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林渊若是不想接受,任谁也无法勉强。
只是这份沉默,难免会被外界误以为林渊心气已散、斗志尽失。
外面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传不进林渊的耳朵,他现在除了被困在这张病床外,事事都有人伺候,一切都不需要他去烦神,唯独那些接踵而至的探望,避无可避。
中午,常星宇一家特地赶来探望林渊。
他们听说林渊已经苏醒,便准备一起去看望这‘未来女婿’。
这还是双方家长第一次会面。
吴秀兰将他们一家迎进病房。
乔三丽招呼道:“哥,常姐姐她家里人来了。”
常父虽已头发花白,气色却很爽朗,他走到病床边,温和地开口:“林渊,我们来看看你。”
林渊望着常父和兰姨,声音里听不出半分颓唐,反倒透着股坦荡:“叔,姨,让你们费心惦记了。”
虽然遭此大难,但没有丝毫怨怼,这份不卑不亢的模样,让两人心里暗自点头。
兰姨先将手里的鲜花摆在床头,又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她一早在家炖好的鸡汤。
“吃过午饭了吗?先趁热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谢谢兰姨。”林渊伸手想去接,常星宇却抢先一步拿过勺子,执意要一勺一勺喂他。
林渊想自己来:“不用,我现在能拿得稳。”
“不,我喂你。”常星宇语气带着点小执拗。
她就是要在家人面前这样对林渊,想让他们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心意和决心。
即便林渊的双腿无法恢复,自己也坚决不会离开他的。
常父洞若观火,在一旁劝道:“好好配合治疗,恢复肯定有希望。眼下就安心养着,别有压力,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千万别见外。”
喝着常星宇喂来的鸡汤,林渊笑了笑:“我没什么压力,就当是给自己休个长假,以前一直想着抽时间写一篇科幻小说,这下终于有充足的时间琢磨和构思了。”
见他心态这般豁达,常父和兰姨也放心了一些。
常星宇继续温柔地喂着林渊,等到林渊吃的差不多后,常星宇对父母轻声说道:“爸,兰姨,你们回去吧,林渊他一会还要休息呢。”
常父点点头,叮嘱林渊:“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渊你好好修养,别多想。”
吴秀兰起身要送他们出门,林渊却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郑重:“叔,兰姨,如果……如果我这腿真的好不了,还请你们帮我劝劝星宇。”
之所以他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心里早有底气,笃定自己能站起来,他才不会真的将自己女人拱手让人,无非是演一波深情的戏而已。
常星宇一听就急了,瞪着他嗔怒道:“你胡说什么呢!”
林渊没接她的话,只对吴秀兰说:“妈,您替我送送星宇家人。”
病房门轻轻合上,屋里只剩下病床上的林渊和常星宇、乔三丽三人。
忽然,林渊抬起右手捂住了脸。
常星宇立刻握住他的左手,指尖传来他微颤的力度。
林渊声音略显沙哑:“我只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常星宇听后更是心疼,从她认识林渊起,他何时这么脆弱无助过。
她索性坐到床边,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想用体温安抚他。
乔三丽看在眼里,悄悄走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吴秀兰送完人回来,正想进病房,却被乔三丽拦住:“妈,我哥和常姐姐在里面说悄悄话呢。”
吴秀兰一听,便也不急着进去了,拉着乔三丽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等候。
病房里,活室生香。
林渊和常星宇拥吻在一起。
当然,是常星宇主动的。
她想用这样滚烫的方式,唤起林渊对生活的激情,告诉他自己从未动摇过的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乔三丽的开门声。
她快步走进来,轻声说道:“哥,项姐姐带她家里人来看你了!”
