么，我这是真心求饶。”
“求个屁！”诸葛元冷笑起来：“就你这模样，油滑、轻浮，臭不要脸，一看就是当门长的好材料，跟我们贺师兄如出一辙，这都强者标配了，你在这糊弄谁呢？”
“无根生，现在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自废经脉，我们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水云也在掩体后叫道：“我数到三，再不投降，我就开枪了！”
“哎别！”
无根生“噗通”一声，立马双手抱头，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异动。
他可是跟贺松龄打过交道的，深知他的作风。他知道自己但凡敢慢一丝，贺松龄带出来的这伙师弟，立马就会直接喊“三”，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自己有几条命经得住这么折腾啊？
“这下真坏了！他妈的李慕玄，你可害苦了我。”
他没想到左若童的徒弟们都是这个画风，这三一门到底怎么回事，贺松龄不都退出了吗！无根生本想着实在不行大不了跪地求饶，大不了用逆生三重的秘密稳住左若童，然后从这群弟子中间打出去，却没想到，人家上来就是炮口怼脸。
这还玩个damn啊！
其实无根生这次真是多虑了，虽然拿下他的心思很坚决，但水云他们确实不会直接喊三然后开火。
原因很简单，左若童还在后面站着呢，开炮连师父一起炸？
这种事也就贺松龄干得出来。
左若童随意地坐在圈椅里头，看着趴在脚底下的无根生直乐。
“怎么，全性掌门胆敢闯山，没想过闯山的后果么？”
“想过，没想过这么严重。”无根生心念电转，瞬息之间已经找到破局的点。他来时想着避左若童的锋芒，从弟子之中杀出去，但现在看来，却正好相反。
看似左若童这个门长修行最高，声望最隆，权力最大，是最不可突破的，可实际上，看这人的意思，似乎并不像他那些让贺松龄带坏了的徒弟们一样神经病，一整就是迫击炮重机枪。
于是他微微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想你左门长有好生之德，我们上山虽然有罪，但罪业不至死，给您伏低认错，或许能有一条性命保住。”
左若童盯着无根生看了片刻，咧嘴一笑：“话不可信。”
无根生也乐了。
他知道自己在演戏，他也知道左若童知道自己在演戏，他还知道左若童知道他知道左若童知道自己在演戏，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罗圈套娃。
但是这场戏的出口，从来不在于无根生演的戏能不能骗过左若童，他赌的就是左若童对他的态度不同，左若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左若童对罪不至死的人，会放一马。
左若童也确实如此。
“话不投机，只有动手。”左若童站起身来，走到了无根生身后：“你上三一门，我们不放你走，你只能杀出去，这是应有之义。至于说从门长这里杀出去，还是徒弟那里杀出去，这要看你自己的判断。他李慕玄不配让我动手，你不同，你我都是一门之长，我看你配。”
“那晚辈可狂妄了。”
第636章 三一门承诺，不首先使用枪械
无根生看左若童的身躯挡住了自己，就知道最起码要命的一关是过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冲着左若童拱手一揖，顺手把李慕玄扒拉到了旁边去。
“大伙儿都……”左若童正想说着呢，就见弟子们齐齐从掩体之中走出来，撤了战阵，将广场当中的场地，完全给左若童留了出来。
“师兄，场子给您腾好了。”似冲难得见自己师兄这么有兴致，要知道这几十年来，左若童修行日深，虽然也有像跟青竹苑门长那样的指点型动手，可真正让他有兴趣出手、能放开了打的，也就张静清和贺松龄。
这俩还都没在人前展现过。
现在终于又得见了。
尤其是似冲他们六个，曾经让贺松龄亲授过逆生三重的延伸之法的三一门高功，也真想看看，自己跟左若童的实力到底还差多少。
“你见过师父跟人动手么？”
“没有啊。”
“我见过我见过，多年前见过一次怹老人家跟贺师兄……”
“诶哟嚯，那得多少年前了，师兄资格是老，您请，请。”
“客气客气……”
场中的普通三一门弟子也是兴奋地议论纷纷，似乎想要看一场好戏。
至于诸葛元这种让贺松龄熏出来的鸡贼分子，直接拿着两把毛瑟手枪，往左若童那边扔：“师父，全性魔头阴险，不知有什么卑劣手段，用兵刃吧！”
那两把枪掠过无根生耳朵边上的时候他都傻了，你们三一门管用这玩意叫“用兵刃”？
好像确实也不算错，但是……
毛瑟手枪，又称驳壳枪、德国镜面匣子、盒子炮，也就是李云龙跟丁伟孔捷吹牛逼的时候，说的那个“快慢机”，是世界上最早的全自动手枪之一。二十发弹容量，射速一秒十五发。两把枪摁住了扳机，一秒多的时间，就能倾泻出四十发子弹。
无根生还拿它杀过鬼子，对这种枪算是很了解。事实上，这些年日寇肆虐，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也多数会拿把这枪防身。也因此，他就更恐慌了，什么异人扛得住这“兵刃”啊？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了左若童，左若童是道上成名多年的老前辈、至诚君子，想来应该不会……
