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去到医院检查。
做完检查后,却被告知,腹中的胎儿停止了发育,已经胎死腹中。
钟晓芹攥着产检单,心如死灰,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陈屿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悲伤,只是微微一叹:“可能真的是时候未到吧。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排队缴费,咱们听医生的,先把清宫手术安排上。”
陈屿快步走去医生处,得知清宫手术要提前预约,现在已经排到了两周后,陈屿立刻开始联系自己的朋友帮忙。
钟晓芹伤心欲绝,自己怀孕时陈屿对自己从来没这么上心过,眼下孩子刚一胎停,陈屿便急切地帮她联系手术的事情。
她从来没见过陈屿为自己的事这么积极,就像是害怕腹中的胎儿又活过来一样。
钟晓芹能感受得出,陈屿对失去这个孩子是感到庆幸的,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期待的存在。
这个孩子的夭折,更像是预示着自己和陈屿已经走到了尽头。
回到家后,钟晓芹便把自己锁在洗手间里,不停地抽泣着。
陈屿见状只好联系了顾佳,让她来帮着安慰安慰钟晓芹。
周日,上午。
钟晓芹眼眶泛红地站在林渊家门口。
门开的瞬间,她抿着颤抖的嘴唇,曾经明亮的双眼此刻蒙着层水雾,像只受伤的幼兽般无助。
林渊神色一紧,急忙将她拉进屋里,声音不自觉放柔:“怎么了?”
“孩子,没了。”
林渊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陪着钟晓芹在沙发上坐下,掌心贴着她发凉的手背:“医生怎么说的?”
“胎停育……”钟晓芹仰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满是担忧,“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当妈妈了?”
林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语气温柔又坚定地劝慰着:“不会的,现在只是缘分未到,过一段时间,宝宝一定会再回来的。”
“真的吗?”钟晓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希冀。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知道,你这个时候肯定会焦虑、会忧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渊的承诺让钟晓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下来,她下意识摸向还不明显的孕肚,指尖触到布料时,心口又泛起一阵钝痛。
林渊试探着问道:“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做手术?”
钟晓芹轻轻点了点头。
林渊又问道:“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急?”林渊立刻掏出手机,神色认真道,“我查查注意事项,术前准备、术后调养都不能马虎。”
其实是陈屿托了关系,这才让原本要排到两个星期后的手术提前。
但钟晓芹不愿细说,她心中对陈屿失望至极,之所以不说出来,是想给两人之间再留点微薄的体面。
林渊专注地望着手机屏幕,清宫手术的注意事项逐字逐句念给钟晓芹听。
她绵软地倚靠在他肩头,目光虽虚虚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神却是空洞而涣散。
“术前八小时要禁食禁水,要保证睡眠充足,要保证外阴整洁,还要……”
读到某条时,他突然停顿。钟晓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颊腾地烧起来。
“孩子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林渊岔开话题,在电视上找出一部喜剧片播放,“我去买点东西,你在家等我,别乱想。”
钟晓芹轻轻“嗯”了一声,听着电视里刻意夸张的笑声,却觉得这里比家中要温暖一万倍。
不久后,林渊买了工具回来。
钟晓芹看了一会电视,心中的苦涩也被稍稍冲淡了几分。
林渊蹲在她膝前,语气轻柔地开口:“我来帮你吧。”
钟晓芹轻声问道:“去医院还要做这些吗?”
“嗯,这样明天手术也能更顺利些。”
钟晓芹想了想,与其在陌生的医护人员难堪,还不如交付给林渊。
如今孩子没了,横亘在她心中的顾忌也跟着碎成了灰。
林渊一双巧手挥动,开始了精心地修整。
事后,林渊情不自禁地赞叹道:“你真漂亮。”
钟晓芹则是面红耳赤,并拢玉腿,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裤子。
收拾妥当后,林渊默默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儿,饭菜香气逐渐弥漫整个屋子,冲淡了房间里残留的旖旎气息。
尽管饭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但钟晓芹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夹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饭后,林渊陪着她坐在沙发上。
钟晓芹心情低落,林渊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静静地陪着她,没有做多余的举动。
这个时候表现的太急切,很可能会冲碎钟晓芹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脆弱防线。
就在林渊以为钟晓芹渐渐平静时,钟晓芹无意识地垂着手臂,指尖轻轻接触到林渊的膝盖,然后却是探进裤口。
只有让身体陷入这机械的忙碌中,才能让她暂时忘却胎儿的痛苦。
她就如同独自远航的船长,紧紧操控着手中的罗盘,试图在这无尽的茫然中寻找到前行的方向。
林渊感受到她的动作,呼吸一滞,整个人屏气凝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屋外夜色渐浓,林渊才驱车将钟晓芹送回了家。
第二天,钟晓芹做完清宫手术,回到家中调养身体。
中午的时候,林渊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门口。
昨晚钟晓芹像是要挑战他的人体极限似的,不过最终还是因手腕酸涩而停止。
他怀里带着皮卡丘,同时右手还拎着燕窝、海参等滋补品,这些都是他上午特意去采购的。
陈屿听到敲门动静,过来打开了门。
林渊嘴上招呼一声:“陈哥,我来看看姐。”
陈屿嘴角挤出笑容,问道:“噢,你怎么把猫带来了?”