常星宇的素手慌忙从鼓鼓囊囊的被窝里抽出来,只不过,被窝一时还没恢复平整,微微突起,瞧着确实有些不妥。
乔三丽瞥见,脸颊悄悄红了一下。
常星宇连忙手忙脚乱地升起病床的小桌板,又从旁边拿起一本书,装作认真翻看的模样,生怕待会儿来人瞧见了不雅。
至于这些书,都是林渊醒来后让孙小茉替他去买来的。
常星宇低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再一次被乔三丽看到两人的亲密,她脸上还带着点羞赧。
林渊应道:“路上小心些。”
随后,乔三丽便陪着常星宇一起出去。
病房外面,吴秀兰正和项家人寒暄着。
常星宇朝项南方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吴秀兰脸上带着几分客气的拘谨,对项家人说道:“进来说吧。”
说着便引着项父、项母、项南方和项北方一同走进病房。
项北方手里还拎着一大袋看着就很贵重的营养品。
俗话说的好,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多,不到燕京不知道官大。
项家是快肥肉,可是也肥不到哪去。
对于他们家的上门慰问,林渊倒也不至于表现得多么受宠若惊。
毕竟来看望他的领导中,比项父官职高的也有一些。
项家人没什么官架子,待人亲和有礼,只有项北方脸上带点傲气,一直没怎么说话,只默默听着父母和林渊寒暄。
对于林渊的受伤,他们都很是抱歉。
林渊则是劝他们不要这么说,自己的伤又非药石难医,让他们不必如此。
遭此重创却不见半分颓丧,依旧和原先一样,保持着从容淡定,仿佛只是受了点小伤一般。
这份气度让项家人心里又添了几分好感和愧疚,就连项北方也不得不承认,林渊是条汉子。
项南方见聊了好一阵子,便开口道:“爸,妈,要不你们先回去,让林渊好好休息。”
项父点头应道:“也好。”
一番道别后,项家人转身离开。
项北方见妹妹没有挪动脚步,好奇问道:“小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再待一会儿,你们先回吧。”
爸妈都跟林渊说过话了,她自己可还没有和林渊交流呢。
项父项母也没多问,点了点头便带着项北方先走了。
乔三丽撺掇着吴秀兰往外走,笑着说:“妈,让我哥他们说会儿悄悄话去。”
病房里,林渊收起书本,项南方帮他降下小桌板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被子,见那里微微隆起,不由得有些疑惑。
项南方有些疑惑,伸手轻轻一碰,她顿时明白了什么,她俏脸一红,咬着下唇看向林渊。
林渊无奈地解释道:“刚刚星宇想向我表明她对我的爱意和决心,不由分说地就……可偏偏你和你家里人正好来了,所以……”
“常师姐也太大胆了。”项南方嗔了一句,又关切地问,“师兄,你现在就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难怪刚才常星宇走出病房时,特意朝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
常星宇知道绝对会直呼误会,现在林渊重伤未愈,她只是想着和项南方打好关系,不要闹得不愉快,不然林渊会更加不开心,所以这才和项南方打了招呼。
才不是什么让她完成自己未竟的大业。
林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应该没事,而且我好像还能感受到腿部内侧和腰部上的神经跳动。”
“那岂不是有益于你的恢复?”
项南方眼前一亮,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常星宇能做的,她也能。
她要让林渊知道,自己对他的爱,一点也不比常星宇少。
手上的动作没停,这种事情没什么好羞怯的,只是在这种环境下,难免让人心跳快了几拍。
“师兄。”项南方轻唤一声。
林渊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回应,算是应和。
“一会要是快好了,你提前告诉我一声。”
林渊“嗯”了一声,忽然开口:“师妹,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脑海里总有些去过你家的记忆。”
“那天,我还躺在病床上昏迷未醒,我以为自己快不行了,心里想着要去你家见你一面,竟然还真的去到了你家卧室。”
“说来也奇怪,我根本没去过你家,却在脑海里设想出了你家卧室的样子。”
项南方不知疲倦,眉眼弯弯地看着林渊,听着他诉说着后文。
林渊细细描述着:“房间不算大,但挑高敞亮,有一扇朝南的木格窗,挂着浅米色的棉麻窗帘,月光洒进来时,实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淡淡的格子光影。”
“靠墙摆着一架深色的木制书架,塞满了中外名著和几本翻得卷边的诗集,书脊上还贴着你手写的标签。”
“床头是雕花木制的,铺着素色的针织床单,上面随意搭着一条绣着细碎兰花的薄毯,那时你正浅浅地睡在床上。”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黄铜台灯,灯座上落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旁边是个青瓷茶杯。”
“衣柜是推拉门的,浅棕色漆面,门上贴着一张微微褪色的电影海报,好像是刘晓庆的。”
话音未落,项南方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她怔怔地看着林渊,眼神里满是错愕。
林渊故作茫然地问道:“怎么了,师妹?怎么停下了?”
项南方这才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惊意:“师兄,我卧室真的是这样!而且,你苏醒前一天,我也梦到你去了我家。”
这下林渊也‘震惊’了。
他轻轻覆上她停在原处的手,示意她继续,接着说道:“我记得我那天将你叫醒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个魂体。我对你说,‘我该走了,不要恨我’之类的,你只是一昧的哭,不让我走。”
项南方顺着话头接下去,“然后你见我哭的厉害,想来抹我的眼泪,却怎么也碰不到我。再后来你吻上我的唇,那一刻,你的身体却化作了实体,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和心跳……”
“你还拉着我的手探进了你的衣服里……”林渊说到这里,看着项南方娇羞的神情,故作惊讶道,“难道说,这不是梦?”
他拉过她的另一只手,将人轻轻拉近,在她脸蛋上印下一个轻吻:“好师妹,原来是你救了我,是你的爱意让我重获新生,这下我们真的是生生世世都不能再分开了。”
这个时代,虽说官府经常打着破除愚昧的口号,但人们对这些东西,总归是有一些相信的。
更别说项南方亲身经历过这些,更觉得自己和林渊有着上天注定的缘分。
“嗯嗯,师兄,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师妹,如果我腿真的能好,你真的愿意和星宇一起陪伴我吗?”林渊迟疑道,“你们没有骗我吧?如果我的腿真的恢复,你们反倒变了心意,那我还不如就这样……”