“嗯，这不错。”左若童伸手一抄，就将两把枪抄在手里，打开了保险，别在后腰上。
无根生脸一瞬间绿的跟泡好的腊八蒜似的。
合着你们三一门全是流氓是吧！
“别紧张。”左若童看无根生的脸色，轻笑道：“徒弟们有孝心，我不能不收着。这样吧，我承诺不首先使用枪械，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
要是外面传说的左若童，无根生肯定就放心了。问题是能拿枪的左若童，他就不像是外边传说的左若童。要按照三一门和贺松龄那流氓德行来想，什么叫不首先使用枪械？
是我不用枪，你就不用枪；还是说你首先使用逆生三重，打上一两下拳脚后，然后开始用枪？往更深里想，是不是只要这世上有人用过枪，你就不算是“首先使用枪”了，所以可以当头就给我一枪？
无根生脸上全是冷汗，跟一群臭流氓打交道是如此危险，这是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入了全性有如此大恐怖。
原著中的无根生，被左若童要求交手之后，那是全无惧色，把上身衣服一脱，身斜殿正，眯着眼睛就上去跟左若童茬架去了。可现下，他还真有点进退维谷的感觉。
缓缓撕了上衣，有点踟蹰地走上前去，想了一想，最终还是深深吐纳一次，“呼”地一声，周身荡开炁体涟漪，身上腾起了炁焰。
“哼，我说什么来着？”诸葛元见状冷笑起来：“跟贺师兄一个德行的，果然是个高手。”
“真的，好高。”旁边有弟子附和道：“光这一下就比咱们都高了。”
“有僭了！”无根生看左若童没有率先出手的意思，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上。他脚掌一蹬地，身形瞬间消失，出现在左若童身前的，已经是一记高鞭腿。
左若童眯着眼睛，伸手一抬，挡住了无根生的迎面胫骨，却忽然觉得手里头一沉，无根生这脚竟然能够凌空加力，力量比他最开始展现出的动作能发挥出来的，要重许多。
“飕！”
左若童没动声色，伸手向下一托，再一拨，借力打力，就让无根生这记重脚直接带着自己的身体斜飞出去。产生重心偏移的那一刹那，无根生察觉到危机，霎时间收力，侧跃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左若童轻飘飘地一掌，出现在了他刚刚的位置上。
“嘿！”
交手一两招，无根生显然放开了许多，落地后又再度猱身而上。这次轮到左若童屈身避开。
左若童的身法很奇怪，胸腔用力，背部先是一个大弓形，让过无根生的马步冲拳，和接下来的一记猛虎硬爬山，然后整个身子才像是被线提着的皮影一样，飘忽腾起，又凌空转身，掌掠无根生背后侧肋。
无根生登时拧腰回肘来挡。
“叭叭叭叭！”
“唰唰唰唰！”
空气之中交手与腾挪的响动不绝于耳，两人插招换式，打作一团。
“这不对吧。”陆瑾眯着眼睛看场中的两人，都是寻常的武术招式，虽然一招一式之间，势大力沉，远超普通国术修行者，但说到底，也还是普通的肉体碰撞而已。
“他没用那个啊？”
“这小子防着咱呢。”似冲乐了，“这么多枪指着，他得留点东西保命。虽然防不住枪炮，可能他大概觉得能一瞬间突破咱门长呢。”
“要不我就逼他使出来。”诸葛元眼中蓝色特效升起，脚下开阵，就准备将奇门局蔓延过去。
“算了。”澄真拦了一下，“师父这两年净闭关了，也让怹老人家找点乐子，跟这人玩玩得了。区区一个全性掌门，又不是什么日军将领，没什么了不起，放走就放走了。全性掌门让咱打的落荒而逃，那也是露脸的事情。”
第637章 李慕玄：哼！
三一门果真不愧是参军参战过的。
打过世界大战，见过战场上的惨烈，见过日本鬼子的灭绝人性，也见过老钟的不屈不挠、坚韧反攻，无论是眼界、境界，都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全性掌门而已，他们还真就不放在眼里了。
只能说贺松龄这一步，做的无比正确。
现下哪怕真是左若童因为破了功断了道途毁了道心，就此沉沦逝世，起码现在的澄真，不至于像原著一样失去理智做点弱智事情。
当然了，硬要下山找全性也没问题。全性是个什么狗屁东西，三一门人手扛着几千发弹箱的重机枪，带着十几颗手榴弹，就刘婆子做梦招来那伙人，那纯送人头。
无根生全然不知自己无形之中避过了一次要命的危机，因为他现在让左若童逼的就挺要命的。
自从贺松龄在江湖上全面崛起之后，左若童的声音是越来越小，眼见三一门稳妥，最近这几年，他甚至干脆扔下大半事务，到后山闭关去了。
但这可不代表左若童的实力退化了，或许有刚出道不久的小辈认为左若童可能就是个普通强者，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全性掌门无根生。
他来回腾挪，爪拳掌腿，各自上阵，却仍然打不动左若童一点。
“无根生，玩的差不多了吧？”左若童看着无根生抓住自己手腕的一爪，有些不满地开口。
“跟大盈仙人闹着玩，我疯了？”
“你不必顾忌我身后弟子的枪炮，今天你跟我做过一场，就能走，行吧？”左若童似乎想起点什么，然后说道。
眼看无根生似乎仍然不为所动，他身上开始升腾起白炁，原本只是月白的皮肤，变得雪白，而且飘忽，头发也开始向上飘舞。整个人似乎变得透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