“她不是喜欢猫吗?现在她身体不舒服,让她分散分散注意力,心情也能好些。”
林渊走进屋里,钟母正在厨房忙碌,林渊叫了一声:“姨。”
“诶,小渊来啦。”
陈屿脸上刻着明显的不耐烦:“家里现在这样,没工夫照顾这猫,你还是带回去吧。”
正躺在床上休息的钟晓芹听到这话,直接走过来把猫抱进怀里,不满地瞪了陈屿一眼:“你能养鱼,我凭什么不能养猫?”
丈母娘要过来住,猫也被带了回来,再加上钟晓芹现在情绪容易烦躁,陈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些,单位电话又打了过来,陈屿只得先匆匆赶去公司。
林渊陪着钟晓芹在房间里聊了好一会儿,又陪着她们母女吃完午饭才离开。
次日,傍晚。
陈屿下班回到家中,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钟母在厨房应道:“陈屿回来啦,还有一个菜就好,你先喝口水。”
“诶。”陈屿应和着。
这时,穿着宽松T恤的钟晓芹走过来问道:“你不是说请年假了吗?”
陈屿干笑着解释道:“妈不是过来照顾你了吗?我就把年假销了。”
钟晓芹心里有些不痛快,比起陈屿销假这事,她更气的是,这种事他竟然都懒得跟自己当面说一声,总是对自己奉行“沉默是金”那一套。
陈屿回到书房放下公文包,却看到鱼缸里的鱼儿浮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钟晓芹!我鱼怎么了?”
钟晓芹走了过来,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了?”
陈屿在鱼缸边仔细查看,这才发现鱼缸的插销被拔掉了。
陈屿满脸怒容,语气激动:“你拔我插销干嘛啊?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家你别碰我这鱼缸。”
“我没动呀。”
这时,钟母一脸懊悔地跑了过来:“陈屿,对不起,怪我。我看这个一直插着,我觉得挺浪费电的。我想省一省,拔两个小时,我、我就给忘了。”
“妈,你怎么……”陈屿眉头紧锁,只得把怒气撒在钟晓芹头上,“钟晓芹!你知不知道我把这些鱼儿运回来费了多大劲,从广州运回来,光运输公司我就换了三家,现在这鱼死了我都没地儿补去。”
“妈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么急吗?”钟晓芹不满道。
陈屿用渔网捞着鱼缸里漂浮起来的死鱼,心烦意乱之下,一脚踢向脚边的皮卡丘,“别在这儿捣乱!”
钟晓芹连忙抱起皮卡丘,质问道:“你干嘛啊?干嘛拿皮卡丘撒气啊?”
“陈屿,我得说几句啊,再金贵不就是一缸鱼吗?孩子没了,我也没看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啊。”钟母眼眶泛红,声音带上了哭腔,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陈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没再说话,继续低头打捞死鱼。
饭桌上,陈屿和钟晓芹面对面坐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钟母端着一盘油亮的红烧鱼上桌,鱼身浇着琥珀色的酱汁,蒸腾的热气裹着香气弥漫开来。
“菜齐了。”
钟母话音刚落,陈屿的目光便像被钉住似的,直直盯着盘中的红烧鱼。
钟母连忙解释道:“这个……这不是你的鱼,吃吧。”
她夹起一块鱼肉想放进陈屿碗里,可陈屿却突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转身便进了房间。
钟晓芹再也忍受不了,追到房门口,大声喊道:“陈屿!你给我出来!有话说话,一有问题就往屋里钻,拒绝沟通,拒绝解决,你冷暴力给谁看啊?”
钟母在一旁轻声劝道:“有话好好说。”
“妈,你别管,我早就不想受这气了。陈屿!你给我出来!”
陈屿这时才提溜着一个小袋子走出门外。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啊?”
陈屿依旧沉默,径直往屋外走去,钟晓芹连忙跟上。
小区绿化带旁,陈屿握着小铲子开始刨土。
钟晓芹看到他认真埋鱼的模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我妈说得一点没错,孩子没了都没见你多伤心,多有仪式感,你就对你的鱼儿上心。”
“我不埋了怎么着啊?还等着你那猫把这坑刨了,把鱼吃了啊?”
陈屿头也不抬,铲子狠狠插进土里。
“你别什么气都往猫身上撒,我做手术你一天假都舍不得请,倒是不影响你伺候鱼。家里要不是有这两缸鱼,我看你一天都不想在家里待。”
陈屿语气同样不满:“钟晓芹,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在公司上班,也不愿意请假回来吗?就是怕跟你妈产生正面冲突,就这她还没事找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